[网王/迹部]飞鸟与鱼 作者:蓁兮 文案: ‖高贵不在于血脉,而源于心中. ※ 秋元凉兮脱离家族那天是个晴天,身后那扇繁冗的大门缓缓关上。 迎面就遇上了背对着光向她走来的迹部景吾。 温软的泥土混杂着春天的青草香,习惯于君临天下的骄傲少年轻抚着泪痣,款款道:“人这辈子,总要为自己活一次。” 于是她缓缓伸出手:“你好,我是你的女朋友秋元凉兮,请多指教。” · 十八岁那年她跪坐在榻榻米上扭头冲他笑,说:“你好,我是你的未婚妻秋元凉兮,请多指教。” 二十岁那年她迎着光向他走来,说:“你好,我是你的女朋友秋元凉兮,请多指教。” 一切从头来过。 · · ※阿兮出品. ※CP:迹部景吾×秋元凉兮|习惯于发号施令骄傲帝王属性的迹部财阀继承人×温婉如大和抚子内心坚韧属性的秋元家族大小姐. —— 隔壁专栏姊妹篇:[网王/幸村]你似无意穿堂风|幸村精市×越前初奈. [网王/越前]溯光|越前龙马×迹部绯月. 第1章 [Vol.001]女 * 秋元凉兮脱离家族那天是晴天。 窗外映着温暖的光,屋里却仿佛是被刺骨的寒风席卷了似的,那霜色由外及里,渗进肌肤,嵌入骨髓。 她着一身樱色的和服跪坐在榻榻米上,双手搁在腿上,指尖微微蜷起,慢慢收紧。掌心渗出细汗来,沾湿了裙摆的一角。 她从未觉得如此艰难过。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逼仄的空气中流动着死一般的沉寂,无形地攫住她的呼吸。 面前与她相对的,是她朝夕相对那么多年的所谓的亲人。 她从来没有想过终有一天她会与他们站在对立面。 ——秋元凉兮从小就是个乖巧温顺的孩子。 秋元家族的人都是这样想的,包括她的那对生身父母。 至少比起她的那个放荡不羁、潇洒无拘的亲姐姐来说,她确实是听话得过分了,好像从来不需要大人们去操心什么,因为秋元凉兮从不会让你为难。 甚至是与迹部家的联姻,她也毫无怨言地接下了。 这也难怪她的那个亲生姐姐处处看她不顺眼,总觉得她不似个人,而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然而傀儡,也会有反扑的那一天。 秋元家族的家主板着脸坐在上方,轻微地转动着戴在中指上的青玛瑙。——那颗玛瑙是尊贵无双的秋元家的象征,是秋元家主独有的。他本来打算之后传给秋元凉兮,秋元家的小辈,就当属她最稳重。 他扯起嘴角冷嗤一声。 现在看来倒是没必要了。 秋元凉兮的那对父母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惹得家主不高兴丢了那让所有人虎视眈眈的继承权。 他们生性软弱,却生了那么一个刚强的女儿。便是对上在商场上叱咤风云那么多年的秋元家主,眼睛也是直视前方,坦坦荡荡,不曾有过胆怯。 与他们有着天壤之别。 也正是这个听话的女儿,这次却态度强硬地提出了这一听就是笑话的要求。 秋元家主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说,“决定了?” “是的,决定了。” “走出这扇门,从此你与秋元家再无关系,你是生是死,是福是祸,都与秋元家不相干。也不许,以秋元家的名义招摇撞骗。” 秋元凉兮双手撑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神色肃然,“是。” ——她受够了。 受够了被人当成傀儡,受够了像个无半点感情的提线木偶似的,他们要她去讨好谁去接近谁,她就得忍着恶心与那人谈笑风生,言笑晏晏。 受够了他们让她去联姻,她就得寄人篱下,去百般讨好未婚夫。 ——仅仅因为她是秋元家族的人。 呵。 何其可笑。 她也想像姐姐一样,终有一日挣脱那个束缚她半生的牢笼,从此,天高任鸟飞。 这次,她下定了决心,再也不任人摆布。 秋元家主静静地望着她半晌,那目光咄咄逼人,像是穿透了心脏。他阖上眼睛,复又睁开,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不知是惋惜还是遗憾。 最终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扬了扬手,给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我知道了。” 秋元凉兮却是懂了。 她又磕了一个头。 向着秋元家的家主,她名义上的祖父。 向着那对终其一生不敢说一个“不”字的胆怯却是生她养她的父母。 她站起身,捏着长长的裙摆扭头就走,那个老人沧桑的声音宛如穿过所有的光阴从背后传来,“自今日起,秋元凉兮与秋元家族,恩断义绝。” 她脚步一顿,然后低低地答了一句。 “是。” · 秋元凉兮在那条长廊上碰见了自己一母同胞的长姐,秋元琉衣。 那个年长她三岁的女人。 那个无拘无束、违抗家族与心爱的人简单厮守的女人。 那个她曾经最艳羡的女人。 她倚靠在墙上,两条手臂缠在一起,望着她款款笑了,“没想到我的傀儡妹妹,冷硬起来,比任何人都要豁得出去。” 秋元凉兮习惯了她的嘲讽。 但唯有这次正面回答了她,“不是傀儡。” 她说,“再也不会是傀儡了。” 以前的秋元凉兮,死了。 秋元琉衣怔了怔,倏尔又笑了。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同本该是她最亲近的妹妹说话,眼眸里闪烁着微弱的光,“凉兮,你远比我勇敢。” ……而我还要在这个牢笼里,慢慢老去。 * 她望着身后那扇繁冗的大门缓缓关上,心尖悬着的那颗巨石终于落了地,只余下如释重负的感觉。 温软的泥土混杂着春天的青草香,室内汇聚的那股冰冷终于散去,她迎着光慢吞吞地踱步前行。 迎面就碰上了在门外等了许久的迹部景吾。 他逆着光,像是等了好久好久。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勇敢,无非是,有所倚仗。 她嘴角习以为常地扬起一抹笑,缓步向他走来。 谁知少年却不满地望着她,伸出手压住了她唇角完美的弧度,说,“以后不要这样笑了,丑死了。” 她一怔。 旋即又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脸颊上映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道,“是。” “解决了?” “嗯,解决了。”她轻松地耸耸肩,眉眼弯弯,“以后就要靠你养我了,迹部少爷。” 他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又嚣张的笑容,“迹部家养一个你,绰绰有余。” 习惯于君临天下的骄傲少年轻抚着泪痣,眼睛熠熠生辉,他慢慢地道,“人这辈子,总要为自己活一次。” 少年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 而他或许会这样一直耀眼下去,从她遇见他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他是活在世界中心的男人。 于是她缓缓伸出手,“你好,我是你的女朋友秋元凉兮,请多指教。” …… 十八岁那年她跪坐在榻榻米上扭头冲他笑,说,“你好,我是你的未婚妻秋元凉兮,请多指教。” 二十岁那年她迎着光向他走来,说,“你好,我是你的女朋友秋元凉兮,请多指教。” 一切从头来过。 …… 他握住了那只手,笑得张扬。 …… ——你好,女朋友。 第2章 [Vol.002]致 * 迹部景吾第一次见到秋元凉兮是在十八岁那年夏天。 那年夏天对于他来说并不是那么的完美。 最后一年的全国大赛冰帝止步于四强,他们的老对手青学也没能再次从王者手里摘下桂冠,眼睁睁地看着立海大拿下三连霸。 而冰帝的夏天,彻底结束了。 就连素来以冷静沉着立足于网球界的忍足侑士也望着空荡荡的球场,说,“彻底结束了,小景。” 忍足侑士最终还是决定走上家里给他安排的那条路,大学念个医学系,出来工作当个稳定的医生。网球对他来说,只不过是调剂品。 而迹部景吾就更不用说了,他从高一起就慢慢开始着手公司的财务,像年轻时那样和一群并肩作战的伙伴在球场上恣意挥洒汗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倒是让他们有些羡慕远在大洋彼岸征战的越前龙马了。 他还没毕业就走上了职网的道路,越战越勇,虽然现在年纪还小,但已经声名鹊起,有了独立的粉丝团。 最主要是迹部绯月那个没良心的臭丫头,也跟着去了美国,在那边偶尔发发维特,大多是美食和数不尽的街道,过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想想就来气。 “来打一场吧,小景。” “正合我意。” 之后他们就要隐退,在最后一个学期专心备考了,在球场上的机会,越来越少。 迹部景吾的志向自然是东大的金融系,这对于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他来说不算难事,不过是按部就班地走个形式。 至于忍足侑士,对于他来说,去哪里都没差,只要念的是医学系。天才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匪夷所思。 不过无论去的哪里,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明白一点,这样淋漓尽致地在球场上打一场比赛的几率,微乎及微。 所以这次的比赛比以往的都要认真。 比分最终定格在“7-5”上。 像是圆满地给那么多年并肩作战的日子画上句号。 迹部景吾这次还是艰难地赢了,毕竟忍足侑士在以火箭般的速度飞快成长,他再也不是三年前那个漫不经心的天才了。 “你打了一场好比赛,侑士。”迹部景吾微喘着说道,伸出手,“难得见你也热血了起来。” 忍足侑士一只手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对于大少爷罕见的礼仪感到微微讶异。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平光镜,说,“饶了我吧,小景。你这样夸我,让我心里稍稍有点不安,总觉得你是不怀好意。” 迹部景吾轻嗤一声不屑地回答了他这个毫无营养的问题。 “你在自说自话些什么,啊嗯?” 心高气傲的少年如是说道。 忍足侑士耸耸肩,不予置否。 他们最懂对方的人,所以要论离开这个网球部,忍足侑士知道,迹部景吾一定是最舍不得的人。 毕竟,那是他一手打下的天下。 诚然,大少爷是不会承认的。 六年前他们第一次走进这个网球部,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赛,从此开辟了只属于他们的天下。 而六年后他们又在这里说再见。 一切结束得刚刚好。 * 迹部景吾收到了家里发过来的简讯,不得不放下学生会的工作。 那个历来没个正型的迹部夫人拜托他课程结束后以迹部家的名义拜访秋元家族,当然旁边还有他那个宠妻狂魔迹部总裁的云淡风轻的威胁。 秋元家族他听说过,与白手起家的迹部家不同的是,那是个古老得有些许历史的大家族,分支很多。偶尔迹部慎一提起秋元家族那位老家主时,总是忍不住肃然起敬。 总而言之就是这次的拜访不能推托,何况他是以迹部家的名义。 ——那对不着调的夫妇还真会给他找事情做。 迹部景吾从十六岁起就接手了迹部财阀的大半事宜,其实也只是因为迹部总裁嫌烦甘愿当个甩手掌柜,好跟他的母上大人去度不知道第几百次的蜜月。 真是恶趣味的一对夫妻。 他揉了揉眉心,暂时把堆积成山的文件搁到一边,决定认命。 桦地给他披上衣服,反手锁了生徒室的门,迹部景吾转身就看见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酒红色头发的少女。 她似乎站了好久。 迹部景吾认出了那是女网的一年级部长浅仓真央,他跟她交情并不深,只依稀记得那是个性子冷清的学妹,说实话他跟任何一个女生都没有交情可言。 关于她最深的印象就是去年她和迹部绯月的那场比赛,他毫不吝啬地给出了“还算华丽”的评价,虽然是在明里暗里地怼自家亲妹子,不过能和迹部绯月比赛打成这样的女生确实不多。 她的实力的确不可小觑,不然也不可能在一升上高中部就当上了女网部长。 看在迹部绯月的面子上,他对她还算友好,仅仅只是见面能打声招呼的关系。 “找本大爷有事吗,浅仓?” “迹部前辈,我喜欢你。” 浅仓真央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只有在意识到她喜欢上了迹部景吾后犹豫了好久才作出决定,事实上她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 答案当然是拒绝。 浅仓真央有些失望,弯腰说了声抱歉后就跑开了。 那句告白甚至没有在迹部景吾心里掀起任何涟漪。 他上了等候了许久来接他的车,闭上眼睛假寐。 迹部景吾自认为能符合他美学的人还没出现,可以说是基本上没有。浅仓真央还堪堪称得上是“勉强华丽”,才刚达及格线,离满分还远得很。 能够站在他迹部景吾身边的人,应该是真正的名媛淑女,虽然完美确实有些无聊,但相较于那些不华丽且只知道犯花痴的母猫,还是大家族里品行高雅的女孩子看起来比较顺眼。 不过,这样的女人真的有吗? 迹部景吾仔细想了想,脑海里不知怎么的掠过迹部绯月的那张脸,顿时打了个寒颤,止住好不容易才起的心思。 ——如果都像迹部绯月那样,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答案成了否定。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百分百符合他的华丽美学的女孩。 他忍不住轻嗤。 不可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缘更。 如果要稳定更新的话再怎么也要等到另外两篇姊妹篇更完。 第3章 [Vol.003]樱 * 没一会儿就到了秋元家本家的大宅子。 迹部景吾在车上顺便处理了公司的一项政务,就看到司机弓着身子给他拉开车门,道,“景吾少爷,到了。” 他合上搁在腿上的电脑,说,“本大爷知道了。” 秋元家族本家是传统的日式建筑,庄严而肃穆的大门敞开,侧面钉着的姓氏烙着年久岁月的痕迹。他在秋元家的管事的引领下,穿过沉重的长廊。 迹部家与秋元家其实算得上是世家,迹部景吾年幼时也曾跟过迹部慎一采访过秋元家主隐约记得那是个古板到有些无聊的老头。 思忖间管事已经把人带到了地方,双手交叠在前方,弯腰恭敬道,“家主,迹部家的少爷来了。” 像是掩藏在迷雾背后的人终于走出来,白发须眉、神色凛然的老头跪坐在榻榻米上,漫不经心地往旁边一瞥,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顿时袭来。迹部景吾指尖微顿,脸色未变,颔首道,“秋元家主。” 姿态不卑不亢。 霎时间让秋元健次郎回到四十多年前,浑浊的眼睛里晃过一抹怀念,他扬了扬手,示意他坐下,又给他斟了一盏茶,才说,“是景吾吧,一晃间,人都长这么大了。” 迹部景吾没有推辞,按着秋元家的礼仪坐下,说,“是。” “你父亲身子可还好?” “父亲甚好。”顿了顿,又说,“父亲与母亲本来说是要与我一同来拜访您的,不过琐事繁忙。他们也很遗憾。” 而事实上迹部总裁和迹部夫人现在压根就是闲得在别墅里喝茶聊天,迹部景吾也不知道那对不靠谱的夫妇怎么就非要他替他们拜访秋元家主,总觉得他们是在不怀好意地筹划着什么,把他算计进火坑里。 某种程度上迹部少爷的直觉准得惊人。 当然他是不可能在长辈面前将肚子里那些腹诽给说出口的。 秋元健次郎问一句他就答一句,把该尽的礼数给周全了。不知怎么的就聊到迹部景吾的祖父,他露出那种怀念的眼神,说,“可惜你祖父走得早,不然现在还能陪我这个老头子喝喝茶,日子还算过得去。” 迹部景吾的祖父与秋元家主是旧友,一起出生入死过,是生死之交。只不过昔日旧友走得早,剩他一个老人孤苦伶仃。 “……是。” “老头子我最近身子都不大爽利了,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去见你爷爷那个没良心的糟老头了。” 迹部景吾最怕的就是有长辈跟他讲这些生生死死的事,他静默了半晌,说,“秋元家主身体安康。” “我与你投缘,不用生分。” 秋元健次郎扬扬手,说,“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喊我一声爷爷。” 心中的那份诡异更甚,迹部景吾微微皱眉,把秋元家主的那点莫名的熟稔归咎于老人对故友的怀念,也没放在心上,点头喊道,“秋元爷爷。” 迹部景吾对于长辈总是怀着尊敬的,虽然在外头他还是嚣张的大少爷。 “叩叩叩。” “祖父。” 门外站了个陌生少女,银灰色的披肩长发,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模样,不像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女孩子。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屋里的人,喊道,“听管家说,您找我有事?” 秋元健次郎拧起眉头,似乎早就习惯了她的态度,但还是微恼地吼道,“琉衣,没看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吗?休得无礼。” 来人是秋元家本家的大小/姐,秋元琉衣。 迹部景吾听过这个名字,毕竟秋元琉衣在上流社会是那些贵妇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粗鄙、桀骜不驯,这些都是她的标签。 归根到底,是个不华丽的女人。 比如说现在,她没把秋元家主的训斥放在心上,“哦”了一声,点头,“这位就是迹部家的少爷吧。” 秋元健次郎意识到自己在后辈面前失了态,掩唇轻咳一声,缓了语气,道,“琉衣,你带景吾四处逛逛。” “好的,祖父。” 迹部景吾还没来得及婉拒她就率先应了下来,那个看起来年长他几岁的女人戏谑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那眼神没由来地让他感到不舒服。 他眉尖一蹙,抚着泪痣若有所思。 而之后也证实了那女人的确是如传闻一样的不华丽,因为她实在是太、吵、了。 “你就是迹部家那个华丽的大少爷?” “啧,看起来也不怎么样。” “真不知道祖父是怎么对你赞不绝口的,他那么严苛到近乎变态的一个人。” ……他忍。 结果还是忍不了,大少爷斜晲她一眼,嘲讽出声,“秋元大小/姐还真是跟传闻如出一辙。” 秋元家族的大小/姐确确实实是个不华丽的女人。 * 而在不华丽这个标签后面兴许还要加上记仇两个字,迹部景吾揉了揉额头,望着没了人的踪影的长廊,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在别人家里迷路还真的是件丢脸的事。 这对于大少爷来说还是第一次,这让他不得不怀疑秋元琉衣那个女人是不是故意的了。 ……就是故意的。 迹部景吾在闲逛着找出路的同时不小心闯进了一间和室。 仿佛走进了爱丽丝梦游仙境,不过遗憾的是并没有奇遇,只是跪坐着一个着樱色和服的蓝灰色头发的少女。 她把长发盘起,露出白皙而精致的侧脸,纤腰微束。和室柔和的光簌簌落在脸颊上,映出朦胧而温柔的颜色。纤细的手腕拎着茶壶,手指宛如跳动钢琴键,将茶水倒入一盏盏茶杯里。 少女长得算不得有多惊艳,至少光看眉眼的轮廓的话是不及冰帝现任校花的,但她眉目透着温柔,是刻在骨子里的温柔。 似乎是察觉到有外来者,她浅浅地偏过头,樱唇轻抿起,一双琥珀色的明眸晃着忽明忽暗的光,举起茶杯,道,“要不要来喝一杯茶?” 迹部景吾第一次陡然放慢了呼吸,生怕惊扰了此刻的安宁。 ——面前的少女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他笃定地想。 …… 迹部景吾在十八岁那年夏天遇见了一个一颦一笑都符合他华丽美学的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有灵感我就先更一章,我真的不是三心二意哼╯^╰ 女主出场了。 这个女鹅跟以往的不一样,她超级温油嘤嘤嘤。 真正的名媛淑女。 第4章 [Vol.004]未 * ——你好,我是你的未婚妻秋元凉兮,请多指教。 蓝灰色长发的少女偏过头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眸,跪坐在榻榻米上冲他笑。樱唇只是稍稍抿起,浅浅的弧度,却像踱在光影里似的。 …… 迹部景吾于一片虚影中醒来。 西蒙管家已经提着校服衣裳弓起身子候在床边,毕恭毕敬地道,“景吾少爷,您醒了。” 他应了声,捏着额头想,他好像做了个不切实际的噩梦,现在想起时还是觉得浑身战栗。——毕竟,未婚妻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迹部景吾穿好衣服,脚下生风地往餐厅走去,西蒙管家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地报着行程,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就听到西蒙管家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景吾少爷,秋元小/姐在餐厅里等候多时了。” ……秋元。 迹部景吾停住了,轻挑起眉毛望向他,“那个女人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叫做秋元凉兮的女人。 那女人是这样跟他说的,口口声声说是他的未婚妻。 开玩笑,他大爷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妻他自己都不知道,虽然看起来坐在和室里的这个女人确确实实完全符合他的华丽美学,但他迹部景吾的未婚妻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批发的。 然而电话那头的迹部夫人却说:“凉兮啊,是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我很喜欢她呢。景吾,你可要好好对人家。” 轻飘飘的一句话,避过了“未婚妻”这个莫名其妙的身份,却将这一切盖棺定论。 “秋元凉兮”这个名字对于迹部景吾来说并不陌生,或许说,对于上流社会来说,这个名字可算得上是嵌入骨血。与她那个叛逆乖张的长姐不同,秋元凉兮是真正的名媛淑女。 但这才是他与秋元凉兮的第一次见面,那女人今天就搬进了迹部家。 他当时气得险些把手机给砸了,不得不承认这一事实。 他好像去了趟秋元家,然后,就顺了个未婚妻回来。 呵。 迹部家那对夫妇在打什么主意他不知道,以迹部财阀如今的能力压根不需要联姻,而且还是让他迹部景吾来当这联姻的牺牲品。之前他们不会拿迹部绯月的终身大事来作玩笑,现在更不会拿他的。 但秋元家族打的主意,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秋元家主打得一个好算盘,他们想要借助这次与迹部家的联姻锦上添花,他却未必愿意。如果不是看在他祖父的份上,他可以不给秋元家这个面子的。 他想得倒是美。 迹部景吾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冷嗤一声。 他迈开腿往别墅大门走去,西蒙管家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说道,“夫人吩咐过了,您必须跟秋元小/姐一起去上学,否则,她有一千种办法对付您。” 顿了顿,似乎觉得杀伤力还不够,于是又补充道,“和绯月小姐一起。” 那个女人也转到了冰帝,在他在冰帝的最后一个学年。 这对于迹部景吾来说,大概是今天早上最糟糕的事情了。 * 更糟糕的是他坐上私家轿车时清晰地望见了那个女人的笑脸,又是和昨天一样不深不浅、恰到好处的弧度,像是戴着虚假的面具。 她冲他点点头,喊道,“迹部君。” 她已经换上了冰帝特别定制的制服,半曲起腿坐在窗边,腿上搁着一本书。 他只瞥了她一眼便转开了脸,双腿交叠,从鼻腔里喷出一声冷哼,说,“本大爷对于硬塞给我的未婚妻没兴趣,你最好歇了那些该有的心思。过段时间本大爷自会向两家说明。” “哦。” 秋元凉兮嘴角上扬的弧度没有压下半分,眼眸里流淌着温柔的光芒,轻声说道,“迹部君,你有中二病吗?” 她对于迹部景吾的印象,只停留在那是一个倨傲又不羁的少年,一口一个傲慢的“本大爷”,这不是中二病是什么。 迹部景吾陡然一噎。 说实话秋元凉兮完全符合他华丽的美学标准,不需要刻意去勾勒的纤纤柳叶眉,明眸皓齿,手指纤细修长,是最适合弹钢琴的手。最主要的事,她相较于那些聒噪的花痴女,安静得有些过分。 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他那劳什子的莫名其妙的未婚妻,与这样的女孩子相处起来,应该是挺舒服的。 但是,她居然说华丽的他大爷是中二病。 呵,有他这样存着王者之姿的中二病么。 那边迹部景吾在心里已经腹诽了一番,这边秋元凉兮戴上了耳机,舒缓的音乐倾入耳中,她靠在窗边低着头看书,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开。 碎发落到耳前,她抬起手挽到后面去,手腕莹白而纤细。 迹部景吾觑着并没有理他的意思的秋元凉兮,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更加烦躁了。 ……还真是难以言说的滋味。 而这样莫名的情绪一直延续到了学校附近的那条路口。 “就到这里吧。” 轿车停了下来,司机走下车为她开了车门,手搁在头顶遮住了灼热的太阳,说,“是,秋元小/姐。” 这只是学校附近的一个路口,拐角就是冰帝。迹部景吾瞅着理了理裙摆正准备下车的秋元凉兮,忍不住嘲讽出声,“还没到学校,本大爷倒是想知道,我身上是有什么东西让你敬而远之。” 秋元凉兮耐心地纠正他话里的错误:“不是敬而远之,是避之不及,迹部君。” 她似笑非笑,说,“如果是和迹部君一同下车的话,没过多久我就会被冰帝那群女生给拆吃入腹的吧。很抱歉,虽然这样说很没有自知之明,但我还想在冰帝安生地待到毕业。” “待会儿见,迹部君。” 她袅袅婷婷地走下了车。 迹部景吾微眯起眼望着她的背影,才发现那身制服穿在她身上是不能再合适了,衬得她身姿窈窕,露出两条笔直白花花的腿,会是忍足侑士最喜欢的腿型。 蓝灰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泛着透明的光,有从外面溢进来的暖意蔓延过掌心。他把手指捏成拳,别开了视线。 她走路的姿态还是一板一眼的优雅,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但同时也完美得让人觉着枯燥无聊。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是一个不喜欢联姻的大少爷忍不住被温油漂亮有气质的女主给吸引的故事。 而且现在的女主也不喜欢迹部。 顺便提一下,大爷他父母不是那种硬要往自家儿子身边塞人的那种人,也不是为了利益联姻什么的,不然联姻的那个人只有可能是迹部绯月而不是迹部景吾。 一直觉得家教很重要,所以能教出座右铭是“高贵不在于血脉而源于心中”的华丽丽的迹部大爷的父母,性格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他们就是因为了解儿砸所以才暗戳戳地搞事情好伐[小声逼逼. jpg] * 把《你似无意穿堂风》里女主打酱油的片段放上来,信息量很大√ · “很无聊?” “不。” 越前初奈轻轻摇了摇头,蓦地开口,“我有个朋友,她很喜欢画画。算是耳濡目染吧,我也略懂一二,虽然知道的有些浅薄。” 幸村精市的眼眸里流过丝丝诧异,稍纵即逝。目光在一瞬间的凝滞后,他的嘴角缓缓牵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是吗。” 提及久未相见的朋友,越前初奈不由得扬了扬唇,眼眸里流淌过熠熠生辉的光芒。 很是生动。 “对,她可是那什么劳什子的大师的关门弟子。” “那来日若有机会,我还真想见识一下大师的弟子。” 越前初奈踮起脚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眨眨眼笑了,“没关系,她总会来日本的。来日方长嘛。” “嗯……来日方长。” 幸村精市被她逗笑了,盯着她那被口罩遮住的大半张脸,不难看出其中姣好的轮廓。他不动声色地加重了语气,声音显得分外缱绻与绵长,却也让她看不出任何端倪来。 越前初奈粗心得丝毫没有察觉出他语气里的异样,许是挑起她尘封已久的记忆,于她而言索然无味的画卷也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她的视线像是被什么给黏住了,倏地就挪不开了。 行动好像快过思考,不过是倏尔,她已经不受控制地走向了墙角的那副画面前,怔怔地望着它出神。 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幸村精市望着她的侧脸,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的,莫名踱上了一圈圈柔和的光晕,让他忽地就不想突兀地惊扰她。 他的目光缓缓移到那副画上。 没什么特别的。 大胆的色彩氤氲,徐徐涂抹成一轮耀眼的红日,照耀着的不知道是谁。除却的的确确给人带来了闪耀的视觉冲击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至少在他看来不会惊艳到让她停住脚步,再不肯走。 不知不觉的,他又把目光从那副画上挪开,不受控制地飘到了越前初奈专注的侧脸上,盯着那一片朦胧美,再也挪不开。 她站在画前看风景,而他在看风景前的她。 她就是风景。 越前初奈无知无觉,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画的那一角,像是无意识放上去的,低喃道,“总觉得少了什么……” 是什么呢…… 但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哽在喉间。 幸村精市蓦地回过神来,循着她凝滞的目光望去,瞧见了画的最后方方正正的两个字,普普通通得仿佛下一秒就会轻易湮灭于世间,滚入尘埃里。 …… 秋元。 * 安利姊妹篇迹部妹妹的撩汉史:[网王/越前]今天也要继续痴汉你 *文案* 对于迹部绯月来说,她与越前龙马的初见,始于她的一次见色起意。 从此她迎来了撩与反撩、扑与反扑的撩汉史。 · 对于越前龙马来说,他与迹部绯月的初见,始于他的一次处心积虑。 从此他走上了套路与反套路的不归路。 · · ※阿兮出品. ※CP:越前龙马×迹部绯月|怼天怼地情感白痴傲娇小王子×作天作地恋爱高手霸道小公举. ※女朋友和她的前男友们|幸村夫人她哥与她嫂嫂恋爱那点事儿. ※女主真·小公举. ※又名:公主生存守则|小公主观察日记|小公主每天都在作死的道路上. —— 隔壁专栏姊妹篇:[网王/幸村]你似无意穿堂风|幸村精市×越前初奈. [网王/迹部]飞鸟与鱼|迹部景吾×秋元凉兮. 第5章 [Vol.005]小 * 秋元凉兮从校长室里走出来时接到了从家里打过来的电话,食指在号码上停滞了一瞬,犹豫半晌还是接下了。 “喂。” 是秋元有希子打过来的,她在电话那头说,“凉兮,在迹部家过得怎么样?” 看起来像是个合格的嘘寒问暖的母亲。 秋元凉兮嘴角的弧度往下压了压,声音温柔如初,答,“一切安好,母亲。” “这样就好,看来我和你爸爸是白担心了。”秋元有希子又说,“迹部总裁和迹部夫人待你可还好?” 秋元凉兮想起那个待她莫名殷勤的女子和那个看似严苛而不喜形于色的男人,全然不似大家族里的大家长那般跋扈嚣张,倒是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贵族姿态。 这算是万千不幸中的幸运。 她缓了缓生硬的语气,眉眼间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温和,回道,“他们待我很好。” 只是那个大少爷处处看她不顺眼罢了,不过那些都无关紧要,只要她能待在迹部家,受些委屈算不得什么。 “那就好。” 那边迟疑地顿了顿,在一来一去的几次铺垫后总算进入了正题,“迹部少爷如何?” 秋元凉兮眉目稍敛,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他很好。” 秋元有希子的声音染上了浅浅的愧疚,语重心长地说着不知道重复了几遍的话,道,“凉兮你不要怪你爸,他都是为了你也为了秋元家好。你要和迹部少爷好好相处,牢牢把他攥在手心,才能不辜负你爸的一片苦心。” 秋元凉兮不想再听下去了,她有那么一瞬间心底浮出不管不顾挂电话的冲动,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她手指僵硬,垂着眸子站在走廊里。良久,才听见自己轻轻回道:“是,母亲。” 那边似是松了一口气,心底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还真担心秋元凉兮会冲动不顾一切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但幸好这个女儿素来乖巧,不像秋元琉衣那样行事桀骜不羁,真是丢尽了秋元家的脸面。 秋元凉兮挂断电话后看到了几个未接电话,指尖停格在屏幕上的那个名字前,然后删了记录。 如果被秋元家的人知道了,他们只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而且,决计不会放过那人。 ——从她决意抛却从前而踏上这条不归路时,她就再也没能有回头的余地。 * 三年A组转过来一个跟仙女儿似的姑娘。 这个消息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短短一个上午就传遍了整个冰帝。比起这最后一个学年还有转学生这种事,他们更在意的是转学生本人。 课间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人无意间路过三年A组,无意间往里面一瞥,顿时觉得惊为天人,慢慢证实了那个传闻,更有甚者放话说转学生本人对上冰帝现任校花有过之无不及。 小仙女温柔漂亮有气质。 小仙女加入了茶道社和广播社。 小仙女叫秋元凉兮。 · 就连隔壁班的忍足侑士也在午餐时间问三年A组的迹部景吾,他推了推眼镜,笑着问,“迹部,听说你们班转来了位仙女儿一样的妹子?” 迹部景吾第一次有了想把他的嘴给堵住的冲动,就算之前他不怀好意地喊他小景时也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本来是美好的一天,却在自己班级的讲桌旁又见到了今天早晨刚刚从他车上下来的女人,就已经觉得够糟心了。虽然自家母上大人把秋元凉兮安排在他的班级一点儿也不意外,确确实实像是她的作风。 芥川慈郎也只有在午餐时间才会那么清醒,大快朵颐的同时多嘴问了一句,“什么仙女儿?” “据说是迹部的未婚妻。” 忍足侑士继续说,面不改色但事实上心里早已摇旗呐喊,“是秋元家族的二小/姐,秋元凉兮。” 餐桌上罕见地出现了死一般的沉寂。 率先开口的是不怕死的向日岳人,他指着迹部景吾结结巴巴地说,“未未未未、未婚妻?” 迹部景吾脸色铁青:“住嘴,吃饭。” 好不容易有能调侃大少爷的机会,大尾巴狼忍足侑士断然是不会错过的,他说道,“我今天路过A组瞅见了那位秋元大小/姐,发现传闻里传的一点也没差,那真是个小仙女,尤其是那双美腿。脸蛋虽然不及咱们的现任校花,但坐在那儿的气质是无人能及的,不愧是出身大家族的千金。” 校花倒追迹部景吾的事,人尽皆知。所以他忍不住将那位未婚妻跟校花做比较。 相较之下还是举止优雅的千金大小/姐比较顺眼。 宍户亮没有兴趣,“嘁”了一声,嘀咕道,“真是逊毙了。” 忍足侑士继续引/诱道,“白捡来这么一个温柔漂亮气质佳的未婚妻,而且你都单了那么多年了,还有极大的可能一直单下去,不考虑考虑?” 迹部少爷嗤笑,“你不也是单了十八年,给本大爷解决掉这个未婚妻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忍足。” “饶了我吧。” 忍足侑士举手投降,低着头玩手机。 迹部景吾微眯起眼,瞅着他,“从刚才起本大爷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一直在低头玩手机,还劝我些莫名其妙的事。” 忍足侑士身子一僵,在迹部景吾咄咄逼人的眼神下全盘托出,“还不是小公主,她知道你有未婚妻的事情后说是要立刻买机票马不停蹄地赶回日本。迹部,你也知道,我还有把柄在她手里,所以只能对不住你了。” 他小声碎碎念道,“而且,你一直没有女朋友,小公主好几次都杀到我家逼问我是不是跟你有一腿,我实在是吃不消。” 这次僵硬的人轮到了迹部景吾,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悠哉悠哉的姿态,说,“忍足,今天下午跟我打一场。” 看我不弄死你。 迹部绯月那小魔星要回日本,指不定要掀起什么腥风血雨。而且越前龙马那小子也没把她给栓住,他还以为他能有长进了些。 ——混世魔王还是那个混世魔王。 撒起疯谁也拦不住。 迹部景吾咬着后槽牙,高贵地、优雅地切着牛排。 作者有话要说: 打酱油的、倒追迹部大爷的校花不是反派。 她在我设定里就是个逗比。 以及,小公主要杀回日本了,她当然是站在嫂子那边的。 —— 小剧场: 绯月(磨刀霍霍向忍足):说,你是不是用美色引/诱了哥哥大人。 忍足:冤枉啊小公主,我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男人。 绯月:呵,那你们还老是厮混在一起还一直不找女朋友。 忍足(一本正经):哦,你哥哥可能是性冷淡。 第6章 [Vol.006]倾 * 秋元凉兮在社团活动的时间先去茶道社签了个到,确定平日里没什么繁冗的活动后,就捏着社团报名表去了广播社。 知道秋元家族的人会对她的动向了如指掌,她填写社团报名表时笔尖不经意在美术社那栏停顿了半晌,还是轻轻挪开了视线,勾了他们所喜闻乐见的茶道社和她相较喜欢的广播社。 毕竟,如果让他们知道了她背着家族偷偷沾了画笔,那边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她推开了广播社的门,浅浅扫视了一圈,只看见有一个人在调试话筒,便清了清嗓子,开口,“你好,请问这里是广播社吗?” 那人扭过头来,是个长相甜美的女生,瞧见她,稍稍讶异地动了动唇,“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秋元凉兮微微颔首,“我是新入社的社员,社长在吗?” “社长稍微有点事,晚点儿到。”那女生声音也是软糯的好听,悦耳得很。她用奇怪的眼神瞅了一眼秋元凉兮,小声嘀咕道,“真是稀奇,今年居然有女生主动加入。” 她歉意地冲她笑了笑,说,“抱歉啊,习惯了每年招新都是些冲着社长来的臭烘烘的男生,难得看见个像你这么好看的女生,有些惊讶。” 女生伸出手,道,“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广播社的副社长,樱庭未来,请多指教。” “你好,我是秋元凉兮。” 樱庭未来夸张地张大嘴巴,“你就是那个传闻中的转校生?” ……传闻什么的太夸张了。 秋元凉兮对于短短一个上午就喧嚣尘上的传闻表示很无奈,她轻叹了一口气,说,“所以说到底传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樱庭未来笑了笑,不予置否。 她往旁边挪了挪,说,“我们社长可能还有好一会儿才来,你要不要先坐一下。” “不用了,谢谢。” 秋元凉兮话音方落,便听见耳边传来“蹭蹭”的脚步声,伴着簌簌的风声,凛冽而风风火火地袭来。 阖上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清朗的女声响起,宛如一簇火焰,“未来,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秋元凉兮闻声,下意识地偏过头望去。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朝日奈有栖。 入目皆是浓艳的颜色,袅袅婷婷立在身畔的少女,橘黄色的卷发披在肩上,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白肤红唇。规规矩矩的制服衬出她匀称窈窕的身姿,不过十几岁的少女,却透着说不清的风情。 她就像从浓艳的油画里走出来的,但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媚/俗。 秋元凉兮在幼时修习过很多种外国语言,其中中文也偶有涉猎,眼前的少女一出现,就让她想起了“一枝红艳露凝香”的风骨。 美人如斯,不过如此。 她还在走神的时候,樱庭未来已经收敛了神色,站直身子,恭敬地喊道,“社长。” 被喊作“社长”的美人“嗯”了一声,觑见旁边站着的秋元凉兮,那双桃花眼一亮,眼眸里闪烁着的光又好似被生生地压了下来。 ——遇到了个大美人嘤嘤嘤好想上去蹂/躏一把。 美人儿这样想道,但又迅速沉静下来。 ……不行我要维持我高冷的形象。 “你是新来的社员?” “你好,我是秋元凉兮,请多指教。” 高冷美人朝日奈有栖听见她的名字没有露出异样,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淡声道,“朝日奈有栖。” 还真是个少言寡语的美人啊。 许是有着同为美人坯子的惺惺相惜的情感,秋元凉兮从见到朝日奈有栖的第一眼就格外的喜欢,大概是因为这姑娘长得太对她胃口了吧。 “既然这样,你念这一段试试。”朝日奈有栖将手中的一沓纸搁到桌子上,指甲涂着鲜红的豆蔻,像血一样的颜色,映出葱白的指头。 她提醒还呆呆地杵在原地的樱庭未来,“未来,帮她调试广播。” “啊……好。” 就算是见多了大场面的秋元凉兮,也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樱庭未来附在她耳边跟她说,“这就是社长的作风,主要是这么几年冲着社长来的男生太多了,所以社长就定下了这个规矩,无论男女都要通过考核才能加入广播社。” 她圆脸小眼,甚是可爱。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补充道,“社长可是咱们冰帝的校花。” 语气里是满满的骄傲。 秋元凉兮总算是弄明白了,她等着樱庭未来调试好广播,然后大致浏览了一遍稿子,凑近话筒,缓缓开口。 她的声音宛如涓涓流水,仿佛只是将一个故事简单地娓娓道来。 朝日奈有栖从她开口的那一瞬间就愣住了。 * “……你寄给我那几封书信我都一字不落地读了,提起笔时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想对你说的话实在是太多,多到如潮水般,是承受不住的重量,总觉得满满当当的一张纸怎么说也说不完。那时我蜷缩在床上,也不知道是那日从桃树上摔下来的后遗症还是怎么的,我的病又加重了,蜷在床上像一只慵懒懵懂的小猫。” 刚结束学生会的工作、想要去网球部瞧瞧那群努力的后辈的迹部景吾停住脚步,温柔的声音涌入耳中。 在宁静的校园里,分外舒适。 与他并肩而行的忍足侑士见他停下来皱着眉头望向广播室的方向,忍不住好奇地问,“怎么了,迹部。” 迹部景吾已经收回了稍微有些意味深长的视线,说,“没什么。” ——虽然听得有些不大清晰,但确确实实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勉勉强强还算华丽。 只是念的什么东西,有点像忍足那家伙喜欢看的小言,未免太过于矫情。 忍足侑士自然也留意到了今天的广播不同寻常,少女温柔的声线很是悦耳,最主要的是她念的故事很合他的胃口,听起来像是段缠绵悱恻的爱情。 他推了推眼镜,嘀咕道,“广播社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由朝日奈来念的吗?今天怎么换了人。” 还没等他完全琢磨透,这边迹部景吾已经迈开腿径直往前走了。他“啊”了一声,无奈地耸耸肩,说,“还真是个我行我素的家伙。” 真不知道哪个妹子能受得了这家伙。 忍足侑士突然有点同情迹部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校花大人即女主未来基友上线。 她真的不是个高冷是个逗比。 姐妹为爱反目成仇什么的绝对不可能。 至于她倒追迹部大爷的理由噗你们绝对猜不到猜不到鸭。 *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出自李白的《清平调》. 这首诗的含义什么的请忽视掉,总而言之是写出姑娘的天然国色。 第7章 [Vol.007]反 * “……清晨朝阳冉冉升起的时候我坐在山头上看了,晨雾里一片朦胧,我看得不大真切,却尤为喜欢。庭院里的桃花照常开得正好,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很快又是一年春。如果生命也能像这日月星辰般永恒不朽那便好了,这样你便能一直留在我身边,潮汐也带不走你。” 迹部景吾指出一个后辈的弱点,神色难得地滞了滞。 头一次距离景仰的前辈这样近的一年级生受宠若惊地望向迹部景吾,却看见华丽骄傲的冰帝帝王不知在什么时候走了神。 但今天的网球场和平时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广播室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校园。 那声音不同于往常的夹着勾人的尾音,却平添了叙述故事的温柔与缱绻。 “夕阳又要西沉了,这一天的终点还是款款到来了。但新的一天又将徐徐升起。我忍不住又想问,你又将在什么时候归来呢?踩着晨曦,还是踏着暮霭,那都无所谓。你回来就好,站在那棵开了又败、败了又开的桃花树下折一枝桃花冲我笑,给我一个久违的拥抱。” 迹部景吾拍了拍一脸肃然神色的日吉若的肩膀,说,“你做得很好,日吉。” 把网球部交给日吉若,他就没有不放心过。顿了顿,又继续说,“以后,就要由你们夺取天下了。” 他张狂地大笑几声,把网球袋扔给紧跟在他身后的桦地提着,与等了不知道多久的忍足侑士并肩而行。 “簌簌的雨声沙沙响起,雨点儿落在粉嫩的桃花上,落在庭院的荆棘旁,落在沾着生命气息的泥土里。却落不到我心上。” 迹部景吾从网球场里走出来,抬头望了望天空。忍足侑士懒洋洋地跟他打了声招呼,然后背着网球袋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倏然停住了脚步。 耳边还萦绕着少女温润的声音,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恰巧看到刚放学时秋元凉兮发过来的简讯。 无非是用很客气的语气告知他不用等她了。 他重新把手机装进兜里,冷嗤一声。 那个女人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他本来也没有要等她的意思。 如果不是怕他那个迹部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压根就没必要理会家里硬塞给他的所谓的未婚妻。 迹部少爷是绝对不会承认他在看到简短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的简讯时无可抑制地沉了脸的。 他提步离去。 司机已经等了有些时间了。 广播也念到了尾声,果然同迹部景吾想象的那样矫情且无病呻吟,没有任何营养,很像是那个不华丽的女人朝日奈有栖的作风。 “久旱的人等来了甘露,却忘了自己早已习惯了干涸。” “来年春天,你没有回来。” “……你再也没有回来过。” …… 迹部景吾本就糟糕的心情在校门口见到拎着行李箱东张西望的迹部绯月时,更糟糕了。 他扭头就走。 · 秋元凉兮放下被她抓得死紧的稿纸,手心渗出细汗,紧张得直颤抖。 她关了广播,兀自松了口气。 就算是出席那些觥筹交错的宴会也没这么紧张过,她其实很久没有这样念过一长段话了,在美国时她偶尔也会帮朋友揽声优的活,但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得手都抖了。 身后的樱庭未来的眼神已经慢慢演变成了满满的崇拜。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景仰之情,“秋元桑,你的声音也太好听了吧,这简直是被天使吻过的声音啊!” 秋元凉兮被她夸得也不好意思了起来,温柔地笑了笑,“没有樱庭桑你说的那么厉害。” 说话间这边早已虎视眈眈的朝日奈有栖已经扑了过来,把一米六几身高的秋元凉兮抱了个满怀,眼睛闪闪发亮,说,“小凉你的声音好听到爆了嘤嘤嘤,跟我走吧我养你。” “……” 秋元凉兮僵直着身子,扭着头目光呆滞地望着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的少女,一直维持着不深不浅刚刚好的嘴角弧度的脸蛋,龟、裂、了。 ……等等说好的高冷女神呢。 ……这萌系画风是怎么回事。 ……拿错剧本了啊喂。 很有先见之明退后了几步的樱庭未来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略带同情地望了一眼已经心态炸裂的秋元凉兮,说,“那个,秋元桑,我们社长……” 她欲盖弥彰地掩唇轻咳一声,“她不仅是个颜控,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声控。” 秋元凉兮感觉自己被勒得无法呼吸了,于是艰难地吐出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那个,朝、朝日奈桑,你能不能先松开我。” 她要维持她高贵优雅的淑女形象。 朝日奈有栖依言松开她,却又握住她的手晃来晃去,嘴角咧到脸颊两边,笑容灿烂,“欢迎你加入广播社,小凉。” ……她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表面上是高冷女神而实际上只是个中二少女的朝日奈有栖如狼似虎地盯着笑容快要挂不住的秋元凉兮,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小凉。” 说是中二少女倒不如说是天然系,而且她还没有答应,不要单方面地宣布这种事情啊喂。 秋元凉兮发现她碰到朝日奈有栖,吐槽的次数就越来越多。 ……她明明走的是名媛淑女风。 事实上秋元凉兮面对任何人都能扬起她的标准笑容,唯独没办法应付这种没心没肺的天然少女,每次总会涌出深深的无力感。 譬如眼前的朝日奈有栖。 譬如,远在大洋彼岸的某人。 * 然而,当秋元凉兮在校门口见到本来应该远在大洋彼岸的某人时,她僵硬的脸终于绷不住了,忍不住扭头就走。 但正仰着头和哥哥手舞足蹈地说着话的紫灰色头发少女已经眼尖地瞧见了她,欢喜染上眉梢,撒起脚丫子就飞奔过来,扑倒她怀里,喊道,“凉兮——” 她平静的生活,终于在这一声下,彻底被压垮了。 “嗨。” “……绯月。” …… 迹部景吾骄傲张扬,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两个人,一个喜欢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迹部夫人,一个作天作地小霸王迹部绯月。 秋元凉兮温雅矜贵,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两个人,一个刚刚一言不合就飞扑展现星星眼的朝日奈有栖,一个,作天作地小霸王迹部绯月。 …… 呵。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女主小公主出场了,撒花。 小公主:爱我你们怕了吗[狗头] 发现之前校花撞名了,就改成朝日奈有栖。 · 凉兮念的那段是我的作业,改编莫言的某篇短篇小说的最后1500个字,我改的是他的处女作《春夜雨霏霏》。 全文放这里,有兴趣的看看,文笔渣烂。 * 仿佛久旱的禾苗终于等来了甘霖,郁郁葱葱的丛林终于等来了归来的倦鸟。春日里的第一场细雨终归还是踏着清风袅袅而来,而我一个人伫立在淅淅沥沥的窗棂前,却等不到一个归来的你。 哥哥,你该知道的,我不喜欢春。 春意味着又是一年别离,春意味着又是一年你不能归来的季节。但院子里的桃树又开了花,我带了那混合着复杂又痛苦的情绪攀到那树上去折一枝正盛开的桃花,等着你归来时满心欢喜地递到你面前,你一定很喜欢。但我有点笨,手脚不大灵活,本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却不小心摔了腿。只能躺在里屋,眼巴巴地看着窗棂外的春雨来了一遍又一遍,桃树上的花开得正艳。 你寄给我那几封书信我都一字不落地读了,提起笔时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想对你说的话实在是太多,多到如潮水般,是承受不住的重量,总觉得满满当当的一张纸怎么说也说不完。那时我蜷缩在床上,也不知道是那日从桃树上摔下来的后遗症还是怎么的,我的病又加重了,蜷在床上像一只慵懒懵懂的小猫。 我又有点想你了。 前几次我断断续续地给你寄了几封信,絮絮叨叨的有些烦人,不知道你会不会也嫌我烦,但原谅我这点自怨自艾的情绪。我没办法去见你,这里是我们的家,还有垂垂老矣、将近暮年的父母。你亦不能扔下你所热爱的土地回到我身边。 我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妻子,你回来时该一言不发地抱抱我。算了,我可以不要拥抱,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不知道明年春天还能不能看到你回来,站在那棵开了又败、败了又开的桃花树下折一枝桃花冲我笑,给我一个久违的拥抱。 母亲身子不大爽利了,她老是咳嗽。她刚刚又咳嗽了一阵,还同我念叨起你。老人家记忆总是消退得快,却还记得你大抵多久没回来了。她把我当女儿一样疼,唠唠叨叨地同我说了很多,提起你时时常骂骂咧咧地啐你“混小子”。她掐着指头算你上一次来信的日子,又骂了起来,大多时候是说你狼心狗肺都不知道多寄几封信。我知晓她是为我抱不平,我独自一人着实有些孤单了,但我还是忍不住为你辩驳,她知道我是心疼你,便不把炮火转移到我身上,骂了你几句就不继续说了。 我也是记得你上一次来信的日子的。说来也奇怪,我记性惯常不好,却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些琐碎的事。我扳着手指头算了算,足足有二十五天。你二十五天没有来信了。我却还要继续等下去。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我。 想想还是觉得有些沮丧。 清晨朝阳冉冉升起的时候我坐在山头上看了,晨雾里一片朦胧,我看得不大真切,却尤为喜欢。庭院里的桃花照常开得正好,开了又败、败了又开很快又是一年春。如果生命也能像这日月星辰般永恒不朽那便好了,这样你便能一直留在我身边,潮汐也带不走你。 夕阳又要西沉了,这一天的终点还是款款到来了。但新的一天又将徐徐升起。我忍不住又想问,你又将在什么时候归来呢?踩着晨曦,还是踏着暮霭,那都无所谓。你回来就好,站在那棵开了又败、败了又开的桃花树下折一枝桃花冲我笑,给我一个久违的拥抱。 簌簌的雨声沙沙响起,雨点儿落在粉嫩的桃花上,落在庭院的荆棘旁,落在沾着生命气息的泥土里。却落不到我心上。 久旱的人等来了甘露,却忘了自己早已习惯了干涸。 来年春天,你没有回来。 你再也没有回来过。 第8章 [Vol.008]小 * 秋元凉兮与迹部绯月初识于美国的街头,她们的革命友谊始于秋元凉兮十五岁的那年冬天。 十五岁的迹部景吾带领着网球部一路披荆斩棘闯进了全国大赛,那年他是冰帝众星捧月的帝王,是迹部财阀说一不二的继承人。 而十五岁的秋元凉兮却在试图挣开家族枷锁的过程中被秋元健次郎断了经济来源,住在狭小拥挤的出租屋里度日。 秋元凉兮幼时有幸在名家大师门下学画画,就连眼高于顶的师傅都称赞她是他最有灵气的一个弟子。所以那年冬天她晚上就缩在出租屋里吃着泡面,用冻僵的手执起画笔画画。而白天就把那些画拿到街头去卖。 那时她就想,如果苦心栽培她的师傅知道了,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了,定是捂着心口指着骂“暴殄天物”。 ——艺术是无价的。 这是师傅最常在她耳边提起的话。 可她没办法,秋元家族花费那么长时间培育她的那些,通通都派不上用场。她就只有画画了。 这是唯一能养活她的。 名家口中无价的艺术,却在那些行色匆匆的人眼里,一文不值。 而迹部绯月,是买下她的第一幅画的人。 “真好看。” 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女长发披肩,戴着一顶浅紫色的贝雷帽,围巾捂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湿漉漉的眼睛和莹白色的鼻子,鼻尖冻得通红。 少女拿起的是她画的一幅油画,一株盛放在庭院里的水仙,素雅又不失张扬的颜色,一枝独秀,孤芳自赏。 她用纯正的伦敦腔问:“这个多少钱?” “……日本人?” 眼前的少女说着纯正得不能再纯正的英文,却不似英伦的金发碧眼,秋元凉兮还是迟疑了一瞬,才问出来的。 少女有些惊讶。 毕竟他乡遇国人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秋元凉兮却笑了笑:“这幅画是送人的?” “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就想起他了。”少女说,“是一个嚣张狂妄又中二的自大狂,没有什么能比这幅画更适合他了。” 秋元凉兮被她夸张的说辞给逗笑了。 最终她是把那幅画送给了少女。 后来她们成了朋友。 再后来,迹部绯月成了秋元凉兮的小克星。 * 秋元凉兮自认为她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人了,在任何人、任何事面前都能坦然而笑。毕竟没有什么能比秋元家族的人更让她犯恶心,所以其他的也就不值一提。 但所有的冷静似乎都在迹部绯月面前分崩离析了。 加长版的轿车里,三个人成对峙状的三角关系,车内是死一般的沉寂。 空气凝滞。 秋元凉兮戴着耳机像今晨那样把头微微偏向窗前,舒缓的钢琴声倾入耳膜。双手中规中矩地搁在腿上,纤细而修长的手指在伴着音乐声打节拍。 迹部景吾连余光都不吝投向一旁,电脑放在腿上,指尖飞快,偌大的车内只余下“噼里啪啦”的打字声。 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的迹部绯月:“……” 她抬眼瞥着似乎是沉浸在自己音乐世界里的秋元凉兮,又偷偷觑着好像正儿八经办公的迹部景吾,终于忍不住打破了凝固的空气,小声嘀咕道,“果然我就应该去前座坐着,让你们在这打一架就解决了。” 秋元凉兮:“……” 迹部景吾:“……” 想着想着她越觉得有道理,扒在驾驶座的座椅上,冲司机招了招手,“山下叔叔,麻烦停一下车,我要到前边坐着。” 迹部景吾眉心直跳,忍无可忍地把不安分快要钻到前座去的迹部绯月给揪下来,“你别瞎折腾,给本大爷安分点。”然后冲着司机说,“山下,继续往前。”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噘着嘴拍开了那只手的迹部绯月,嘴角扬了扬,似乎对自家少爷小/姐每天都要上演的戏码感到习以为常了,应道,“是,少爷。” “嘁,霸权主义。” 迹部景吾斜晲着她,“你怎么回来了?” “还不是因为侑士哥哥发简讯告诉我我那个没良心的哥哥不声不响给我找了个嫂子,我才买了票飞回来的。”迹部绯月背靠座椅,嘟囔道,“早知道凉兮是我嫂子,我才不会回来呢。” 回应她的只是一个不轻不重的爆栗,迹部景吾瞪着她,“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啊。” “我问你,越前那小子呢?” 迹部绯月倏尔一滞,蹙起的眉尖又舒展开了,“啊,越前,你是在说我那个前男友吗?前男友的事我怎么会知道,哥哥你真笨。” 说完还白了他一眼。 就连秋元凉兮的目光也落到了她身上,事实上她在迹部绯月开口说话时就不声不响关小了音量,侧着一只耳朵听。 迹部景吾才不信她满口跑火车的鬼话,微眯起眼,威胁道,“迹部绯月你再不跟本大爷说实话你信不信我现在立马就打个电话过去。” 不过迹部绯月是谁啊,她可是迹部家远近闻名的小霸王。虽然对于迹部景吾明晃晃的威胁还是有些犯怵,但秉承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她挺直腰杆,直视着他,“哥哥你真凶,这样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云淡风轻的语调气得迹部景吾想把她揪起来给暴揍一顿。 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下,秋元凉兮悠然开口,“吵架了?” 所以说最了解女人的到底还是女人,这样一句话下来果然看到迹部绯月的脸色都变了,而秋元凉兮的骤然开口也成功让迹部景吾的怒火熄了下来,他斜了秋元凉兮一眼,又轻轻地挪开了。 秋元凉兮与迹部绯月认识时间不短,自然是知道她的公主脾气,因为吵架而一气之下搬回日本确实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这边迹部绯月已经拾掇好了怀春伤秋的情绪,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还是凉兮你温柔大方善解人意,怎么就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呢,摊上这么一个嚣张狂妄又中二的自大狂。” ……后面那句话有点耳熟。 秋元凉兮神色微滞,脱口而出,“我跟他没关系。” “本大爷跟她没关系。” 两句话重叠在一起,竟是说不出的和谐。 迹部景吾与秋元凉兮同时僵了僵,又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望向窗外的风景。 罪魁祸首迹部绯月瞅着不知道在别扭些什么的两人,摸了摸下巴,想。 ……她果然还是应该跑到前座坐着。 异口同声什么的实在是太虐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另类秀恩爱最伤不起[狗头] 小公主:我不应该在车里我应该在车底[狗头] * 每次小公主出场整个画风都变了。 就是想把隔壁女主拉出来溜溜,她应该很快就又要走了的,助攻完了以后。因为少年要把媳妇给哄回去的呀[狗头] 第9章 [Vol.009]神 * 各怀心思地回了别墅。 一踏进门便望见迹部美幸坐在二楼喝茶,优雅地端着茶杯,露出半张侧脸,说不出的惬意与温和。 如果不是深知他们这位母上大人的秉性,大概迹部景吾都有种她是名媛贵妇的错觉了。 迹部绯月有段时日没见到迹部美幸了,自从她去了美国以后。此刻瞧见,不由得心上一喜,松开挽着秋元凉兮的手,撒着脚丫子就奔上楼梯。 “亲爱的妈咪——” 迹部美幸的手不由得一抖。 她搁下茶杯,心头嘀咕着她好像听到了迹部绯月那个小魔星的声音。 嗯,错觉。 一定是错觉。 然而在望见迹部绯月欢天喜地地扑过来的那道身影后,明晃晃的事实告诉她这并不是错觉,而是迹部绯月那个小魔星真的回来了,从遥远的大洋彼岸。 面皮子也颤了颤。 她面不改色地站起身,偏过头去一个挪动就避开了飞扑过来的身影,这一套动作看起来行云流水,看得人瞠目结舌。 迹部绯月一个踉跄直接翻倒在地,成功摔了个狗啃泥。 而罪魁祸首迹部夫人面无愧色地走到刚上楼梯的秋元凉兮面前,握住微微愣怔的少女的手,殷勤道,“凉兮啊,欢迎回来。第一天上学累了吧,来来来,阿姨给你泡了茶。” 秋元凉兮莞尔,“阿姨,没关系,我不累。” 扶着椅子站起来的迹部绯月:“……” ……不过就几个月不见亲爱的母上大人您就换了个女儿么。 围观完全程无奈扶额的迹部景吾:“……” ……一来就被众星捧月的人哪里看出来她累了。 迹部绯月噘着嘴,“妈咪你没看见我么?您女儿我回来了,一点欢迎仪式都没有就算了,还表现得这么冷淡。” “啊啦。” 迹部美幸单手捧着脸颊,“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有个自恋自大嚣张的儿子和一个温柔善良又听话的儿媳,才没有一个没良心跟着别人跑到国外去的女儿。” 生气了。 绝对是生气了。 迹部绯月当初不顾一切跟着越前龙马去美国时,不只是迹部景吾,就连迹部美幸也是反对的。 毕竟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却胳膊肘往外拐地跟着别人跑了,想想就气。 迹部绯月意识到这点后语气终是软了下来,撒娇说,“母上大人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女儿这一次吧。” 母上大人笑眯眯地拉着秋元凉兮往里屋走去,“咦,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你有没有听见,凉兮。” 秋元凉兮眼眸含笑,“好像没有呢,美幸阿姨。” “……” 迹部绯月郁卒了。 迹部景吾站在原地,微眯起眼瞅着秋元凉兮与迹部美幸相携而去的袅袅婷婷的背影。 她侧着脸,眼眸漾着浅浅笑意,迹部夫人问一句,她便答一句,两人之间仿佛竖着长辈与小辈的距离,却也恰到好处地掺着难以言说的温柔,不让人觉着疏离。 半晌。 他轻嗤。 ——长袖善舞的女人。 秋元凉兮极像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大小/姐,矜贵优雅,一颦一笑却刻着沉沉死气,仿佛一板一眼的名媛模板,无聊得紧。 * 迹部美幸的气也只是延续了一会儿,迹部绯月朝她撒个娇认个错就没事了。毕竟是她从小捧到手心里宠大的姑娘,虽然行事任性了些,但怎么她也舍不得真的让她受气。 而且倘若她再也不见好就收,小公主的樱桃小嘴都要撅到天上去,可以挂个热水壶了。 她指不定要怎么掀翻天呢。 所以难得陪一双儿女外加一个温柔善良又听话的儿媳的迹部夫人用过晚餐后,就被急于讨好她的迹部绯月拉去看新出的连续剧了。 当然,华丽的迹部少爷是不能逃脱掉自家亲妹子和母上大人的轮番夹攻的,也被迫陪她们看那几十集狗血青春偶像剧。 小公主美名其曰:“哥哥我们都那么久没见了你就别一天到晚对着那些枯燥的文件啦,公司的事什么时候都可以。” 无奈只能应下。 不然迹部绯月那臭丫头会想出千万种方法报复折腾他,他大爷一把老骨头了可承受不了。 秋元凉兮欠了欠身,向她们表达了歉意后就回了房。 迹部美幸看得正在兴头上,没有回头,但还是贴心地嘱咐道,“凉兮,你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喊我或者绯月,哦不,叫小景就好了,我和绯月都没空,没空。” “……” 秋元凉兮轻轻一笑,“知道了,美幸阿姨。” 她撮合迹部景吾和秋元凉兮的心思昭然若揭,天知道她多想把自家那个一天到晚只知道网球自恋臭美又不解风情的儿子给嫁出去,省得他只知道埋在男人堆里。 这样想着迹部美幸忍不住瞪了旁边摸着泪痣的迹部景吾一眼,心想这傻儿子到底像谁,一点儿也不上道。 无辜被瞪的迹部景吾:“……” 他招谁惹谁了。 · 不知不觉看了好几个钟头,被拉着看了一出狗血大剧的迹部景吾终于得以解脱,正准备回房时被迹部绯月给喊住了。 “哥。” 迹部绯月仰起头,塞给他一卷画,笑得像个狡黠的猫,“我刚忘记把这东西拿给凉兮了,哥,你帮我给她一下好不好?” “你怎么不自己给,啊嗯?” 她的心思一目了然,不用想迹部景吾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迹部景吾有点头疼。 他不知道家里的那两个女人什么时候这么热衷于牵红线这种事情了,而且他也看不出秋元凉兮那个女人哪里好了,把迹部家的两个魔王级别的人给治得服服帖帖的。 偏偏她们还乐在其中。 迹部绯月央道,“就帮帮忙吧,就一下,我这不是急着去尿尿嘛。” “……好好说话,不要用这么不华丽的词。” “就这样定了,拜托你了欧尼酱。” 她甩着马尾辫一溜烟儿地跑没影了,以从未有过的跑步速度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就关上了门。 迹部景吾默了默。 这下更加头疼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秋元凉兮的房间应该就在他的隔壁,这个位置还是迹部美幸特地选的。 ——真是煞费苦心啊,母亲。 迹部景吾扶额,叹气。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搞事情[狗头] 猜猜会发生什么。 撒,谁知道呢。 第10章 [Vol.010]欺 * 门没关,是虚掩着的。露出一小条缝隙来,也不知是粗心还是怎么。 迹部景吾拿着迹部绯月硬塞过来的画卷,站在门外踌躇了半晌,还是推开了门。 虽然犹豫这个词用在大少爷身上确实不怎么合适,何况这还是他的地盘。但这样贸贸然地闯进女生的房间,怎么也说不过去。 只往前走了几步就生生钉在了原地。 房间空荡荡的,他扫了一眼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又瞥着收拾得一丝不苟的书桌,思忖着这女人的每一寸空间还真是都不会松懈。 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簌簌传入耳膜,伴着少女温婉的声音,“……绯月?” ……不是绯月。 稍稍侧着头用毛巾擦头发的秋元凉兮望见迹部景吾的那一瞬怔了怔,想要说的话通通卡在了喉咙里,半上不下的样子。 迹部景吾滞住了。 蓝灰色长发的少女半张着嘴巴迷茫地望着突然闯进来的外来者,米色的毛巾还盖在头上,头发湿漉漉的,透明的水珠循着发丝滑落,砸到地板上,在一片静谧下隐约听得见滴水的声音。 她似乎是才从浴室里出来的,脸颊氤氲出不正常的绯色来,眼眸里仿佛晃着一团薄雾,卸下了心防的模样,看起来无害且没有攻击性。 大概她也没有意识到这时候还会有人进来,所以只是随意地穿了一条吊带睡裙,露出纤细的颈脖和莹白色的半边肩膀,肉眼可以瞧得见后颈窝的短发,还有那微不可见的细小汗珠,肤色在橘色的灯光下白得泛光,是透明的白。 让他陡然想起“欺霜赛雪”这个词。 门缝里有轻风拂过,风吹得她的长裙飘起来,也吹起了翘起的嘴角,像是一面飘扬的彩旗。 纤细而修长的腿露在外边,白花花的一片,随着长裙的摇摆而晃动。 她没有穿鞋,赤着脚踩在嵌着大理石的地板上。 微微的讶异只是一瞬,秋元凉兮这边在迹部景吾还久久未回过神来时就已经搁下毛巾,光着脚走近,喊了声,“景吾君?” 饭桌上时秋元凉兮还是中规中矩地喊他迹部君,没有端着所谓的未婚妻的姿态,不过被迹部美幸听到后严肃地纠正了过来,找的借口是“全家姓迹部的这样不知道叫的谁”,秋元凉兮便改了口。 他的那位唯恐天下不乱的母亲,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撮合他们。 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只是心里会没由来地涌上一股怪异感。 秋元凉兮好像没察觉到她如今的衣着有什么不妥,又走近了些,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抱着手哂笑道,“景吾君夜闯女孩子的闺阁,是有什么事吗?” 迹部景吾的目光不经意瞥见她光裸的脚踝,旋即飞快地挪开,神色略有些不自然,耳根绯红。 不过迹部少爷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以前就有不少投怀送抱、用尽何种手段的人,撇开秋元凉兮这并不正常的淡定不说,他只是在心底小小纠结了一下便觉得释怀了。 “绯月那丫头让本大爷拿给你的。” 他把画卷递过去,出乎意料地瞅见秋元凉兮笑着的嘴角倏然一僵。 还没来得及深究秋元凉兮已然迅速敛紧了错愕的神色,泰然自若地接过,“那就麻烦景吾君特意跑一趟了。” 迹部景吾轻哼,“本大爷只是顺路。” 而且迹部绯月根本不容得他拒绝。 “景吾君。” 秋元凉兮喊了声,嘴角噙笑地望着他,“还有事吗,没有事的话,我要换衣服了。你在这里,恐怕不方便吧。” 眼眸里是满满的揶揄。 迹部景吾看出了她眼底掠过的浅浅嘲意,不由觉得微恼,“本大爷知道。” 言语间竟有些难以察觉的狼狈。 于是迹部少爷故作镇定地走出了秋元凉兮的房间,最后像是宣泄般似的又像是掩盖眼底的那点狼狈,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关门前他背对着房间里的那人,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吹风机在柜子上层。” 才关上的门,用一条无形的分割线将身后的一切都完完全全地隔绝开来。 阖上门的那一瞬间他听见了房间里的那人毫不掩饰的笑声,轻轻的一声嗤笑。 迹部景吾微愠。 什么矜贵优雅的大小/姐,不过是这世间最好的演员罢了。 戴着个千篇一律的面具过活。 脑海里又晃过少女湿漉漉的头发和那双紫色的明眸,相较于之前温和到极致的疏离,竟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生动,使之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了。 脸忽地有点烫。 说不明道不清的滋味。 嘁。 莫名的不爽。 真是见鬼了。 * 难得有嘲笑大少爷的机会的秋元凉兮放肆地笑着笑着,飚出眼泪来。葱白的指尖抹掉挤到眼眶的泪花,才止住了笑。 别扭的迹部少爷,竟是格外的可爱。 秋元凉兮是内敛的,是克制的,但唯独不会是放肆的,不是张扬的。秋元家主从小就将她当成一个真正的名媛淑女来培养,他教她收放自如的情绪,教她嘴角的弧度要不深不浅恰到好处。 就连她自己也都忘了,上一次随心所欲地笑,是什么时候了。 笑了好半晌才展开那幅画卷。 也不知道是刚沐浴完的缘故,手指有点发抖,试了好几次才把画给打开。 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画。 心口猛地一滞。 秋元凉兮不知道迹部绯月是怎么拿到这幅画的,不过她敢肯定的是,迹部绯月在美国,又遇见了那人。 她想起迹部绯月方才有意无意的欲言又止,心里便隐约有了答案。 指尖无意识地拂过那幅画,怔忡地露出近似于怀念的神情,触到时又蓦地缩回,狼狈地阖上画卷。 家族里的点点滴滴像密密麻麻的网,死死攫住她的呼吸,也将她彻底困住,让她挣脱不得。 而那人就该是翱翔于苍蓝天空上的雄鹰,他该去寻他口中那个巨大的梦想,不该拘泥于这小小俗世,也不该,拘泥于她。 这画,大概也没必要留着了。 免得被秋元家族的人知道,平白留下话柄。 ——她现在是迹部景吾的未婚妻。 秋元凉兮一直铭记于心。 在秋元家主的耳提面命下,莫不敢忘。 作者有话要说: 明人不说暗话,隔壁小公主也见到了一出美人出浴图,不过待遇跟大爷完全不一样。 关于大爷对于凉兮的称呼是酱样哒:秋元桑→秋元→凉兮→小凉 欢迎收看迹部大爷的打脸史。 以及,看到这里你们也知道啦,女主之前有喜欢的人,两情相悦的那种。不过秋元家族看不上,迫于现实就分开了。 至于那人,是动漫里的某人。 你们猜鸭。 也算是应了一半的标题。 * 小剧场: 小公主:本小姐见到了龙马的出浴图。 迹部大爷:本大爷也是。 小公主:本小姐扑倒了龙马。 迹部大爷:…… 小公主:本小姐还摸到了龙马的腹肌。 迹部大爷:…… 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做就被媳妇给赶出来了。 第11章 [Vol.011]大 * 第二天早晨秋元凉兮去学校前被人告知迹部少爷一大早就出了门。 那个双鬓霜白的管家朝她鞠了个躬,替迹部景吾向她表明了歉意,一板一眼地说道,“十分抱歉,凉兮小姐,也许是学校那边有事。我们少爷走得急,不过他也觉得抱歉。” 秋元凉兮从小就生生被秋元家族培养成了人精,仔细琢磨,哪里听不出来管家话里的意思。 樱唇含着果汁的吸管,她莞尔一笑,“无事,我没有放在心上。” 西蒙管家还在心里头嘀咕着“凉兮小姐那样好的人自家那个眼高于顶的少爷怎么就不喜欢”,听完整段对话的迹部美幸倒先不乐意起来了。 迹部夫人搁下刀叉,难得露出了不悦的神色,觑着西蒙管家,“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连陪自己母亲吃早餐的时间都没有?景吾那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她只有在生气时才会喊景吾。 迹部绯月本来没打算掺和这趟浑水的,她一边默默吃着将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一边竖起耳朵听。 这一听便品出不对劲来。 母上大人是真动了怒。 她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去哄俨然是被气得不轻的老母亲。 锤了一天一会儿背,才小声讨好道,“妈咪咱别气哈,生气容易老得快。说不定哥哥是真有事,您就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计较了。” 她给秋元凉兮使眼色,后者愣了愣,嘴角轻勾,又重新漾起温和得过分的笑容,劝说道,“美幸阿姨,景吾君昨晚有同我说过,可能是没来得及交代西蒙管家。你说是吧,西蒙管家?” “是这样的,夫人。” 西蒙管家反应很快,在秋元凉兮轻飘飘的一瞥后立马就把话给接了过来,对答如流。 一听就是圆场的说辞,却是让迹部美幸的气霎时就消了一大半。 本来也是无关紧要的事,迹部美幸也一直都知道迹部景吾对于这场家族定下的联姻有诸多的不满。只是秋元凉兮这姑娘实在是乖巧得太让人心疼了,让她不由得为她不平,只恨不得把自己儿子吊起来狂揍一顿。 迹部美幸觉着心口疼,跟迹部绯月抱怨,“绯月呐,你说你这哥哥,之前总是跟一群美少年在一起也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凉兮来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她看都不看一眼。” 她越想越是忧心忡忡,“绯月,你说你哥哥该不会……是个弯的吧?” 迹部夫人那话问得一本正经,便是迹部绯月也愣住了。 “你看他们网球部那群人,一个长得比一个好看,小景老是和他们待在一起,都十八岁了,别说谈恋爱了,身边更是一个姑娘都没有。” “……妈,我跟你保证,哥哥绝对是直的,直得不能再直。” 迹部绯月一边哄,一边腹诽,哪里是一个姑娘也没有,学校觊觎迹部少爷的狂蜂浪蝶怎么赶都赶不尽。 只不过那些女生在迹部景吾眼里都成了不华丽的“母猫”。 嘴巴那么毒,又不懂得怜香惜玉,怪不得单身那么多年。 年纪轻轻就阅人无数的小公主幸灾乐祸地在心底嘲笑,得亏母上大人有先见之明提前把凉兮给定下来,否则,以迹部少爷那怼天怼地的属性,怕是以后都嫁不出去了。 秋元凉兮掩唇“噗嗤”地笑出声。 那一声极小,说话的那两个人都没有听到。倒是离她最近的西蒙管家面皮子抖了抖,意外地瞅了她一眼,又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 她嘴角稍敛,记起昨天迹部景吾微红的耳根,一哂。 ——迹部少爷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啊啦,真可爱。 * 迹部绯月当初在这边休了学去美国留学,这次自作主张地回来,也没打算在日本久留,所以她成功地把迹部夫人给哄好后,就出了门,不知道去哪儿晃了。 秋元凉兮一个人去学校。 迹部家的人除了迹部绯月外作息都很规律,暂且不说迹部景吾是平时有网球部的早训养成的习惯,迹部夫人亦是自律的性子。 只有迹部绯月,从小被迹部家的人捧在手心里千娇百宠地长大,所以作息比较随性。今日许是有事,就起得早。 秋元凉兮从以前就知道,她与迹部绯月虽然都是名门望族的大小姐,但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人活得率性,无拘无束,无畏无惧。 两人初见虽然都是在美国,但迹部绯月是独身旅行,而秋元凉兮却是因反叛而被驱逐出家族。 迥然不同的处境。 再譬如像今早那样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坐在餐桌上闲聊,在秋元家是永远也不可能出现的景象。 暂且不论秋元家的那对夫妇忙碌得不着家的样子,就算偶尔回了家,秋元家是百年大家族,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规,餐桌上也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迹部家呐。 其实就这样嫁入迹部家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都一样。 秋元家族迟早是要把她推出去联姻的,不是迹部家也是其他,对她来说,哪家都并无分别。 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是她喜欢的迹部家。 反正,她也不讨厌那个张扬的大少爷。至于大少爷本人怎么想,她倒是不怎么在意。 秋元凉兮朝替她拉开车门的司机先生道了声谢,坐到车上后靠着座椅假寐,这样想。 司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与秋元凉兮熟稔了不少,毕竟像秋元凉兮这样温柔的姑娘,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他有搭没搭地和她闲聊。 秋元凉兮始终含笑着听他说话。 车内的气氛也不至于凝滞,倒是有几分和谐。 司机从后视镜里望见秋元凉兮柔和的眉眼,没能忍住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语气里隐隐有抱怨的意味,“凉兮小姐你那么好,真不知道少爷是怎么想的,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入得他的眼。” 如果是平时,他断然是不会在背后说自家少爷的,但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就连他也替秋元凉兮委屈。 倒是没把她当外人。 秋元凉兮笑了笑,没吭声。 她望向车水马龙的窗外,望了好半晌,到底是意难平,于是掏出手机给标注为“傲娇大少爷”的号码发了条短信。 弯了弯唇。 司机问,“凉兮小姐,您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嗯。” 嘴角的笑意更甚。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女主不喜欢迹部大爷。秋元家需要通过联姻来巩固与迹部家的关系,而迹部夫人需要个女孩子来为儿子的性取向正名。 迹部大爷还好,他如果真不喜欢迹部夫人也不会逼他,不过凉兮不是。她是夹在秋元迹部两家间的,处境其实很艰难。 这样说吧,凉兮就是很多小说里那种很优秀但惹男主讨厌的未婚妻人设。 只不过那些未婚妻嚣张跋扈,不懂得收敛。 但本质是一样的。 * 最近要准备考试,更新都比较慢。 我是爱你们哒O(∩_∩)O 第12章 [Vol.012]大 * 那边难得空闲下来瞟一眼手机的迹部景吾看见简讯后,脸霎时黑了下来,沉沉如墨,难看得很。 本来他今晨是没事的。 全国大赛以后他们早上的时间都空了下来,也不用像往常一样早早地跑来网球部训练,忍足侑士他们都打算全心备考,他也准备完全接手家族事业。 按理说他应当陪难得回来一次的迹部夫人用早餐的,但脑海里一晃而过那女人笑得弯起的眉眼,闹得他心烦意乱的。 一闭上眼就是秋元凉兮裹着浴巾眉眼清冽的模样。 下意识地就刻意避开了她。 迹部景吾转动着笔,觑着那像是在自己地盘里晃荡的人,“你好像很闲。” 他坐在生徒室的沙发上,翘起腿,半眯着眼,对忍足侑士理直气壮且毫不羞愧的姿态异常的不满。 “今天火气挺大的。” 忍足侑士眉目憋着笑。 他示意他,“桌上的手机响了,不看看?兴许是有什么急事。” 迹部景吾只瞥到了秋元凉兮的名字就没想着继续理会,忍足侑士按捺不住心底雀跃的好奇心朝闪烁着手机那里望了一眼,一怔,“‘大小姐’是谁啊?” 迹部景吾给秋元凉兮的备注是“大小姐”,搭上她那张假惺惺的脸,十分般配。 忍足侑士自然猜不到那个眼高于顶的大少爷会有这样幼稚的举动,没有多想。 眼高于顶的大少爷迹部景吾笔尖一顿,脸色臭臭的,不想有过多解释,“一个虚伪的女人,无关紧要。” “啧。” 低沉的声音里多了些许揶揄,“真稀奇,迹部少爷的通讯录里也会有女生的号码,该不会是你的哪个追求者吧。” “看来你是真的闲。” 迹部景吾凉凉地瞥着他,隐隐有威胁。 忍足侑士在他危险的眼神下败下阵来,忙弃械投降,“嗨嗨,不闲不闲,忙得很。” 余光却不小心瞄见秋元凉兮发过来的那条简讯,笑意在眉间漫开,不知道是提醒还是试探,“呐,迹部。” “你怎么还在这里?” 忍足少年猝不及防地一噎,但还是坚强地把滑到嘴边又咽下的话给说完了,“昨天晚上,过得很愉快吧?” 浓浓的关西腔里掺着难以言说的暧昧。 迹部景吾奇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今天的忍足侑士出乎意料的话多,不过没多想,直截了当地说,“本大爷的每一天过得都很愉快。” “也是。” 忍足侑士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迹部少爷说到底是个男人,害得我担心了好久,不过,还好还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嗯?” “没什么。” 忍足侑士耸耸肩,他该去做他的事了。作为一个标准的绅士,离开前当然不能够忘记阖上门。 他想了想,又补充,“希望你每天都能有一个美妙的夜晚,小景。” 迹部景吾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满头雾水。 直到他不经意瞥见秋元凉兮发过来的简讯,脸刷地就绿了。 这女人。 简直是继迹部绯月之后上天派来整治她的克星。 手机里安静地躺着一行字。 ——昨天晚上景吾君落荒而逃,不会是害羞了吧。 · 本以为是个一丝不苟、笑里藏刀的乖乖女,但调戏起他来,还真是得心应手。 迹部景吾莫名觉得有些羞恼。 反应过来时又觉着荒唐。 * 意难平所以才发简讯去调戏大少爷的大小姐本人秋元凉兮自然不知道迹部少爷内心似酸似涩的纠结,她下了车向迹部家的司机师傅道过谢后,捋平了裙摆上的褶皱,绕路走进学校。 这次她还是坚持在与学校隔着一条街的道上下车。 毕竟迹部景吾在冰帝张扬了六年,那里的人对迹部家的车牌号是多少都清楚得很。 她与迹部景吾这样疏离的未婚夫妻关系,暂时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至少她还想安然无恙地在冰帝度过这半年。 “小凉——” 走到校门口那里就听见稍稍有点熟悉的声音,极具穿透力,隔得老远就听到了。入目是一抹艳色,飞奔着挂到她身上蹭了蹭,笑容明艳动人。 像颗粘牙的糖。 大美人无论在哪儿都是引人注目的,尤其是像朝日奈有栖这样人尽皆知的角色。 校门口的人齐齐朝她们望去,窃窃私语声源源不断地涌入她耳膜。 秋元凉兮并不喜欢这样肆无忌惮的注目,她低调惯了,那样明晃晃的目光总让她觉得不适。 僵着脸推了推她的肩膀,呼吸被桎梏住,“朝、朝日奈桑,你先松开我。” 朝日奈有栖像个八爪鱼般黏在她身上。 她勒得太紧了。 “叫我有栖啦有栖。” “……有栖。” 秋元凉兮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最不会应付这种自来熟又没心没肺的人了,迹部绯月是,朝日奈有栖也是。她们只要一眼泪汪汪,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她,她就全然没辙了。 谁曾想到冰帝女神朝日奈有栖私底下是个不折不扣的的颜控和声控,撒起疯来几头马都拉不住。 大概是上辈子造的孽太多,才会撞上那两个人。 “你先放开我。” “不要。” 朝日奈有栖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小凉你好软好香呐。” ……你的人设崩塌了朝日奈有栖。 秋元凉兮已经瞧见周围人目瞪口呆的脸了,不由得扒开朝日奈有栖的“咸猪手”。 她吐槽。 “女色/狼。” “……朝、朝日奈前辈?” 略带迟疑的声音响起,夹着些不确定。 秋元凉兮扭头望见说话的少年,接近一米九的身高,银灰色的短发,颈脖上挂着银色十字架。 少年长得俊俏,笑容腼腆。 朝日奈有栖也歪头看向他。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那张宛如艳色般的脸,少年面颊红了红。 看得朝日奈有栖更想狠狠蹂/躏一把。 她还挂在秋元凉兮身上,两个女孩在学校门口抱成一团,动作有些暧昧。 少年的神色滞了滞。 旋即又惊恐万分。 ……自己好像,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先爱上的那个人一定是少爷。 今天是被调戏了的大少爷和被吃豆腐的大小姐。 好了,校花cp是凤宝宝。 妖艳贱/货×冰帝良心 人设可能会ooc,但没关系,只要有甜就ojbk。 * 今天突然想起来好久没宠幸这篇了,就先更一章。 之前一直没更这篇文最主要原因是没多大灵感,还有就是懒癌又犯了。 偶尔催催更我就有动力更新鸭。 第13章 [Vol.013]喜 * 朝日奈有栖和她的那个小学弟培养感情去了。 秋元凉兮从貌美胸大的校花魔爪中挣脱,想起朝日奈有栖那张明艳得有些过分的脸,和一言一行却透着满满中二气息的性子,仍是心有余悸。 刚才那个后辈的脸从脑海中一晃而过,背着网球袋,站得笔直,只记得是个一眼看上去就很乖的男孩子。 心底悄悄为不知名的后辈掬了一把同情泪。 毕竟最难消受美人福,尤其是朝日奈有栖这样像一簇火焰似的女子。 迎面碰上了心情不虞的迹部少爷。 她脚步一滞。 远远瞧见他阴晴不定的脸色,秋元凉兮不知怎么的,歇了想要直接绕过去的心思,而是浅笑盈盈地径直走过去。 手指抚平了裙摆上的褶皱。 “迹部君,早。” 她自然不会傻到在学校里喊他的名字,而事实上在迹部家的那声“景吾君”也不过是她无声地挑衅。虽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反抗,但膈应一下人也是可以的。 迹部景吾的神色在看见秋元凉兮那张一如既往假笑着的脸时,更加难看了。 总让人记起早上她发过来的简讯。 良好的教养让他不得不停下来。 “秋元桑来得可真够早的。” 而距离上课也只剩下十分钟了。 秋元凉兮不是听不出迹部景吾话语里淡淡的嘲讽,她充耳不闻,“还行,不过就是因为某人的我行我素,出门迟了点。” 嘴角弧度不减。 迹部少爷冷嗤。 身旁被忽视了许久的少年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开口了,却是对着迹部景吾说的,“迹部,不介绍一下?” 眼神倏然瞥向她。 迹部景吾并不想说话。 三个人无声地僵持着。 结果还是秋元凉兮最先打破了尴尬,她善解人意地抿唇一笑,伸出手,“你好,我是秋元凉兮。” 秋元凉兮。 不算陌生的名字。 本来只是静静看戏的忍足侑士恍然,望向秋元凉兮的眼神都变了,空气中流动着浅浅的暧昧。 她伸出的那只手干净白皙,他顿了顿,目光从纤细修长的腿上划过一秒,却不含半分冒犯,只是纯粹的欣赏。 他握住少女骨节分明的手,声音低沉,“忍足侑士。” “我听景吾君提起过你,忍足君,你很出名。” “我的荣幸。” 忍足侑士轻轻瞥了一眼没吭声的迹部景吾,低笑。 相较于迹部景吾,他的的确确是个合格而又体贴的绅士,俗称,妇女之友。秋元凉兮这样想。 迹部景吾的脸色着实不算好看。 之前还是叫的“迹部君”,现在又改成了亲昵的“景吾君”,纵观冰帝甚至东京,还没有一个女生敢这样做。 迹部少爷只觉得,秋元大小姐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 他冷哼一声。 “忍足,我们走。” “啊,还真是跟以前一样我行我素的性子。” 忍足侑士眼瞅着迹部大少爷把他的未婚妻小姐给狠狠甩到后面,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没有,于是耸耸肩,低声对秋元凉兮说,“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恐怕以后还要你多担待了。” “好啊。” 秋元凉兮笑吟吟的。 忍足侑士忍不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迹部景吾的这个未婚妻跟传闻一样,性格好得很。 只不过摊上了迹部大少爷这么个不解风情的人,也挺倒霉的。 他向她投去同情的一瞥。 秋元凉兮不知道忍足侑士已经在心里给她发了个好人卡,就像忍足侑士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秋元凉兮真正的想法。 她望着两个同样高挑俊俏的少年相偕离开的背影,想起今早迹部夫人说的话,莞尔。 看来迹部夫人的担心,不无道理。 两人看起来,还挺般配的。 难怪见着她,总是冷语相对,一点想法也没有。大概大少爷,对任何一个姑娘都不会升起想法来。 当然,如果迹部景吾知道她成功被带偏了,估计会被气得吐血。 * 午间秋元凉兮照例去了广播站。 躲过了朝日奈有栖的袭击,她闪向一边,慢条斯理地拿起今天的稿件。 一怔。 广播站的稿件大多数是学生的来稿。 望见稿子里的内容后,秋元凉兮眸光闪了闪,看向朝日奈有栖,眼神讳莫如深,“有栖,今天的稿子,你看过没有?” “没有啊。” 朝日奈有栖随口一答,“怎么了?” “……没什么。” 嘴里说着没什么的秋元凉兮却低头给手机里的某人发短信,嘴角轻弯,似乎很高兴。 努力探过头去的朝日奈有栖只看得到几个字。 “傲娇大少爷,这是谁啊?” 秋元凉兮想了想,“一个口是心非的大少爷。” 朝日奈有栖来了兴致,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男朋友?” 她没等到回答。 秋元凉兮已经开了话筒。 话题就此结束。 …… 餐厅里与队友吃着西餐的傲娇大少爷迹部景吾君面无表情地收起了手机,没打算理会,依然优雅斯文地切着牛排。 半晌。 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学校哪个地方接收声音效果最好?” 仿佛只是随便一问。 “天台。” “好。” 得到答案后他起身往外面走去,芥川慈郎睁着迷糊的眼问他,“迹部你还没吃完呢,你去哪里?” “运动。”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 借口出来运动运动的迹部景吾还没走到天台就听见了秋元凉兮的声音,宛如涓涓流水般流淌入他的耳膜。 他脚步未停。 径直向天台走去。 他倒是想知道,特意发短信让他听广播的秋元凉兮能翻出个什么花来。 “我喜欢看你从球场上走下来额角淌落的汗珠,喜欢你意气风发披着的外套,喜欢你修长手指打出响指的清脆声音,喜欢你鬓角淡淡的玫瑰香。” “我甚至喜欢你目不斜视从我身边走过,喜欢你对殷勤献媚的女生不屑一顾,喜欢你骄傲地微微抬起下巴。”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我还是很喜欢你。” 迹部景吾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直到。 “……我喜欢你,迹部景吾。” 心脏蓦地漏掉一拍。 温柔的女声说。 ——我喜欢你,迹部景吾。 缠绵且缱绻。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起男女主关系会慢慢改善,我发si。 迹部少爷:傲娇一时爽,追妻火葬场get√ 第14章 [Vol.014]枷 * “……来自三年A组的……同学……” 她吐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至少对于迹部景吾来说是毫无印象的,然而这个人似乎是他的同班同学。 浑身的血液忽地就冷却下来了。 迹部景吾觉得自己刚才的一刹那的悸动简直是喂了狗。 ……蠢透了。 胸腔一阵烦闷。 自小跟他表白的人没有一卡车也有一打了,那些个人花样多得很,他早就习以为常,没能掀起半点波澜。 他可以说是一路众星捧月着走过。 只有秋元凉兮。 那个不华丽的女人。 这样烦躁的心情一直延续到了放学。 迹部景吾阴沉着脸上了车,果不其然秋元凉兮已经在车上等着了,她慢条斯理地翻了一页书,侧过头笑吟吟地朝他打招呼,“景吾君。” 没由来的又让他记起了午间时候的事。 自然是被网球部那群家伙幸灾乐祸地嘲笑了一番,迹部景吾想起忍足侑士一脸暧昧地打趣说“迹部听说你被广播表白了”的模样,表情霎时变得一言难尽。 瞅着秋元凉兮的眼神也怪异了起来。 秋元凉兮似乎没有察觉到,望见他倏然滞住的动作,又喊了一声。 “景吾君。” 迹部景吾回了神,长腿迈进去,目光瞥到搁在她腿上的那本书,一顿。 状似不经意地说。 “歌德啊。” “景吾君知道?” 秋元凉兮微微讶异地抬起眼,扬了扬手里的书,封面那几个字一晃而过。 迹部景吾用一声嗤笑回答了她。 “那是自然,没有本大爷不知道的。”理所当然的语气,让秋元凉兮不由得哂笑,果然还是心高气傲的大少爷。 “浮士德。” 大少爷说,“你手上这本,是德语版的。秋元桑还真是让本大爷意外。” “还行。” 秋元凉兮伸手挽了挽耳边的碎发,朝他莞尔一笑,“相较于歌德,我更喜欢卢梭。” “哦?” “人为了欲望,不惜出卖自己的灵魂。”秋元凉兮歪过头看他,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冰冷,“很令人讨厌,不是吗?” 迹部景吾知道她说的是浮士德,稍稍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接过来,冷哼,“的确是很令人讨厌。” 然人的本性,皆是如此。 “那卢梭呢?” 秋元凉兮一怔,别过脸,轻轻低喃了句。 “……People are born free, but they are always in shackles.”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而不在枷锁之中。 车里一片沉静。 仿佛又恢复了先前的冷寂。 秋元凉兮本来就没指望迹部景吾能回她,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旋即又低下了头继续看书了。 静得只听得见她的翻书声。 鬼使神差的,迹部景吾视线游移复又落在她身上。 说实话秋元凉兮的确长得很好看,侧脸干净如玉,就这样恬静地坐在他身畔,夕阳的余晖从窗外照进来,衬得她整张脸都映着柔和的光晕。 让他突然忘了计较午间的事。 他想起学校里的那些人称她为“小仙女”,比起朝日奈有栖那个女人那张过分明艳的脸,至少秋元凉兮看起来顺眼多了。 嘛。 他大爷就姑且认同一下吧。 似有察觉般,还在专注地看书的少女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忽地翘起唇角,笑了笑。 像是被什么撞击了般。 迹部景吾的心尖颤了颤。 霎时心乱如麻。 而罪魁祸首却又低下了头,迹部少爷微恼,忍不住想,难不成这书的魅力比他大爷的还要大。 虽然对于秋元凉兮,好像确实是如此。 * 这一路上竟是难得的和睦,至少是维持了明面上的和睦,因为秋元凉兮对于迹部景吾突如其来的闷气一无所知。 回到别墅时迹部夫人还在,迹部绯月却不知跑哪儿去了不见踪影。 迹部美幸端坐在客厅里,俨然如一位优雅矜贵的名门贵妇,迹部景吾还在诧异这几天他日理万机的母亲怎么会这么得闲的时候,迹部美幸已经望见了他们,朝他们扬扬手,话却是跟秋元凉兮说的。 “凉兮,过来。” 秋元凉兮脚步一滞。 她瞧见了同样坐在客厅里、却是一脸拘谨的两个人。 咬了咬唇。 有些难堪。 迹部美幸见她迟迟没有动作,诧异地又喊了一声,“凉兮。” 显然是外来客的美妇人急了,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迹部景吾和言笑晏晏的迹部美幸,说,“这孩子,还傻愣着干什么,迹部夫人喊你过来呢。” 秋元凉兮嘴角一扯。 “……是。” 温顺地走过来,喊道,“父亲,母亲。” 迹部景吾却清晰地望见了她睫毛下藏着的一抹倔强,怔了怔,也走过来。 秋元英树面露不悦,上来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都那么久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懂礼数,迹部夫人还在这里,你也不知道叫人。” “是,父亲。” 秋元凉兮说,“是女儿的错。” 然后朝着迹部美幸,唤了声,“迹部夫人。”眉眼低垂,掩住了眸底的神色。 “在迹部家,这些虚的东西没必要。”迹部景吾眼底划过一抹冷冽,稍纵即逝,冲他们微微颔首,“秋元先生,秋元夫人。” 距离一下子就拉远了些。 秋元凉兮怔忡,抬眼望向从不会对长辈咄咄逼人这次却眉眼含刀的迹部景吾,但她只望得见少年倨傲的下巴。 一如既往的骄傲。 随心所欲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艳羡。 丝毫不给面子的小辈,让秋元英树有点尴尬,他讪笑着说,“迹部少爷说的是,凉兮这孩子性子冷,不太爱说话,还请迹部夫人和迹部少爷多多包涵。” “是啊是啊。”秋元有希子应和,“迹部少爷真见外,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们一声……嗯,伯父伯母。” 却被秋元英树狠狠剜了一眼,不敢吭声了。 迹部景吾冷嗤一声。 想要套近乎,还得看他答不答应。 迹部美幸嘴角稍敛,搁下咖啡杯,眼眸晃过一丝异样,但面上还是挂着滴水不漏的得体笑容,“凉兮很好。” 一顿。 “我很喜欢她。” …… ——凉兮很好,我很喜欢她。 秋元凉兮鼻尖微酸,有泪光从眼眶泛出来,心底涌过暖意。 许久未曾有过的暖意。 作者有话要说: 文化人的聊天。 作者菌:[惹不起.jpg] 今天是迹部·护妻狂魔·景吾.jpg 作者菌第一次写这种家人这种父母,把控不好多多包涵。 * 为了写这段,我特意翻了外国文学史那本书哭唧唧,我可能是个假的中文系学生吧我可能是个废人吧嘤嘤嘤QAQ. 外国文学是我学得最认真的一门专业课,主要是那个老师讲得太好了嘤嘤嘤我上了一年从不打瞌睡从不玩手机。 然而我还是啥都不懂哭。 上课之前老师都会让我们提前把书给读了,然后提问,我每次都看不下去就很方,唯一看完的就是包法利夫人(对就是那个出轨的女人),因为她用了两节课提问我们啊哭,天知道我是怎么开着台灯看到半夜两点的。 书上说浮士德强调他的人生追求、精神追求,就跟百度上说简爱讲爱情平等自由什么的(我呵呵它一脸)一样,我比较偏向欲望这个母题,为了欲望可以把灵魂卖给魔鬼,其实挺可悲的。 那句英文出自卢梭的《社会契约论》. 对√就是历史书上的社会契约论. PS:作者菌在翻外国文学史的时候发现那上面的笔记好经典好有用,我觉得我应该重温。 ↓ 以上纯属科普和作者无聊的碎碎念,可无视。 第15章 [Vol.015]假 * 毋庸置疑的语气让那对无时无刻不在贬低女儿的夫妇僵了僵。 面子有点挂不住。 掀起眼皮子,对上少年倨傲得像是要把他们洞察清楚的眼神,不由得心底发寒,头一次在一个自认为是乳臭未干的少年郎面前失了长辈的威严。 却从没想过他们在迹部家跟前根本就是毫无倚仗可言。 迹部景吾轻轻嗤笑出声,双眸含霜,眼底淬着冰。 迹部美幸却是笑了,缓和了脸色,恍若方才的凛冽只是错觉。她做尽了名门贵妇的姿态,“秋元先生、秋元夫人,你们今天来拜访迹部家,有什么事?” 那一声称呼算是客气。 但上流社会的人都知道在秋元家族里权威的只有秋元家主,还有被选定为下任继承人的秋元二小姐秋元凉兮。 秋元英树生性懦弱,只敢在自己妻子女儿,还有一些蝼蚁面前逞逞威风,是个不成器的。秋元有希子又对他言听计从。 这对夫妇,是扶不起的阿斗。 所以秋元家主才会把希望寄托在秋元凉兮身上。 如果不是秋元琉衣太不成器,分支的又蠢蠢欲动不大安分,联姻的最佳人选怎么也不该是作为继承人被悉心培养了那么多年的秋元凉兮。 不过迹部美幸倒是觉得秋元家族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把秋元凉兮送来给迹部家当媳妇。 生在秋元家,倒是委屈了她。 瞧瞧这家人做的什么事,把她的小凉兮养得这么纤瘦,这可怜劲儿的。 念及此,迹部美幸不由得怜惜地望了秋元凉兮一眼。 突然收到怜悯眼神的秋元·不知所措·凉兮:“……”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秋元英树虽然在秋元家毫无话语权,但好歹是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哪里会听不出迹部美幸语里的逐客令。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很有本事,少时就巧舌如簧博得秋元家主的欢心,而现在不过才十天半个月便把最难搞定的迹部家给牢牢攥在手心。 仿佛一切都脱离了掌控。 他悻悻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希子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凉兮了,怪想念的,就擅作主张来拜访。看到迹部夫人还有迹部少爷都待凉兮那么好,放心了。” 迹部景吾没觉得一上来就当着外人的面不分青红皂白指责女儿的人,会有这样的觉悟。 显然迹部美幸也不信。 她只作不知,敛眉一笑,“我家景吾可疼凉兮了,这不,凉兮以前身子骨多弱啊,看起来风轻轻一刮就倒似的,现在都重了几斤,好多了。” 所谓说话的艺术。 迹部夫人年轻时口才是出了名的好,骂人都是拐着弯儿骂的,就没有过她吵不赢的架。而今她重操旧业,她有点兴奋。 只差没指着这对夫妇的脑门控诉他们虐待人了。 秋元凉兮:“……” 她怎么就没发现迹部夫人口才那么好,把人嘴巴给堵得严严实实的。 心底堵着的那口气陡然一松。 前一秒说话还绵里藏针的人下一秒却把头一偏,温声道。 “凉兮啊。” 是与方才截然相反的态度,她眉眼温和,“你不是要回房间温习功课么,快去吧。书房里的书你都可以拿来看看,在自家不用客气。” 秋元凉兮一怔。 那对夫妇还在呢。 “我就在这陪秋元先生还有秋元夫人聊聊天。” “……是。” “迹部夫人。” 秋元凉兮微微颔首。 迹部美幸眉尖轻蹙,“都跟你说了别那么见外,你就跟景吾一样喊我一声妈咪就好了,反正迟早都是一家人。” 迹部景吾嘴角一抽。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他很头疼。 * 迹部景吾推门进来的时候恰巧望见坐在窗台边上的秋元凉兮。 她似乎是刚刚沐浴完,平日里披散下来到腰部的蓝灰色头发用橡筋松松垮垮地绑起,露出莹白如玉的侧脸。 她的睫毛很长,橘色的灯光映出眼底的阴影,隐约瞧得见眼角透明的泪光,稍纵即逝,恍若错觉。 面前堆满了易拉罐。 迹部景吾眼眸里晃过一抹浅浅的诧异。 他很少见有秋元凉兮失态的模样,更别说这眼前的一片邋遢。 “你走错房间了。” 迹部景吾皱着眉头向她走近,闻见了清冽的酒香,没想象中的刺鼻。他说,“你的房间在隔壁。” 这也得怪迹部美幸。 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故意的,当初她给秋元凉兮这间与他相邻的房间也罢了,偏偏布置得还相差无几。 “我知道。” 秋元凉兮偏过头去,“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语气寻常得好似在讨论“今天吃什么”。 迹部景吾一顿。 目光不自觉落在秋元凉兮如白瓷般的侧脸上,再往下便是雪白一片的颈脖。许是刚沐浴完的缘故,她裹着睡袍,发间有淡淡的清香,不大明显。 眼眸沉了沉。 “秋元,这是我房间。” “我知道。” 秋元凉兮盈盈一笑,罕见地露出半边梨涡,“不过我是你未婚妻,不是吗?” 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 “刚才我好像听到绯月的声音了。”秋元凉兮想了想,又说,“她回来了?” 迹部景吾从一开始的震惊恢复到了泰然自若的模样,脸上倒是坦然,心想着既然她一个女孩子都不在乎他也没什么好扭捏的,倒显得他小心眼了。 “嗯。” “刚和人吵了一架,现在累得休息去了。”迹部绯月的战斗力,这里的所有人加到一起都不及她一个。 至于和谁吵,答案不言而喻。 “哦。” 秋元凉兮垂眼,“他们走了。” “走了。” “好。” 攥紧的拳头倏尔又松开,秋元凉兮捏着一罐啤酒从窗台上跳下,款款向他走近,慢条斯理说,“喝不喝?” 迹部景吾眉心一跳。 少女半仰起头双眸含笑着望他,恍如点点星辰坠入眼中,那笑容似乎和平常嘴角噙着的不太一样。 好像添了那么一点人气。 不再死气沉沉。 迹部景吾神色一晃,倏然伸出手压了压她翘起来的唇角,声音低沉。 “别笑了。” 忽地一滞,“……丑。” …… 头一次被嫌弃丑的秋元大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我要搞事情。 这章完全是瞎写,将就着看吧。 我想着要不要每周规定点时间更新,一周两到三更,还没想好。 跨年还有一更。 我爱你们,笔芯。 第16章 [Vol.016]温 * 秋元凉兮蹙起眉头定定地凝视了他几秒,明眸里不似从前那般凝结着寒意,仿佛只是单纯地向他投去一眼。 看得迹部景吾稍稍有些狼狈地偏过头。 少女身上有淡淡的酒香,猝不及防地涌入鼻尖。 她方才喝了好几罐酒,素来内敛惯了的人放肆起来比谁都狠。易拉罐东倒西歪地躺在窗台上,簌簌冷风灌进来。 打了个哆嗦。 迹部景吾皱眉,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灼灼的目光,“你一个姑娘家,喝什么酒。” 倏地“噗嗤”一声笑出来。 捂着肚子笑得东倒西歪,忽而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从上而下披到她身上,将她笼罩得严严实实的。外套又宽又长,纵然是她近乎一米七的身高,也到了膝盖,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看起来滑稽极了。 秋元凉兮一怔,只听他道。 “穿上。” 语气不容置疑。 她也不恼,抱着手含笑觑他,外套披在肩上,“景吾君,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凶巴巴的。 迹部景吾轻嗤,“本大爷就是站在这儿,也有的是女人前赴后继。你所说的等式,不成立。” 那一眼深沉而又笃定。 秋元凉兮被逗笑了,她浅笑盈盈望着他,“那有一大堆女人追随的迹部少爷,为什么会容许我这么个跟眼中钉肉中刺似的未婚妻在你家晃悠?” 少女的发间还残余有洗发水的馨香,是牛奶味的。她似乎没有吹头发的习惯,发尾还湿哒哒的,搭上那双湿漉漉的眼,在橘色的灯光下显得越发媚眼如丝。 ——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上流社会里那些贵妇人觉得温软懂事的秋元二小姐,其实最是不会照顾自己。 神色一晃,却阖眸对上那双清亮的眼。登时宛如兜头一盆凉水浇过来,旖旎的心思散去了半分,渐渐清醒。 如掉冰窖里。 眼眸沉沉,淬着冷意。 她在试探。 试探她这个未婚妻在他这里,究竟值多少筹码。 她压根没醉。 皱了皱眉,“秋元,你……” “嘘。” 秋元凉兮却踮起脚伸手堵住他的嘴,戛然而止的话滑到嘴边又咽下。她眨眨眼,“让我猜猜。……景吾君,意外地是个好哥哥呢。” 迹部景吾抿起唇。 “你知道了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啊。”秋元凉兮歪着头,眼角流淌过笑意,“猜的。谁让我聪明呢。” “……” 迹部景吾还在思索着她话里的真实性,毕竟秋元凉兮这人最会诓人,满口甜言蜜语不知道哪句是真的。 然而还没思考得个所以然来就出了事。 “砰。” 外套掉到地上。 秋元凉兮被绊倒的时候他下意识拉了她一下,背脊狠狠砸到床上时面上还是错愕的神情,下一秒却是滞住了呼吸,神色怔忡地望着趴在他身上的人。 少女的身子很软,像是一触就碎的瓷器。他的手掌搭在腰间,忽地像触电般缩回,却是不知道该搁哪儿,就这样尴尬地停在半空,复又落在她的手臂上。 他抓着她手臂的手慢慢收紧。 迹部景吾从未和一个女孩靠得那么近过,近得能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蓝灰色发丝缠绕在他手指上,躺入掌心,氤氲出暧昧的暖色来。 隔靴搔痒般,一点一点地沁入心脏。 “秋元。” 他忍不住喊了声她的名字,声音低沉晦涩。 静得嚇人的房间里只听得见绵长的呼吸声,她双眸微阖,似是睡着了。 迹部·无半点魅力·景吾:“……” 突然被气笑了。 呵。 女人。 * 宿醉的下场大概就是第二天头疼欲裂爬不起来。 今天是土曜日,不用去学校。 秋元凉兮醒来时已是正午,窗外的太阳火热而滚烫,睁眼就望见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眨眨眼,哦,还是在迹部景吾的房间。 她自认为演技不错。 以前在秋元家时扮猪吃老虎分外得心应手,更别说现在到了迹部家。 但昨天经秋元家那对夫妇一闹,她心底晃过异样,面对着真心将她当做儿媳妇的迹部夫人,添了些许的愧疚。 许久没人待她那样好过了。 所以她顺理成章地睡了过去,说是睡其实也保持着半清醒。 秋元凉兮记起昨天迹部景吾握着她的发尖给她吹头发,就觉得羞耻度爆棚,不敢偷偷睁开眼去看那人的神情,索性将装睡贯彻了个到底。 但浑身僵直着不敢动。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大概秋元凉兮不会想到那个眼高于顶的迹部大少爷也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仿佛要把她溺毙在温柔乡里。 ……呸。 秋元凉兮脸上一热,拽着散落在肩上的头发一圈一圈地缠绕,发尾上还残留有那人的温度,黏在指尖上。 疯了。 腹部倏然一片阵痛。 下身黏黏稠稠的,不大舒服。 还没等秋元凉兮回味完,熟悉的刺痛有自下蔓延而上。她心底掠过一点挫败,心想昨天果然不应该沾酒,这下子,一直都很准时的亲戚朋友,提前光临了。 她回到秋元家之后就再也没沾过酒了,很好地扮演着一个完美的名媛闺秀。 昨夜是她那么久一来头一次放纵,就放纵出事了。 秋元凉兮待在卫生间里望着镜子中面色苍白的女人,头发没梳,脸色又白得吓人。她扯了扯嘴角,给迹部绯月发了条短信。 她没回。 这几日迹部绯月好像挺忙的,是以她没再发第二条。 顺手拨了个号码出去,是别墅里一个女佣的,还好她很有先见之明地存了,不然这种状况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疼。 秋元凉兮白着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咧开嘴角一笑。 比昨天的笑,还要难看。 难怪迹部景吾说她丑。 · 女佣匆匆忙忙下楼时碰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迹部景吾,他瞅着她吓白了的脸,眉头一皱,“这么莽撞干什么去,啊嗯?” “迹、迹部少爷。” 她有些不知所措,“是凉兮小姐。” 迹部景吾目光微凝,恍如不经意地问,“她怎么了?” 女佣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快说。” 已经是不耐烦了。 女佣吓得牙齿打颤,缓了缓神和盘托出,“凉兮小姐身体不舒服,我去给她买、买买……” “买什么?” “……” 迹部景吾沉着脸。 明明那女人昨天看起来还好好的,哦,还能喝酒呢。 还能借酒醉调/戏他。 本事大得很。 哼。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那个梗我想写好久了,宗旨就是搞事情搞事情搞事情! 女主吧,确实不算好人。她有点心机,还有点虚伪,后面会改。 就看大爷怎么做咯。 以及,我爱她。 * 2019年,希望你们之后的每一天,都过得更好。 总归又是美好的一天。 我爱你们吖。 第17章 [Vol.017]再 * 加长版的高级轿车停在巷口里有好一会儿了,很是瞩目。 窗外暖阳融融。 车内却是一片冷寂,似有寒意慢慢沁进来。迹部景吾冷着一张脸,双腿交叠坐在后座,心下却是觉着懊恼。 所以他大爷脑子到底是抽了什么风才会应下家里女佣的要求来到这里。别墅里那么多的佣人,一个有事还有另一个可以替上,所以他大爷为什么要主动揽下这活。 吃饱了撑的。 哦,他就是吃饱了撑的。 司机从后视镜里偷偷觑他,被他冷冽的神色惊得一颤。 吃饱了撑的迹部少爷终是面无表情地开口了。 “山下。” “少爷。” “你去。” 司机不晓得那个居于天之彼端的大少爷怎么会心血来潮让他开来这偏僻的地方买东西,不过既然是少爷的事他也不好多问,眼下到了,方才还一脸坦然的自家少爷却是纠结了起来。 不知道在纠结个什么劲儿。 旋即他点点头,多嘴问了句,“少爷,您要买什么?” 迹部景吾僵了僵。 空气凝滞了一两秒。 他轻咳了声,手中女佣写的字条宛如烫手山芋般。顿了顿,递过去,轻轻别开脸,“诺,这个。” 司机也看清了上头写的字,霎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面露犹豫,“少爷,我去买,这样不太好吧。” 迹部景吾嘴角一扯。 “扣工资。” 摊上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少爷,司机哭丧着脸,在迹部景吾毋庸置疑的眼神下,正想开车门。 临到头迹部景吾却及时刹住了车。 “算了。” “……本大爷去。” 毕竟这种事让一个算是外人的大男人去确实不算好。 迹部景吾想起女佣跟他说的话,“凉兮小姐疼得厉害,少爷您去的话带点红糖和止疼药回来,麻烦您了。” 心念一动,扭头问司机,“山下,本大爷记得,你结婚了吧。” 提及许久未见的妻子,绕是冷硬如磐石的司机先生也不由得柔和了目光,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松。 迹部景吾神色稍有些不自然,“你说,女人每个月……”似是觉得难以启齿,他咬着后槽牙,一口气把话给说完了,“……那几天有多疼。” 司机没想到迹部景吾会问出这话,霎一晃神又很快反应过来,不由觉得欣慰,多提了一嘴。 “少爷是替凉兮小姐问的吧。” 谢天谢地,那个心高气傲的大少爷总算知道心疼媳妇了。 凉兮小姐多好的姑娘啊,迹部家做事的人多少受过她的恩惠,都心照不宣地认定她是迹部家的少夫人了。 迹部景吾僵着脸,目光寒凉,“山下。” 提醒只点到为止。 司机悻悻闭了嘴,没敢再多问。 想了想,只答了他问的那个问题,“我家那婆娘娇气得很,每个月那几天老是喊疼,非要我给她暖暖身子才罢休。” 迹部·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景吾:“……” 真的有那么疼么。 迹部景吾过去十八年接触到的女生屈指可数,除了迹部绯月,也不过学生会里点头之交那几个,迹部绯月压根不可能跟他说这些私密的事,所以他不清楚。 不由得捏紧了字条,手心渗出细汗来。 “少爷。” 司机见他走了神,出声喊道。 迹部景吾张着嘴,想说山下要不还是你去吧,但话都说出口了又收回未免也太没面子了,便沉着脸下了车。 嫌弃地瞥了一眼狭小的巷子。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小的地方。 啧。 如果不是怕遇见熟人他才不会让司机绕到这里来。 大少爷总算屈尊下了车,司机先生陡然松了口气,少爷这时候感觉心情不太好,还是不要招他。 心情不太好的迹部少爷沉沉的声音携着风从不远处飘来,听起来阴恻恻的,他吓得打了个寒颤。 “工资照扣。” ……他招谁惹谁了。 · 而真到了便利店门口却犯了难。 这还是养尊处优的迹部少爷头一回做这种事,恨不得戴上口罩把脸捂得个严严实实,眼睛鼻子通通遮住。 然而并没有。 那样也太蠢了。 虽然现在他站到这里就是脑子进水犯蠢一次,但他不想再犯蠢。 所以迹部少爷半抬着下巴面色坦然地走进便利店,迎上售货员微微诧异的眼神。 便利店很小,里面杂乱无章地堆满了东西,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售货员杵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迹部景吾皱了皱眉。 走到懒洋洋的售货员面前,把那张纸条拍到收银台上,道,“这些,给我拿出来。” 看起来不像是买东西的,倒像是抢劫的。 吓得售货员一个哆嗦。 看清了纸条上的字,她才站直了身子,颤着声音问,“要、要要什么牌子的?” 这种还分牌子? 财大气粗的迹部少爷认真想了会儿,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女佣当时也没说清。于是他沉吟了半晌,“全部给本大爷包上。” “……全部?” “有问题?” “没、没有。”摇头,“您对您女朋友真好。” 他一顿。 售货员转身去找他要的东西了,迹部景吾倚在收银台前,修长的手指搁在柜台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叩着。 骤然听到熟悉的大大咧咧的声音,“老板,给我两瓶可乐。” 却和迹部景吾四目相对,一愣。 “——迹部?” “不,你认错人了。” 迹部景吾僵住了,打定主意抵死不认。 桃城被他这一本正经的语气给唬住了,不过该不信的还是不信,他忽视掉前边那句话,“迹部,你怎么会在这里?” “诺,您要的。” 还没等到他说话,销售员已经拿着东西回来了,顺便从冰柜里给桃城取了两瓶可乐过来,放到收银台上。 桃城的神情霎时变得古怪起来,他瞥了一眼迹部景吾,“迹部,没想到你有这样的爱好。” “……”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你放心我绝对不说出去!我我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而桃城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怕殃及池鱼,付了钱拎着可乐就走,边走边打电话,洪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越前,你猜我刚在超市遇见了谁?迹部啊。你猜我撞见了什么?” “你问我迹部是谁?是冰帝那个猴子山大王,不是你媳妇!” “你大舅子!” 迹部·大舅子·景吾:“……” 很好。 看来他很有必要跟青学进行一场练习赛了,这帮人果然还是太闲。 他扭回头,“刷卡。” 售货员被他身上的低气压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望着他手指夹着的黑卡,腿一软,“我们这这这只能付现金。” 迹部·身无分文·景吾:“……”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大爷是个中二病哈哈哈哈哈哈哈噗。 人设严重ooc,不喜欢不许骂我,你们骂我我就就就骂回去! 之前看迹部景吾的庶民生活体验给我笑死了大爷炒鸡萌。 * 小剧场: 桃城:“越前,你猜我刚在超市遇见了谁?迹部啊。你猜我撞见了什么?” 龙马:…… 龙马:阿桃前辈,你知不知道我这边是几点? 桃城: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刚刚发现了个惊天大秘密,是关于迹部的。 龙马:谁啊? 桃城:你问我迹部是谁? 龙马:绯月?你见到她了?她怎么了? 桃城:是冰帝那个猴子山大王,不是你媳妇! 龙马:哦。 桃城:你大舅子! 龙马:…… 啪的一声挂掉电话。 第18章 [Vol.018]指 * 秋元凉兮醒来时已近日落,窗外橘色的晚霞凝聚,天花板上的水晶灯摇摇晃晃地泛着透明的光。 但下身隐隐的疼痛明晃晃地告诉她这一天还没有过完。 轻轻叹了口气,从大床上爬起来。 对上镜子里那张苍白如雪的脸,映出浅浅的青色来。嘴唇泛着紫色,渗出殷红的血丝来,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狼狈不堪。 就连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女佣还没回来。 秋元凉兮稍微梳了一下头,换身衣裳就下楼倒水喝,房间里没热水。出了这道门她还是那个优雅得挑不出错处的秋元二小姐,迹部景吾说她虚伪,一点儿也没错。 客厅里空荡荡的,只有零星的几个女佣在。 “凉兮小姐。” “嗯。” 秋元凉兮漫不经心应了声,汲着双棉拖鞋走过去,正想倒杯热水,目光却落在饭桌上,倏地一凝。 桌上除却放有各种各样的红糖,和各种各样的止痛药,还有…… 各种各样牌子的卫生巾。 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走过去捻起其中一包红糖,侧过头问女佣,“你们迹部家的作风,都是那么浮夸的吗?” “凉兮小姐,您说什么?” “……不,没什么。” 秋元凉兮也发现了压在红糖下面的字条,潦草的字迹,可见写它的人着实有些不耐烦。她认真盯着好一会儿才辨别出来。 ——把药吃了,红糖让家里的女佣煮。洗头记得吹干,多喝热水。 霸道的语气。 她隐隐猜出来作出这样浮夸姿态的人是谁了,眼睛盯着那一行字,看着看着,兀自被气笑了。 心上密密麻麻地爬过异样,暖意铺天盖地地将她淹没。 嘴边沁出甜味来。 “你们家少爷人呢?” “不知道。” 女佣回她,“刚才回来过一趟,又出去了。凉兮小姐,您找少爷?” 别是害羞了吧。 啧。 真可爱。 秋元凉兮一直以为她那个未婚夫只不过是个心高气傲的名门大少爷,却不知原来他还有这么一面,嘴上傲娇,心思细腻得很。虽然这样的行为确是有些傻。 “我不找他。”她摇头,“欸,你们这儿厨房在哪儿?” 迹部家的别墅很大,她住在这儿那么久了还没有踏进过厨房半步,这让她有点不适应,真把自己当娇小姐养了。 女佣明了。 迹部景吾走之前有交代过,于是说,“凉兮小姐,我来吧。” 秋元凉兮摸了摸鼻尖,还没来得及拒绝就望见女佣把桌上的红糖给拿走了,堪堪要溢出口在唇边转了一圈又咽下去。 这迹部家的人真把她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来了。 可她比谁都能扛。 * 喝了红糖水后的秋元凉兮身子舒适了许多,她望着堆满一桌子的东西却难得发起了愁,她没有吃止痛药的习惯,这些她到明年也用不完,财大气粗的迹部少爷做起事来当真是不计后果。 “把这些收起来吧。” “好的,凉兮小姐。” “谢谢你了。” 秋元凉兮偏过头朝她笑,笑起来时双颊有浅浅的梨涡,温柔揉碎在眼波中,本是苍白的脸上却因那一笑重新染上了熠熠的神采,极是炫目。 女佣不由得神色一晃。 张了张嘴,说,“凉兮小姐,您人真好。长得好看,脾气又好,少爷肯定会喜欢您的。” 秋元凉兮啼笑皆非。 她其实不大在意迹部景吾喜不喜欢她,至少现在还没那么在意,只要能守住未婚妻这个位置,一切都好。 但瞧着女佣真诚的面容,她柔和了眉眼,莞尔,“嗯,谢谢你。” 女佣摆摆手,收好东西后笑着退下了。 秋元凉兮思忖着要不要亲自去厨房给她那个千里迢迢弄来这些东西的口是心非的傲娇未婚夫做一桌美食,犒劳犒劳他,还没想出个结果来,就听见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还伴着几道陌生的说话声。 有点吵。 “我听说绯月那个没良心的小蹄子回来了,她人呢?” “死丫头居然还想起要回来,等我见到她了,得好好说她一通。” 别墅里的女佣显然是认识他们的,“佐藤小姐,绪方小姐,小姐她刚出去了,还没回来。” “去哪儿了。” 这次是稍稍冷淡的男声。 “回渡边少爷,小姐的行踪我们向来是不知道的。” 秋元凉兮听了半天,愣是没搜寻到关于这些人的记忆,不由兴致缺缺,正想上楼离开回房间。 却迎面撞上四双愕然的眼睛。 只一眼她就想起来了,迹部绯月跟她提起过的,她的那群发小。昔日在美国时她提的最多的便是这几个人,她自然是见过照片的。 许是天生气场不合的缘故,绪方久枝见到秋元凉兮的第一眼就觉得看她不大顺眼,竖起了浑身尖锐的刺,眼含警惕地望着她,还是旁边的佐藤遥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稍微收敛着点。 秋元凉兮对于他人的注目自小就是敏感,理所当然察觉到了那个容貌姣好的女孩赤/裸的敌意。 不过迹部绯月的朋友都是跟她差不多的年纪,才十五六岁。 她还不至于跟个小姑娘过不去。 于是她抿起唇朝她们笑了笑,眉目温和,不含攻击。 绪方久枝却伸出一条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语气算不得好,“你是谁。” 她从未想过迹部家的别墅会出现除了迹部绯月以外的年轻女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又望见她一身居家服,难掩周身的光华气质,脸色不由得一沉。 眉眼含刺。 越想越觉得后怕,又记起前段时间迹部绯月明里暗里试探她的话,那目光更是肆无忌惮且咄咄逼人。 她这话问的实在是不太礼貌,就连她的同伴也微微诧异地觑了她几眼,小声说,“久枝,你怎么了?” 然后又跟秋元凉兮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她失礼了,她平时不是这样的。” 秋元凉兮这才认真地看了这几个人一眼,饶有兴味地凝视着方才好似得理不饶人的小姑娘。 俏生生的。 生得一副好皮囊。 不知怎么的,起了逗弄的心思,瞅着气呼呼的小姑娘,眉梢噙着笑。 “你猜。” 作者有话要说: 绪方·小姑娘·久枝:???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 我不会写真正意义上的坏人,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哪会有那么深的恶意。 本文又名:《迹部大爷未婚妻的撩妹史》/《每天都在攻略我情敌》 * 蓁·背书死·马什么梅马冬什么什么冬梅·兮提前一天把文给写好了,快夸我。 其实是我在背书复习过程中难产下来的,为什么要有考试这东西啊嘤嘤嘤写论文多好嘤嘤嘤QAQ 第19章 [Vol.019]桃 * 秋元凉兮模样生得好,不是像朝日奈有栖那样一颦一笑带有攻击性的美艳,眉眼中倒是噙着温和,仿佛褶皱的纸款款舒展开来。 望得对面小姑娘的脸陡然一红,凶巴巴的神色霎时就软了下来,显得底气不怎么足。 但眼底仍有还未褪去的警惕与防备。 话说得不太利索了,“你你你你是谁,本小姐才没有兴趣知道呢。” “哼。” “久枝。” 旁边的小姑娘扯了扯她的衣角,然后又直勾勾地盯着秋元凉兮那张脸,抿起唇羞赧地笑了笑,眼眸底隐约闪过晦涩的光。 她小声说道,“看来绯月没在这儿,要不我们先走,待会儿再来找她,别找麻烦。” 余光瞥向俨然是做出这副看戏姿态的另外两人,急了,跺跺脚,“你俩别光顾着看呀,快拉住她,别到时候又惹出什么事来。” 毕竟绪方久枝可不是什么善茬。 她也就听迹部家两兄妹的话,先前那个叫山崎步美的招惹了她,迹部绯月又在边上煽风点火,愣是把人给吓得三天说不出话来。 显然绪方久枝并不买账。 “我不。” 她抬了抬下巴,斜晲着又喝了一口水的秋元凉兮,“我等景吾哥哥还有绯月回来。” 秋元凉兮倒水的手一顿。 眉眼款款氤氲开浅浅的笑意来。 她还觉得奇怪呢,这小姑娘一望见她便是毫不掩饰的敌意,赤/裸/裸地直往她身上刺,原是迹部少爷惹下的桃花债。 想着忍不住又多打量了被几个人簇拥在中间的小姑娘。 确实生得好。 看起来与迹部绯月差不多的个子,身姿曲线却是极好的。脸上化着淡妆,一瞧便是精心打扮过的,涂着芝蔻的手指捏着裙摆,攥得指尖泛白。 像个被宠坏了的娇纵大小姐。 倏地笑了。 觉得自己被取笑了的绪方久枝微恼,杏眼瞪着她,语气不怎么好,“你笑什么。” “小姑娘长得挺好看。” 她捋了捋耳旁的碎发,莞尔,“可惜就是眼光不怎么行。” 如果这时候绪方久枝还听不出秋元凉兮话里取笑的意思,那她就算是白横行霸道嚣张那么多年了。 她气红了眼。 佐藤遥还在劝她,“算了,久枝,这毕竟是绯月家,别给她惹麻烦了。” “我不。” 绪方久枝非要跟她拗上了,纤纤玉指指着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少女,“我跟绯月从小到大这么铁的关系,在这里等一会儿怎么了。倒是她,也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呆在这,哼。” “哦,差点忘了。” 秋元凉兮搁下盛水的杯子,“咣当”的一声落在桌子上算不得轻。她笑盈盈地伸出手,“跟你们聊半天我都忘了自我介绍。”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不像绪方久枝,掺着刺,含着刀。 “你好,我是秋元凉兮。” 歪着头,头发落在肩上,“迹部景吾的未婚妻。” 绪方久枝的脸在秋元凉兮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刷地白了,宛如死灰。 仿佛心头所有的不安,都在那一瞬间尘埃落定,给她判了死刑。 “你骗人!” 窗户半阖着,冷风灌进来,簌簌地吹着,有些凉。女佣正想着去关,却猝不及防听见女生尖叫着喊出这句话,透着森凉,吓得她手蓦地一抖,不敢动了。 她见过这几个人很多次。 小姐的发小。 绯月小姐还在日本时他们老来别墅里找她,是以她习以为常了。 那个绪方小姐尤甚。 后来绯月小姐去了美国她还是会时常往这边跑,就为了见他们家少爷一眼,不过少爷很少会搭理她。 小姑娘眼底的喜欢露骨得很,明明是名门世家的大小姐,却丢了矜持追着人家跑。 但她也是出了名的娇纵不好惹,哪像他们家绯月小姐,同样是娇宠着长大的,可比她良善体贴多了。 而今她却上这来刁难知书达理、温柔小意的凉兮小姐,她想着凉兮小姐这柔柔弱弱风一刮就倒的模样,就心口疼。她哪受得了这些人粗莽的对待。 想着往前走了一步要把弱不禁风的秋元凉兮护在身后。 秋元·弱不禁风·黑莲花·凉兮不知道迹部家里的佣人早就给她打上了可怜兮兮的烙印,反手轻轻扣住女佣瑟瑟发抖的手。 “嗯,骗你的。” 她耸肩。 “其实是我思慕迹部家的少爷很久了,然后死乞白赖上这来缠着人家呢。我对他是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思之如狂。” “……” 女佣也惊呆了。 绪方久枝望见她坦然的神色,红了脸,“你……不知羞。” 一点儿也不像长辈口中往狠命里夸的那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秋元家族二小姐。 “翩翩少年,淑女好逑。” 秋元凉兮偏头一笑,“你说是不是啊,久枝。” 确实。 绪方久枝从小就喜欢追在迹部景吾身后,无论受了多少冷眼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左右不过是见色起意。 “我我我我跟你才没那么熟,谁准你喊我名字了。” “好吧。” 只是这边绪方久枝还没琢磨出个什么来,调/戏完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的秋元凉兮嘴边的笑却僵住了。 因为她清晰地瞧见了绪方久枝身后站着的目瞪口呆的迹部绯月和。 ……迹部景吾。 视力真真是该死的好。 清晰到可以望得见迹部绯月投过来的不知道是钦佩还是同情的目光,和迹部景吾微不可见的轻轻抽搐的嘴角。 她刚说什么来着。 ——我对他是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思之如狂。 翩翩少年,淑女好逑。 ……打扰了。 倏地有点心虚。 旋即扬了扬手,面不改色地跟那两人打招呼,“嗨。” “你们回来了啊,正好有客人,找你们的。我先回房了。” 女佣一脸诧异。 “凉兮小姐,您不是要去厨房……” “你听错了。” 秋元凉兮一顿,嘴角有半分龟裂,眼皮跳了跳。 她提步就要走,却被迹部景吾给拦住了。 少年穿着休闲服,把手揣到裤兜里,伸出脚不偏不倚地挡在她跟前,双眸晦涩,声音暗沉,“对于刚放那的东西,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嗯?” 秋元凉兮仰起头。 他长得高,即使她近一米七的个子也堪堪到他胸膛。 “劳驾,让让,你挡着我路了。” 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迹部景吾被气笑了。 慢吞吞地说。 “不是说,一日不见,如三月兮,思之如狂?” “……” 操。 作者有话要说: 秋元·弱不禁风·黑莲花·做坏事被逮·凉兮:我有一句mmp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 生病太难受了,小可爱们一定要保重身体好好照顾自己呐。 第20章 [Vol.020]黑 * ——本大爷才知道,原来秋元你觊觎我这么久了。那要不要,今天就了却了你的一桩心事? 少年视线不偏不倚,直直地落在她眼底,目光灼灼。包裹在休闲服下的修长的腿挡在她面前,一低下头就能碰到她。 …… ……不要。 突然发起骚来的迹部少爷拦都拦不住,那真是太可怕了。 所以那天的秋元大小姐很没出息地落荒而逃了,这还是自她出生以来头一回。 这一点儿也不像是秋元凉兮的作风。 而更要命的是,第二天便是上学日,待在同一个班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素来稳重的秋元大小姐如坐针毡。 要命。 “啪。” 笔摔到了地上。 秋元凉兮想得出神,神色有几秒的怔忡,反应过来后弯腰去捡,却被朝日奈有栖抢先一步给拿走了。后者晃着笔,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有栖,把笔还给我。” “还给你是可以。” 朝日奈有栖挪到她面前,眼睛闪闪发亮,“不过你得跟我老实交代,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指尖倏然一滞。 “……别瞎说。” 秋元凉兮对上朝日奈有栖嘴角噙着那抹揶揄的笑,稍稍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脸颊微微发烫。 “不是吧。” 朝日奈有栖转着笔,顺势坐到桌子上,及膝的校服裙摆霎时就到了大腿,修长的腿腾空,晃来晃去,晃得她头晕。 她说,“大小姐你什么时候露出过这副神情,看来是有情况啊。” 她说得一套一套的,倒是让秋元凉兮觉着啼笑皆非。旋即按住她的手,朝她说道,“你倒是说说,我露出什么神情了,让你产生这样天大的误解。” 朝日奈有栖抬起下巴,慢条斯理说。 “那自然是,少女怀春的娇羞样啊。” “去。” 这样一听就是取笑。 秋元凉兮从她手上抢回笔,目光闪烁,仍是面不改色,“别瞎说。” “没瞎说呀。” 朝日奈有栖道,“你还要我数数,你刚才走了多少次神,写错了多少个字。凉兮,这样心不在焉的,可不像你。” 秋元凉兮的作风,就是做任何事,都不能行差错。 然而今天她的心,却是乱了。 “没事。” 秋元凉兮抿紧唇,言简意赅。 朝日奈有栖却是不信,这位大小姐对于社团的事不怎么放在心上,除却正儿八经轮到她值班,其他时候都是避之不及。今天却破天荒的早早来了广播室,在没她什么事的这个时间。 说是没事,她怎么也不信。 倒像是刻意躲着什么人。 朝日奈有栖若有所思地觑着她半晌,视线久久停留在她身上,红唇翕动,还欲说些什么,被秋元凉兮打断了。 “有栖。” 秋元凉兮微笑,“我刚来广播室路上好像看到那个学弟了。” “啊,哪个?” 朝日奈有栖没反应过来。 秋元凉兮意味深长地瞅了她一眼,然后跟她大致描述了下,“就之前我们在校门口碰见的那个,银灰色头发,胸前戴着条十字架的项链,看起来很乖,很可爱的那个学弟。” “……我记得,是叫凤的吧。” 瞥见朝日奈有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秋元凉兮哂笑,眸色加深,清了清嗓子又道,“他好像跟一个女生往小树林那边走了。” 朝日奈有栖微僵。 盯着秋元凉兮,直勾勾的。 秋元凉兮开了个场,成功黏住了她的目光,觉得喉咙发涩,不打算继续说下去。 “然后?” “什么然后?” 装傻。 朝日奈有栖气得锤了她一下,桃花眼瞪着她,“就你刚说的那个,什么叫凤的学弟,然后呢?” “哦。” 秋元凉兮弯了弯唇,弧度极浅,“应该是告白什么吧。” 她没吱声。 又道,“那女生挺可爱的,绑着两条马尾辫,笑起来怪好看的,感觉是清纯挂的。浑身上下写着青春。” 不像某人,跟个妖艳贱/货似的。 后半句话滑到嘴边又咽下。 秋元凉兮决定,她还是不要再刺激她了。 然而朝日奈有栖还是登时就炸了毛,“好他个凤长太郎,前脚刚扭扭捏捏地亲了人,后脚就跟人小姑娘跑小树林里……” 声音戛然而止。 秋元凉兮抱着手斜眼睨她。 恍若看戏。 朝日奈有栖反应过来是被这死丫头给耍了,顿时就扑过来去挠她痒痒,“好你个秋元凉兮,连本小姐都被你给骗过去了。” 所以她当初那第一眼怎么会觉得她是个温柔娇软的美人儿。 分明是朵黑莲花。 还是带刺的。 秋元凉兮躲开她的魔爪,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眉眼带笑,“你果然跟他不清不楚,有问题。” 校花追着迹部景吾追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这是她初入学就知道了的,毕竟两个都是出名得不能再出名的人。 朝日奈有栖就是那个倒追的、大名鼎鼎的校花,她也是知晓的。 不过若说朝日奈有栖喜欢迹部景吾,她不大信。 那个嚣张的大少爷,怎么看都不像是朝日奈大小姐的菜。 唯恐一言不合打起来。 “才不是。” 朝日奈有栖耸耸肩,“人学弟是这天上谪仙人,我这一人间富贵花,哪配得上他啊。” 秋元凉兮面无表情:“那你是觉得迹部君跟你一样油。” “唔。” “我以前是觉得大概除了他没人配得上我。”朝日奈有栖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后来发现我错了。” 秋元凉兮还在暗忖着朝日奈有栖以前的眼光也忒差了,就望见她握紧了拳头,用悔不当初的语气,说。 “结果他比我还油。” 一个中二病的大少爷。 啧。 “……” 秋元凉兮觉得,她应该把这话录下来给那个喜欢孤芳自赏的自恋大少爷听听,这世界上总有小姑娘是脑子清醒的,早早看穿他美人皮下的恶劣本性。 因他纡尊降贵跑便利店给她买来卫生棉和红糖水而攒起来的好感,在昨天咄咄逼人的三言两语间,烟消云散了。 想到那人就气。 哼。 迹部·日常被嫌弃·景吾:“……” “知错就改。” 她一锤定音,“好姑娘。” …… 兜里的手机响了。 秋元凉兮望见屏幕上闪烁着的名字,嘴角稍敛,接起来,喊了声。 “姐。” 是她一母同胞的长姐。 秋元琉衣。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是男女主关系的转折点。 突然发现我好久没宠幸主上了,另一篇文都要长草,不过我永远爱他[托腮.jpg] 掰着手指头数数三篇同时更新的几率是多少,啊好想完结啊呜呜呜T^T 其实我主业是写古言的,实不相瞒我又想重新写古言了哭T﹏T 好想把这三篇完结,可是伏笔埋得贼拉长了,时间线也贼长了。 第21章 [Vol.021]那 * 秋元家族的人都不大喜欢提起这本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秋元琉衣。 说起来秋元凉兮算不上本家真正意义上的大小姐,上头永远压着个年长她三岁的姐姐。 若非秋元琉衣自己做的事太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秋元家主没办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继承人的名号,该是怎么也不会落在她身上的,毕竟秋元健次郎最重长幼嫡庶。 秋元凉兮与她这个如传奇般的长姐的关系不咸不淡。 哪怕血缘关系在这儿杵着。 秋元凉兮自小便是无可挑剔的温和,然性子却是刻在骨子里的冷。 但秋元琉衣不一样。 秋元琉衣算是在一板一眼近乎苛刻的秋元家族里的异类。 十五岁与一无所有的平民恋爱。 十六岁私奔。 十八岁搬出去住。 偶尔家族宴会时她也会出现,只是大多时候会把秋元家主气得直嚷嚷让她滚。 上流社会的人都不怎么瞧得起那个在他们看来是纡尊降贵的秋元本家大小姐,只道她丢了名门千金的矜持,而去追逐虚无缥缈、最不值钱的爱情。 何其可笑。 秋元琉衣是秋元家族的污点。 以前秋元凉兮觉着她这个姐姐活得肆意又张扬,隐隐有些艳羡,和她关系亲近。直到她十七岁那年被秋元家族的人从美国抓回来,那些存了亲近的心思,彻底歇了。 她没想过秋元琉衣会主动联系她。 扯了下嘴角,又喊声。 “……姐。” 电话那头的人滞了滞,语气平淡,“凉兮,听父亲母亲说,你搬去了迹部家去住。” 被迫的。 “嗯。” 秋元凉兮垂下眼眸,含糊应道。 像是寒暄。 然而秋元凉兮并不觉得秋元琉衣会在这时候特意打电话过来跟她尽一个长姐的责任,也不觉得她只是纯粹的寒暄。 果不其然。 秋元琉衣吞吞吐吐半晌,才进入了正题。 她不是这样扭扭捏捏的人。 秋元凉兮抓着手机,露出微微诧异的神情,面色却在对面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后一沉,瞬时变得越发沉重,眉尖稍敛,凝成一团。 指尖泛白。 朝日奈有栖明面上是在整理资料,却是一直在关注着她,这时也忍不住惊呼,“凉兮!”跑过来拉住她的手翻看。 秋元凉兮的手指陡然一松。 黏黏稠稠的液体沾满了掌心。 她有些愣怔。 原是另一只手不知道摸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刺进了她的手心,映出一片血色。 有点狼狈。 电话不知什么时候挂了,只余一串杂乱无章的嘟嘟声。 秋元凉兮望着划破了的手,在朝日奈有栖不可置信的眼神下,呼出一口气,低喃自语,“我都没发现。” 声音极低。 眼眸轻黯。 * 秋元凉兮记不清自己有多长时间没踏进去过那幢别墅了,她自小就在本家的大宅子里长大,由秋元家主亲自教导,很少会踏足这里。如果不是秋元琉衣说,她大概早就忘了。 她还有这么一对不是善茬的父母。 一进门就望见了秋元琉衣。 她似乎是特意在等她,抱着手站在楼梯口,朝她努努嘴。 “在你房间里。” 秋元琉衣说。 秋元凉兮心口一跳。 呼吸不由慢了下来。 脚步较先前紊乱了不少,走了几步倏尔一顿,低声道,“多谢。” “啧。” 秋元琉衣嘴角轻翘,掩在橘黄色的水晶吊灯下,辨不出是嘲笑还是讽刺。也不知道她的傀儡妹妹瞧见这样的景色,会不会疯。能看到那个从不喜形于色的妹妹变脸,来这一遭也算值了。 · 秋元凉兮没去过多揣度秋元琉衣的心思。 推开房间的门,窗帘掩得严严实实的,透不进半点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秋元凉兮不太喜欢过于光亮的地方,躲在暗处最好。 可是她在迹部家的房间,清晨拉开窗帘总能望见初升的最炙热的朝阳,与她格格不入的光亮顷刻间将她淹没。 她不喜欢。 很刺眼。 眼眸中凝着一团薄薄的雾,她粗粗地扫了一圈算不上狭小的空间,触及端坐在桌子旁的男人阴鸷的眼时,忽地冷静下来。 秋元英树翘着二郎腿坐着,显然等得有些急躁。 而秋元有希子则是站得笔直,怀里抱着一卷画,那画极是眼熟。 秋元凉兮缓步走近,嘴角噙着笑,低眉颔首。 “父亲,母亲。” “啪。” 那幅画被秋元英树重重地甩到了地上,秋元凉兮只轻轻瞥一眼便挪开了视线,抿起唇。就听见秋元英树冷沉的声音,“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 只不过是从美国大洋彼岸寄过来的画被秋元英树给截了,便气势汹汹地来质问她。 秋元英树声音陡然拔高,“你和他还有联系?” “……没有。” 确实是没了联系,那人锲而不舍发过来的短信她一条也不回,后来觉着厌烦直接拉了黑名单。 就连他托迹部绯月千里迢迢从美国带回来给她的画,也尽数搁了箱底。 可曾经的那些牵绊,从来都不止那一幅画。 秋元英树却是不信。 他指着摊开的画卷,轻嘲,“那这是什么?” 秋元凉兮没吱声。 秋元英树只当她是默认,扯起嘴角,“看来你的那些垃圾,还没扔掉。” 她弯腰去捡砸到地上的画,听到他高高在上的话里毫不掩饰轻蔑,指尖一顿,直起身子定定地望着他,目光里仿佛淬着冰,“不是垃圾。” 那是她珍之爱之的梦想。 秋元英树冷嗤,“垃圾就是垃圾,永远上不得台面。” “你就只敢在这个家里叫嚣,来掩饰你的无能。” 秋元凉兮抱着画卷,转身离开,声音淡淡的,“没有什么能比你更垃圾。” 不去管那男人会有什么反应,她神色冷肃,离开了逼仄的空间。 秋元琉衣自始至终静静地望着她,倚在栏杆上,看着她挺直的背影,一如既往的骄傲,一如既往地端着。 嘁。 瞧,她的傀儡妹妹,果真疯了。 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有趣。 …… 秋元凉兮没有回迹部家。 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这时候她的脸肯定是苍白得紧,难看极了。她不想让迹部家的人瞧见她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尤其是迹部景吾。 她待在公园里,抱着画卷,一待就是一下午。 迹部景吾找到她的时候,她还穿着校服,眼睛微阖,像是睡着了。 还死死地攥着那幅画。 他叹了口气,走上前,替她披上外套,遮住了裸/露在空气中的大腿。旋即手臂环过纤细的双腿,将她抱起。她很轻,无意识地靠在他胸膛上,竟是难得的安静乖巧。 秋元凉兮被惊醒了。 抬眼望见他的下巴。 “……景吾君。” “嗯。” 迹部景吾应了声,目光款款落到她身上,慢条斯理道,“我们回家。” 秋元凉兮心下一动。 睫毛颤了颤。 …… 仿佛有一束光,破晓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就问你甜不甜,帅不帅! * 提问:你们想不想看修罗场鸭?想把龙雅放出来。 第22章 [Vol.022]故 *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格外的迟。 秋元凉兮独自一人伫立在偌大的落地窗边,望见宛若粉尘般簌簌落下来的雪花,才后知后觉地记起,原来到了十二月。 平安夜。 等了好久的初雪,终于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姗姗来迟。 而她在迹部家,不冷不淡地又度过了一季。 前段时间她以为迹部景吾忙完就该解决她这个累赘了,没想到他对于他这个未婚妻愣是一个字都不提,任由她顶着未婚妻的名号,正大光明地在别墅里晃。 嚣张地在冰帝横着走。 小道消息传得比什么都快,身份的事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总而言之传遍了冰帝。 所有人都等着看朝日奈有栖跟她决裂。 毕竟冰帝的人都知道朝日奈有栖爱惨了迹部景吾,不然也不会明目张胆、轰轰烈烈地追着他跑那么久。 结果等啊等,就等到了冰帝的校花大人名花有主的消息,平日里横行霸道、明艳嚣张的校花牵着矮她一级的小学弟、同样是网球社的凤长太郎的手在校园里散步。 秀恩爱秀得比谁都欢。 目瞪口呆的同时,弥漫在学校里的风言风语慢慢歇了。 迹部家惹不得。 而秋元家,也不见得好惹。 没人敢找秋元家族二小姐的麻烦,想象中被撕成碎片的场景亦没有。 秋元凉兮待在学校里,有点闲。 冰帝的人都默认了她的身份,私底下都称她为“王后”。 说实话秋元凉兮初听到这个称呼时呆滞了几秒,只觉得好笑,满满的吐槽不知道从哪儿吐起。 而当事人之一的迹部少爷,却从来没出声解释过。 秋元凉兮不可抑制地想到迹部景吾把她从公园带回来那日。 她裙角还沾上了泥土,狼狈不堪。 他穿着制服,从学校匆匆赶来,额间染上薄汗,却光芒万丈。 但自那日后秋元凉兮躲着迹部少爷,躲得更厉害了。 就算是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迹部家别墅,她也能做到彻彻底底的目不斜视,更不用说除了在一个班级就没多少交集的学校了。 · “凉兮小姐。” 女佣轻轻敲了敲门,隔着一扇门提醒道,“该到用餐的时间了。” 秋元凉兮呼出一口热气,应声,“我知道了,谢谢你。” 餐厅里只有迹部景吾一个人。 事实上很多时候都只有他们两个人待在别墅里,别墅除了满走廊的佣人,冷冷清清的,没有半分人气。 迹部夫妇似乎很忙,满世界地飞,常年不着家。迹部景吾早就习惯了,平时还好,至少有个闹腾得不行的迹部绯月,不至于这样冷清。 但迹部绯月回国没多久就又走了,听说是越前龙马回日本找她的,于是那个小没良心的丫头还真的欢欢喜喜地跟人走了,迹部景吾气了好几天才歇住。 别墅又恢复了最初的沉寂。 他握着刀叉优雅地切着牛排,见她走下来,觑了一眼,“来了。” 还是那样理所当然、漫不经心的语气。 “嗯。” 秋元凉兮应声,女佣给她拉了椅子,她坐下后颔首轻声道了声谢。 倏地沉默下来。 今天的早餐有点腻,秋元凉兮不是很喜欢一大早就吃牛排,太奢侈。迹部大少爷的口味独特到变态,她到现在也没办法理解。 “今天有什么安排?” 大少爷问。 秋元凉兮歪着头认真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本来是有的,她约了朝日奈有栖,不过那个死丫头比迹部绯月还没有良心,说是要约会,直接放了她鸽子。 留她孤家寡人一个独自惆怅。 “跟我一起。” “去哪儿?” 迹部景吾嘴里放了一块牛排,才慢条斯理地说,“一个后辈的生日。” 秋元凉兮抬眼觑他,眼眸深处掠过一抹讶异,嘴角忍不住上扬,“真是难得啊,什么样的后辈能让大少爷你纡尊降贵去?” 自然是要去的。 在迹部绯月的威逼利诱下,他大爷只能苦/逼哈哈地应下来,否则他还真不知道她会怎么暗算他。 如实说了秋元大小姐还指不定怎么嘲笑他,迹部景吾哽了哽,冷哼一声,说,“网球勉勉强强算得上华丽。” 秋元凉兮心下发笑,杵着下巴斜晲他。 “礼物选好了吗?”顿了顿,觉着这位大少爷应该不会这样细心,“你该不会打算空手去吧。” 迹部景吾一噎。 他还真是这样打算的。 秋元凉兮露出果然的神情,没有戳穿他,“你的那位后辈,喜欢什么?” ……鬼知道。 * 迹部少爷很不爽。 这份不爽一直延续到了车上。他瞅着秋元凉兮搁在一旁的“礼物”,听着她翻书的声音,压平嘴角。 她送的礼物,未免也太好了。 他都没有过的待遇。 嘁。 秋元凉兮无知无觉。 这样诡异的气氛直到轿车停下来,迹部景吾朝她抬了抬下巴,“到了。” 门口的“越前”二字,分外醒目。 眼底的笑意倏然凝住了。 她没有动。 死死攥住手。 迹部景吾偏过头,又提醒了一遍,“到了,下车。” 秋元凉兮嘴角一扯,喉咙干涩,“……好。” 命运仿佛总喜欢跟她开玩笑。 她从来都躲不过。 · 秋元凉兮与迹部景吾并肩而立,垂着眼眸,一言不发。迹部景吾只诧异地瞅了她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啊,又是橘子。” 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从里屋传来,秋元凉兮方走到玄关处,动作一滞。就听见那声音带了些许愤懑,“每年都是寄了橘子回来,他还能再敷衍点吗。” 迹部景吾已经走了进去。 她硬着头皮跟上。 一帮人的目光直直地望向他们,大多数是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迹部绯月也在其间,她旁边的少年把手插在裤兜里,墨绿色的发,琥珀色的眼,像猫儿似的。 正惊讶地望着她,张着嘴巴。 恍恍惚惚回到了从前。 墨绿色头发的猫眼少年把橘子放到她画前,面容桀骜,“喂,我把橘子给你,跟你换样东西。” “换什么?” “你。” 席间有人抱怨,“迹部,好慢。” 还有人注意到秋元凉兮,她是跟迹部景吾一起来的,很多人都察觉到了猫腻,揶揄着问,“迹部,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伴随着的却是越前龙马异常冷静的声音,跟寻常没什么两样。 他喊了声。 “……嫂子。” 满室寂静。 秋元凉兮却是想。 …… 越前龙马好像从来没有喊过她一声嫂子,这是头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场的铺垫。 不过真正的修罗场不是在这里。 * 越前·白切黑·龙马:[日常给大舅子添堵.jpg] 第23章 [Vol.023]躲 * 秋元凉兮见过越前龙马,在美国。 不止一次。 事实上那时他们的关系还不错,在她和越前龙雅还在一起的时候。虽然越前龙马表现出的是冷冷淡淡的模样,无论是她,还是在他哥面前。 不过越前龙马从没喊过越前龙雅一声大哥,更别说叫她嫂子了。 这一声波澜不惊的“嫂子”,着实让人吓了一跳。如果忽略掉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就连秋元凉兮自己都信了,他们关系还不错。 他是故意的。 秋元凉兮笃定地想。 很不可思议的是,这时候她还能完美无缺地保持着不该有的冷静。偏过头去斜眼睨与她一同来的迹部景吾,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他眸色暗沉,薄唇抿得死紧。 脸色微冷,仿佛淬着冰。 藏得极深的人,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迹部景吾对于秋元凉兮而言,不是这样的一个人。迹部少爷性子张扬又外放,她不用费劲去猜他的想法。 她倒是忘了。 迹部财阀的继承人,若是心思不深,恐怕早就被对家拆吃入腹,半点不剩了。 不可否认,褪去了所有光环的迹部景吾,依然有人为他飞蛾扑火的资本。 秋元凉兮自认为冷硬如刀,然而她还是可耻地动心了,从那个骄傲如斯的少年在公园里找到她,低头对她说“我们回家”起。 而越前龙马不知道是脱口而出还是酝酿已久的“嫂子”,却像兜头一盆水,让她认清了现实。 浑身的血液都冷却下来。 兴许她骨子里刻着秋元家的冷。 心底发出一声喟叹,仿佛有个声音附在她耳畔。 躲不过的,别想逃。 秋元凉兮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开口了,神情是一如既往的镇静。她轻轻颔首,“好久不见,龙马。” 她是跟着迹部景吾进来的,明眼人都看出他们关系匪浅。 惊到他们的不只是越前龙马与她那微妙的关系,还是秋元凉兮再自然不过的招呼。凝固的气氛在那一刹那,松弛了下来。 这次却是没人敢开那个口了。 “嗯。” 恶作剧过后的越前龙马表现得不能再正常了,秋元凉兮兀地松了口气。 余光轻飘飘地扫过神色迥异的一群人,旋即落落大方地笑了笑,“你们好,我是秋元凉兮。” 没多余的解释。 “你好你好。” 面面相觑半晌后终是开口,又恢复了昔日的活跃,七嘴八舌地介绍起自己来,刻意忽视掉了空气中涌动着的诡异。 “啪。” “我回来了。” 玄关处传来声音,随后便是簌簌的换鞋声,迹部绯月从方才的冲击中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哎呀,奈奈回来了。” 她口中的奈奈露出了真面目。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脚步一滞,目光掠过满屋子的人,然后停在秋元凉兮身上。 与她一同来的少年倒是很自然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紫罗兰似的眼眸盈着浅浅笑意。 这世界真小。 秋元凉兮想。 比如在美国相识的迹部绯月是她那个便宜未婚夫的妹妹,再比如陪迹部景吾去参加个生日宴都能碰到许久未见的越前兄妹。 不过越前初奈记不记得她倒是另作一说。 显然她是记得的,因为下一秒她小步走过来,出声喊她名字,眼睛发亮。 “小凉。” 谢天谢地。 没跟越前龙马一样恶作剧。 “奈奈。” 秋元凉兮比她高,伸出手摸了摸她头发,像是哄小孩。 越前初奈没生气,弯起眼眸轻轻笑了。 相较于生性冷淡的越前龙马,越前初奈与她不只是亲近了。她比奈奈年长两岁,越前初奈很依赖她。 “他怎么来了。”越前龙马脸上总算有了别的表情,有点不满。 “今天也是我生日,你可别忘了。” 她的朋友待会儿就要来了,立海大的那些人也差不多要到了,越前初奈知晓越前龙马看她男朋友不爽很久了,于是说,“阿市来给我过生日,不过分吧。” 越前家这对双生兄妹每年的生日都是一起过。 “嘁。” 越前龙马没说话了,把头偏向一边。 越前初奈跟认识的人打声招呼后没看到要找的人,问,“呐,龙马,大哥呢?” “没回来。” 越前龙马轻嗤,“寄了一堆橘子过来。” 越前初奈忍不住嘴角抽搐一下。 “还真是他的作风。” “橘子是我的。”越前龙马指着那箱橘子旁边的网球拍,不屑,“那个才是你的。” 区别对待。 啧。 “我就知道大哥不会这样对我的。”越前初奈拿着球拍爱不释手,得意洋洋地向他炫耀,“羡慕吧。” “并没有。” 他那边堆满了前辈们送给他的礼物,千奇百怪的都有,看到橘子也就坦然接受了。 秋元凉兮怀里还抱着画框,为难地皱了皱眉。 她先前不知道迹部景吾口中的后辈是越前龙马,所以礼物是从她画的画里挑选出来的,现在看来倒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偏过头瞅着从刚才起就环着手一声不吭的迹部景吾,见他没有行动的意思,轻叹了口气,说,“龙马,这是我与景吾君送给你的礼物,生日快乐。” 以迹部景吾与秋元凉兮的名义。 这幅画是很久以前她画的油画。 画的向日葵。 一片金黄色。 那时候的色彩用的都是暖色,大胆而又热烈。后来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她爱上了冷色调,之后就甚少用这样的颜色了。 迹部景吾没提前准备,暗色的油画不适合赠人,秋元凉兮挑选了好半天才找到这么一幅。 想到画下这画时的心情境遇,她神色有些恍惚。 这幅画没有任何的遮掩,彻底暴露在空气中。纵然是不懂艺术的运动少年们,也暗自惊叹。更不用说是本就对美术颇感兴趣的幸村精市了。 他眼眸里含着惊艳。 越前初奈用手肘拐了一下他,凑过去小声说,“她就是我跟你说的很喜欢画画的那个朋友,厉害吧。” “是呢。” 幸村精市幽幽开口,突然跟秋元凉兮说,“冒昧问一下,你和伊集院美惠是什么关系?” 秋元凉兮嘴角噙着矜持的笑。 “她是我老师。” 即便是对美术一窍不通、不知道伊集院美惠是谁的人,也在青学的数据狂乾贞治的科普下知道了,不由得更加惊叹。 迹部景吾眼眸更是讳莫如深,脸色算不上多好。 倒是越前龙马没有多意外,神色如常地收下了,压低声音:“多谢。” 有人搭着越前龙马的肩膀,“你还真是好命啊小不点。” “就是就是。” “我有很多。” 越前龙马说,“她的画,我有很多。” 秋元凉兮:“……” ……想打人。 忽地觉着背后有点冷。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鸭小天使们!我永远爱你们! 下章我搞事情你们信不信信不信! 提问:你们觉得大爷式的表白会是什么样的?帮我开个脑洞呜呜呜QAQ我还没想好 第24章 [Vol.024]她 * 又来了。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仿佛有什么扼住了她的喉咙,像是脱水的鱼,躺在砧板上苦苦挣扎。 …… 秋元凉兮猛地站起来。 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脸色苍白。 刷地反应过来。 失态了。 逼仄的空气涌进鼻尖,秋元凉兮轻轻喘了口气,低低地说道,“抱歉,失礼了,我出去透会气。” 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是迹部绯月提议的。 问出的问题越来越露/骨,做出的动作越来越放肆,秋元凉兮坐在晃着酒杯的迹部景吾身畔,如坐针毡。 起身的时候酒瓶口恰好转到她。 神色滞了滞。 迹部绯月愣了一下,带头起哄:“凉兮,你不会想要逃吧。” ……就逃怎么了,你能拿我怎样。 诚然在心底这样腹诽,秋元凉兮毕竟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名媛千金,她顶着迹部绯月灼热的目光,施施然地重新坐下来。 “怎么会。” 真想把这个死丫头扔进东京湾里。 她不知道的是,迹部少爷也曾无数次萌生了将迹部绯月扔进东京湾的念头,因为有时候他拿迹部绯月半点办法都没有。 更别说秋元凉兮了。 某种程度上这两个人可以说是该死的默契,蛇鼠一窝啊呸,天生一对这形容一点儿也不假。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 秋元凉兮随口一答。 但她没一会儿就知道她错了,因为迹部绯月压根没打算放过她。似乎就在那里等着她,迹部绯月罕见地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一点儿也没想要藏着掖着。 她后悔了。 她咬了下后槽牙,心下暗暗发苦。 迹部绯月还真是煞有其事想了一会儿,才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初/夜……”见秋元凉兮警告似的瞅她一眼后忙改口,“不是,初吻什么时候?” 秋元凉兮听到前两个字的时候心口蓦地一跳,迹部绯月改口后才松了口气,晃着酒杯咧嘴一笑,想了想:“十五岁。” 轻抿了下唇,把红酒一饮而尽。 迹部景吾脸色沉了沉。 她避开旁边幽深的目光,抵着牙齿,微眯起眼,道:“啊,这红酒质量好像不怎么样。” 迹部绯月闻言,迅速甩锅。手指着迹部景吾:“是我从哥哥的宝库里搜刮出来的,找他去。” 莫名躺枪的迹部景吾静了静,危险地眯了眯眼:“本大爷就说怎么少了一瓶红酒,迹部绯月,你够可以的。” 秋元凉兮没再说话了。 她从刚才起就没大敢看迹部少爷,不知道在心虚个什么劲儿。不过迹部少爷看起来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应该不会觉得绿云笼罩的……吧。 ……啊呸。 “继续。” 秋元凉兮杵着脸颊,低声说。 而之后她已经能完全确认迹部绯月是故意的了,而且只要是她转的酒瓶,瓶口总是能分毫不差地对着她。 呵。 “在哪里?” “洛杉矶的街头。” “和谁?” “……” 她总算是明白了。 秋元凉兮的反应比想象中的来得坦然,她正想回答,酒杯却被人夺了去。 “我来。” 修长的手拿过她的酒杯,迹部景吾终于有了动作,却是望着迹部绯月,沉沉道:“你问。本大爷喝酒。” 迹部绯月噤了声。 眼睛更亮了。 不知道迹部景吾给她挡了多少杯红酒的秋元凉兮忽地觉得有点意兴阑珊,索性在迹部绯月再一次摩拳擦掌想要从她嘴里撬点什么出来时,终于选了一次大冒险。 “大冒险不能选择喝酒。” “我知道。” 秋元凉兮抬眸示意。 其余人从刚才起就一直看热闹,除了几个性子单纯的,个个都是人精,大概懂了迹部绯月的小心思。 显然没打算插手。 “这里的人。” 迹部绯月扫了一圈,嘴角往上扬了扬,“你挑一个吧。” 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极小声。 秋元凉兮心头一哽。 突然进退两难。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玩得这么疯的时候,先前在美国玩得比这时候还狠,那是她少有的一段疯狂的时光。 但她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小小斟酌了下。 目光徐徐落在低头喝酒的迹部景吾身上,顿了顿,袅袅婷婷站起身,径直走过去,温声道:“景吾君。” 一个吻落在他唇瓣上。 湿漉漉的。 一触即分。 迹部景吾倏地滞了滞,握着酒杯的纤细手指僵硬得抽搐。 秋元凉兮嘴角噙着笑,歪着头,一根手指竖在唇上:“小景,一直忘了跟你说,我真的真的,很不喜欢你,讨厌死你了。” “还有,你的红酒,真的很难喝。” “……” * 她一定是疯了。 屋里热闹得很,经过方才那一遭,彻底把气氛给热了起来。少年少女凑在一块儿,没多久就尽数放开了。 热闹是他们的,与她无关。 秋元凉兮面无表情地想。 背靠着庭院里的那棵榕树,清风拂过,吹得她脸颊痒痒的,霎时清醒了半分。而秋元凉兮,悔得肠子都青了。 “喂。” 风声簌簌。 迹部景吾插着裤兜站在她面前,眉梢轻嘲,“头埋树里了。” 秋元凉兮倏然一僵,不过一瞬,就打理好了面部表情,朝他微微颔首,面不改色地打声招呼,“景吾君。” “不叫小景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香,是方才沾上去的,意外的好闻,至少没之前那么讨厌了。当然,如果他不开口说话的话。 秋元凉兮亦想起了那个轻描淡写的吻,神色稍稍不自然,脸上赧然。 她莞尔:“不过是游戏而已,你不会那么玩不起吧。” 而心底早就把罪魁祸首迹部绯月给鞭笞无数遍了,如果不是那混丫头她怎么会被迹部景吾抓着把柄。 “砰。” 秋元凉兮被抵到树干上的时候惊住了,面前少年的脸庞放大,顷刻间盈满了她的视野,只余下呼啸而过的风声,和少年极浅的呼吸,密密麻麻地填满她的心脏。 “我说。” 秋元凉兮轻微地挣扎了下,她不喜欢这样的姿势。太过咄咄逼人了些,以至于让她有一种自始至终都处于下方的错觉。 “小景,啊嗯?” “满屋子的画?” “嫂子?” “初吻?” 迹部景吾那张迷人的嘴里每吐出一个字,秋元凉兮的小心脏就颤了颤,直到他冷哼一声,暗哑道:“迹部凉兮,谁给你的胆子红杏出墙、旧情复燃的?” ……等等为什么会用这两个奇怪的词。 秋元·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姓氏·凉兮:“……” 上方的阴影慢慢向她凑近,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臂弯里。 离得极近。 睫毛又长又密。 轮廓分明。 不知道迹部少爷吻技怎么样,刚才她亲他时他耳朵都红透了,怪可爱的。 最后,秋元凉兮想。 …… “砰——”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告白不是告白不是告白。 迹部·每天都要搞事情·绯月:请叫我神助攻,不用谢,我的另一个名字叫雷锋。 …… 我就是要卡在这,不服来咬我鸭略略略略略略。 虽然真心话在小说里很土但我莫名喜欢(????)大概是为了让女主名正言顺地把大爷初吻夺走,然后大爷反扑回去,没办法没有其他正当理由了嘤嘤嘤QAQ隔壁都名正言顺地亲到媳妇了,大爷这么华丽丽总不能落后吧噗。 作者菌:我觉得这三篇姊妹篇里大爷的是最早完结的[认真脸.jpg](大概因为短???? 其实在大爷眼里凉兮早就是他的人了哈哈盖了章的,只不过他大爷万万没想到未婚妻跟女朋友还是有本质区别的噗,大概这就是所谓的自信吧233333 * 小剧场:越前夫妇关于凉兮是谁嫂子的事. 绯月:我哥哥人帅钱多身材好。 龙马(想了想):哦。龙雅网球好。 绯月:我哥哥胆大心细脸皮厚。 龙马:龙雅网球好。 绯月:我哥哥骚里骚气独树一帜! 龙马:龙雅网球好。 绯月:我哥哥也是!哼! 龙马:龙雅比猴子山大王打得好。 绯月:…… 绯月:越前龙马,本小姐要跟你分手!分手!我要离家出走。 龙马:……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关上。风大。 绯月:我男朋友不仅是个网球痴还是个性/冷淡怎么破[冷漠脸.jpg] 第25章 [Vol.025]从 * 迹部景吾下楼时恰巧碰见秋元凉兮端坐在餐厅里喝咖啡,嘴角扬起的弧度僵了一瞬,然后飞速敛了敛,神色未改。 闻见动静,还在悠闲地看风景的人扭过头去轻笑着打了声招呼:“日安,景吾君。” “……日安。” 迹部景吾瞅着她再平静不过的神情,稍稍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声,拉开椅子优雅地坐下了,吩咐管家给他端上早餐。 “我让佣人给你弄的醒酒汤。” 秋元凉兮说,“想着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就让人热了七八遍。” “不用。” 迹部景吾嘴角一扯,抬眼望她,“本大爷不需要。” 嘴硬。 秋元凉兮搁下咖啡,杵着下颔言笑晏晏地望着他,忽地想起眼前少年霸道又嚣张地把她拦住,却又在关键时候戛然而止晕过去,委实心疼又好笑。 谁知道一天到晚晃着杯香槟唬人的迹部少爷,酒量差到这种地步。 不过想来也是,如果不是醉得晕乎了,骄傲如斯的迹部大少爷何至于说出类似于告白的话。偏生他还表现得分外清醒,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如今嘴硬的迹部少爷是打死不认昨天那样丢脸的事是华丽的他能够做出来的。 秋元凉兮心底暗自发笑,却做出不甚在意的模样。 “好吧,随你。” 忽而又道:“对了,刚才迹部夫人打电话过来,让你别忘了待会跟我去试衣服。他们在公司忙着,一会儿回来。” 迹部景吾轻轻挑了下眉。 “试衣服?” 这下诧异的人变成了秋元凉兮,优雅地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巴,她决意待会儿再去补下妆,显得精神些。旋即解释:“你该不会忘了吧,今天是我们的订婚宴。” 秋元凉兮笑:“你总归不会把我一个人撂在宴会上。” “咳咳。” 迹部少爷被早晨的咖啡烫着嘴,呛得他直咳嗽。 他确实是忘了。 纵然如此,这样不华丽的事绝对不能承认,不能给秋元凉兮任何嘲笑他的机会。 “怎么可能。” 他轻嗤一声,道:“这种不华丽的事本大爷怎么会做。” 说起来还没毕业就订婚是秋元家主动提出的,许是秋元凉兮与迹部景吾这边的相处不咸不淡的,兴不起什么波澜,倒是让秋元本家那边的人急了,生怕有什么差错。 是秋元家会做出来的事。 是以迹部夫人在餐桌上跟他们提过一嘴,似是询问他们的意见。 秋元凉兮倒是没什么,她已然认了命的。 意外的是迹部景吾,他只是冷淡地应几声就没什么反应了,不像当初那样排斥所谓的政治联姻。 * 订婚宴上见到了朝日奈有栖,秋元凉兮一点儿也没觉得意外。迹部家与秋元家联姻的订婚宴,铁定邀请了与迹部财阀齐名的朝日奈家。 秋元凉兮这时候趁机溜到一边,笑吟吟地望着漫不经心地应付宾客的迹部少爷。 朝日奈有栖晃了晃盛满红酒的高架杯,仰头一饮而尽。 从她进来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黏在了她身上,朝日奈有栖这人,跟迹部景吾似的,一出场便是发光体。 而今她长发如瀑,嫣红的嘴唇翕动,酒红色的礼服衬得她更是肤白胜雪。媚眼如丝,像极了妖精。 秋元凉兮弯着眉眼,隔着人潮轻轻朝她碰了碰杯。 她说:“敬你。” 朝日奈有栖却走了过来,“不陪你家那位大少爷?” “少爷忙着呢。” 秋元凉兮斜眼睇她,眉目盈笑,“倒是你,不陪你家小学弟,人家单纯,省得一不小心又被旁的小妖精勾走了。” “才不会。”朝日奈有栖回:“你见过哪个小妖精,有我厉害?” “不过也是。” 秋元凉兮不置与否。 朝日奈有栖素来自信,资本摆在那儿。她捋了捋头发,真心实意地夸赞道,“你今天真好看。” 的确好看。 秋元凉兮的礼服是迹部少爷订做的,她万分庆幸那位祖宗的眼光没出现偏差,给她选一件骚/气的红色,而是别出心裁地选了最适合她的墨蓝色。 她化了淡妆。 只是不怎么习惯穿高跟鞋。 秋元家族的人都来了,她只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被秋元健次郎赶去陪迹部景吾去了。不过她看着迹部少爷跟人寒暄得兴起,便没去打扰。 秋元凉兮颔首:“谢谢。” “不过比起我还逊色一点。” “……” 竟无言以对。 “呐,说实话。”朝日奈有栖侧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跟那位大少爷,现在到底算什么关系。” 秋元凉兮顿了顿。 “未婚夫。”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她眼神温和。 朝日奈有栖忽地觉着有些挫败,不想承认,她完全看不透秋元凉兮。先前以为只是个温柔良善的大美人,后来才知道这人比谁都黑。 她藏得太深。 她叹气:“你喜欢他吗?” “大概吧。” “……” 突然没了想继续问下去的心思。 仿佛她就是这样一个无情无欲的人,任何事、任何物都不能掀起她的半分波澜。与迹部景吾联姻,只是因为秋元家想要。 朝日奈有栖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噤了声。 她努努嘴:“说曹操曹操到,你家那位大少爷过来了。” 秋元凉兮也望见了他。 他信步朝她走来,背着光,一步一步地走向她,目光笃定而温暖。 秋元凉兮倏然想起那个失落的傍晚,他好像也是像这样携着光环,向她伸出手,来带她回家。 她不知道对迹部景吾是什么样的感情。 朝日奈有栖觉得她对他只是“仅此而已”,她不否认。 但就在刚才,她没办法否认。 左心房的位置,轻轻跳了下。 当初那个骄傲又嚣张的大少爷,在一段段无法复刻的时光里,从模糊的影子,慢慢有了清晰的轮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了质。 他再也不是可有可无的路人甲。或是面容模糊的未婚夫。 她终于有了,从头来过的机会。 秋元凉兮站在原地,弯了弯唇。 没动。 …… 从我选择回到秋元家的那一刻起,我便再也没了选择。从我决意搬进迹部家的那一天起,我就注定不能回头。 而今我无数次庆幸,还好我不得不接受的那个未婚夫,是你。 幸好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对大爷的感情止于心动。 下卷感情会升温。 所以别打我嘤嘤嘤QAQ。 下章就开启大学卷了,你们要的修罗场。爱你们么么哒。 * 说起来你们不信,我这几天心血来潮补了部热血运动番,黑子的篮球。说实话我真的好喜欢黑篮里塑造的女性角色啊啊啊咬手绢,那里面女生没一个花瓶的。 然后想想网王。 想想就气。 气哭。 以及青峰的配音和大爷的是一个,这该死的独特又撩人的嗓音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老跳戏!但就是好好听啊啊啊啊啊啊啊帅哭T﹏T 第26章 [Vol.026]男 * 今天老师稍微拖了一下堂。 秋元凉兮盯着窗外的风景走了会儿神,身畔的菅原花音誊抄着黑板上的笔记,瞥见她心思完全没在课堂上,登时凑过来,避开讲台上口吐飞沫讲得兴起的老师,小声道。 “呐,没想到你也会有走神的时候啊。” “佐藤老师今天讲的内容有点枯燥,就发了会儿呆。” 秋元凉兮往常甚少有走神的时候,她生得好看,做事又专注认真,不止学生,老师亦很喜欢她。 只不过这会儿愣神的时间长了些。 嘴角噙着笑,秋元凉兮微微偏过头去会望她,笑吟吟道:“没想到花音这么喜欢我,时时刻刻都盯着呢。” 她眉眼盈着笑,弯成一道月牙。 颇遗憾地开口:“不过很可惜呢,虽然我也很想回应你热烈的爱,如果不是佐藤老师正点你名字的话。” 菅原花音闻言坐正了身子,果然望见佐藤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讲课的声音,阴沉着脸直直地盯着她。 “菅原桑。” 文学系出了名的老妖婆皮笑肉不笑地念着她名字:“请问你是对我课有什么不满吗?” 菅原花音闭了嘴,作鹌鹑状,不说话了。 系里的老师多半温和可亲,好说话,只有这门课上的佐藤严苛到变态,面上总是一丝不苟的神情。 然而秋元凉兮,依旧是这位佐藤老师的得意门生。 · “啊,真不公平。” 终于下课了。 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地走了,菅原花音一边收拾着课本一边抱怨:“明明是你不认真,遭殃的总是我。” 秋元凉兮觉着好笑:“走了。” 菅原花音抱着书慢吞吞地站起来,问,“先去食堂还是回宿舍?” 秋元凉兮与菅原花音一个宿舍的。 除了她们两个,还有同是文学系的、当初与她在广播社共事的樱庭未来,还有一个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换得跟她住一起、法学系的朝日奈有栖。 念起东大开学之初在宿舍撞见跟她不同院系的朝日奈有栖,对方一过来就给她一个熊抱,惊得她直退了好几步。 朝日奈有栖依然守在校花的位置,岿然不动。 用她自己的话表示就是,无人能超越她的美貌。 秋元凉兮想了想,侧过头:“我回宿舍吧,还有点事。” “需要帮你带饭吗?” “谢了,下次换我。” 她没拒绝。 与菅原花音并肩而行,食堂与宿舍还有一段是同路,菅原花音性子好,活跃得很,有她的时候不会觉得枯燥无聊,或是冷场。总而言之秋元凉兮很喜欢与菅原花音相处,很舒服。 她含笑着聆听对方说话,自始至终安安静静,不会打断,却是听得专注。 菅原花音只会觉得,秋元凉兮这人,她温和懂事。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其间路过网球场,运动场里热血沸腾,秋元凉兮目光凝滞了一秒后轻轻挪开,菅原花音却小小地惊呼一声。 她说:“真稀奇,今天的那几位都在呢。” 秋元凉兮知晓她说的是谁。 中学时是风云人物的那些个人,如今到了东大依旧是风云人物。 譬如,一入学就成功挤掉上一任校花的朝日奈有栖。 再譬如,凭借惊人的美貌和高超的球技荣登东大校草榜榜首且险些与朝日奈有栖并驾齐驱稳坐校花宝座、法语系的幸村精市。 还有,一如既往风云的迹部大少爷。 相较之下秋元凉兮的名字倒显得不值一提了。 大学的女生性情成熟了些,不如中学时候的疯狂,热情就减了一大半,但那些人的人气依旧。 菅原花音总喜欢在她耳边八卦着叨叨这些人。 秋元凉兮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 菅原花音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说:“法语系的幸村精市、还有我们同班的不二周助,白石勉勉强强算一个吧。啊,就连平时神龙不见尾的金融系的迹部景吾都来了。” “赚大发了。” 秋元凉兮听见某人的名字,怔了怔,往球场边瞧去,果真是。满脸写着骚包站在中央的人可不就是平日里日理万机的迹部大少爷。 还未毕业迹部景吾就被保送到了东大的金融系,只不过他在校学习的时间甚少,大多时候窝在公司,坐稳在迹部财阀第一把交椅的位置。 而秋元凉兮与迹部景吾订婚后就搬出了秋元家,也没好意思继续住在迹部家,就在外面租了幢房子。 也乐得自在。 算算时日,她与她未婚夫,着实很长没见面了。 “凉兮。” “……啊?” 菅原花音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抱怨道:“你今天怎么了,老走神。” “没什么。” 秋元凉兮回过神,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别看了,眼珠子都要掉里面去了。走吧,小花痴。” “看帅哥又不犯法。” 颜控菅原花音理直气壮。 秋元凉兮轻轻一笑,春风拂过扬起她的裙摆,露出两条纤细而白皙的长腿。她伸手挽了挽被风吹乱的长发,精致如白瓷般的侧脸只是抹了淡妆,殷红的嘴唇衬得肤色更是欺霜赛雪。 出落得愈发亭亭了。 宛如脱胎换骨。 菅原花音只不过浅浅一瞥,便呆滞住了。 她知道秋元凉兮足够美。 兴许从不关注八卦的秋元凉兮也不会知晓她在东大的名气不亚于她方才提到的那些人,在校花榜榜上有名的秋元凉兮屈居第二,仅次于朝日奈有栖。 哦,这两位都是她舍友。 可怜弱小无助的菅原花音想到这,整个人都蔫儿了,没了看帅哥的心思。 没走几步秋元凉兮就被拦下来,是个面容青涩的小男生,长得挺好看,就是说话支支吾吾的,害羞极了。 这不是头一回。 菅原花音早就习以为常了,抱着手臂笑盈盈地站在那儿看好戏。 “抱歉。” 秋元凉兮拒绝人的时候从来不说废话,但还是在侧着脑袋认真地听完小男生一长串的告白宣言,然后才说了句抱歉。 小男生捏着拳头紧张地问了句:“那秋元桑有男朋友了吗?” 她下意识地想否认。 却倏地想到那位挂着她未婚夫名号的迹部大少爷,生生把落到喉间的话给咽下去,莞尔:“算是吧。” 指尖抵到柔软的嘴唇上,秋元凉兮眉眼漾着笑。 说不出的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四五天把七十五集的黑篮给刷完了(我是魔鬼啊啊啊),看得我是热血沸腾,好像找回了当初看网王的心情嘤嘤嘤QAQ 我炒鸡喜欢那里面的女性角色啊啊啊,总共出现了四个女生,每一个都不是吃素的长得好看又聪明睿智,每一个拎出来都是同人文女主→_→顺便实名diss一下网王里女生塑造得太差了,不讨厌,就是单纯不喜欢在小说或者番里这种性格的。 第27章 [Vol.027]绯 * 秋元凉兮推开画室的门时,里边空无一人。意料之中的答案,她没表现出半分意外,阖上门后走到用布遮着的画板眼前,旁边还摆着未用完的颜料。 这个时间点画室里的人该都走光了。 夕阳映红了半边天,灼热得快要烧起来。仿佛是一点点地从窗外挤进画室里,投到桌子上的光线显得分外的柔和,悄悄落入她掌心。 掀开画布,秋元凉兮望见了那画到一半的油画。 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这里。” 葱白而修长的手指落到画中角落的位置,轻轻点了点:“这里色彩不对,太暗了。” 秋元凉兮抬起眸子,只一眼便认出了那人。露出讶异的神情,似是没想到这么晚了他还会出现在这里。后者倒是淡然,笑吟吟地跟她打声招呼:“日安,秋元桑。” 蹙起的眉头陡然松开,她颔首:“幸村君。” 眼前的人正是方才菅原花音提及的东大校草,幸村精市。 亦是越前初奈的男朋友。 不过对于处在地下恋情里的两人来说,这是没多少人知晓的秘密,那两人瞒得密不透风。 说起她与幸村精市的相识,只不过是前段时间她知悉她的老师伊集院美惠又收了个学生,那个小师弟恰好是与她在越前家有过一面之缘的幸村精市。 真是说不出的缘分。 老师不止一次夸过他的天分。 秋元凉兮被指出来也不觉得恼,捏着下巴想了想,“这样啊。那照幸村君的话,这里该换成什么?” 幸村精市与她不一样。 他用色大胆,糅合在一起却觉得协调。倒是秋元凉兮,从来中规中矩。老师评价她是被牢笼禁锢的鸟儿,与幸村精市浑然天成的风格是迥然不同的。 “红色。” 幸村精市很喜欢跟秋元凉兮在绘画上的交流:“秋元桑的画,总是觉得太阴沉了呢。” 张扬的红色。 恰好能与整幅画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与整体的暗色调形成对比,产生强烈的视觉效果。就像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照亮了黎明。 标准的幸村式回答。 秋元凉兮总算明白了那点违和感出现在哪里了,与其说是违和感,不如是原先的色调一板一眼得毫无新意了。 她说:“谢谢。” “举手之劳。” 秋元凉兮见幸村精市走到了他的画板面前,忍不住扭头问了句:“比赛的作品,幸村君画完了吗?” “还没。” 幸村精市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摇头:“刚好碰上了瓶颈,稍稍有些苦恼呢。” “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请便。” 秋元凉兮凑过去,小小地惊诧一下,便笑了,“幸村君画的,是奈奈吧。” 幸村精市画的是越前初奈的背影,深蓝色的底色,仿佛置身于海的世界,神秘而又透出了笔者的心思。 纵然是越前初奈的死忠粉,恐怕也没办法认出画里的那人。 “嗯。” 幸村精市托腮:“然而总觉得哪里不够好。” “不是哪里不够好。”秋元凉兮侧过头望他,浅浅一笑,“而是可能她在你心里,太好了。” 秋元凉兮是个温柔的姑娘。 以前幸村精市就听越前初奈提起过,不过最初的印象也仅仅止步于此,再者便是“迹部未婚妻”这一层身份。而深入接触后才知道这姑娘某种意义上与他相似到了极点。 明面上温和可靠。 骨子里比谁都冷。 他动了动唇,罕见地主动提起无关于绘画的事:“前几天小奈跟我提起过秋元桑。” “说起来奈那家伙一个人跑去美国念书就没了消息,真没良心。幸村君有什么可以替她传达的?” “如果是秋元桑的话,听从己心就好了。”幸村精市笑,“小奈的原话,大概是这样吧。” 秋元凉兮怔了怔。 她不得不承认近日心底打的那个结已然被越前初奈猜了去,觉着惊诧的同时又滋生了几分好笑。 纵然越前初奈如今身居国外,她亦察觉到了两人间无人横插/进去的暗潮,旋即喃喃了句:“真羡慕啊,你和奈。” 说完霎时反应过来。 这绝对不是现在的秋元凉兮会说的话,是她逾距了。 幸村精市不甚在意。 他露出近乎怀念的神情,眼眸里流淌过细碎的光,很好看。 “也许吧。” 模棱两可的答案。 秋元凉兮与幸村精市的关系只停留在表层,说不上有多深厚,但也知道幸村精市不是个能与旁人分享自己私生活的人,便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继而讨论起了几日后的比赛,将无关紧要的事抛在了后头。 不知不觉便入了夜。 秋元凉兮揉了揉肩膀,凝视着修复得差不多的画,搁下画笔。歪过头去看幸村精市,他还没画完,侧脸专注而温柔,橘黄色的灯光给他踱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朝日奈有栖的电话来得恰到好处。 手机铃声在寂静的画室里显得分外突兀,只响了一下秋元凉兮便接了起来。 幸村精市停下来望向她。 秋元凉兮以为是这通电话打扰到他了,用口型跟他说了声“抱歉”,打算绕到外面去接。却被幸村精市拦住了,他摇头:“不碍事。” “多谢。” 秋元凉兮说。 电话接起来时朝日奈有栖那边很吵,秋元凉兮“喂”了几声,轻得不能再轻了,很快便淹没在喧嚣声里。 那边似乎走到了寂静处,声音小了些。 “喂,凉兮。” “有栖,你不是在宿舍吗?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先别管这个了。”朝日奈有栖难得地表现出兴奋模样,“我这边在开联谊会啦,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快过来吧。” 秋元凉兮顿了一下,才无奈地开口:“有栖,我还有事,就不过去了。” “凉兮凉兮我跟你说,这边好多帅哥,颜高身材好的那种,一点也不输给迹部景吾那家伙。我跟你说,要多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才好,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啦。” ……凤长太郎要被气死了,朝日奈有栖。 秋元凉兮还想拒绝,却被早已玩嗨了的朝日奈有栖给挂掉了电话。仿佛一切毋庸置疑,盖棺定论。 “……” 没一会儿朝日奈有栖就发来了地址。 离学校意外地近。 回过头幸村精市朝她友好一笑,说出来的话却让一向冷静淡定的秋元凉兮呆滞了几秒:“放心吧,秋元桑,我不会告诉迹部的。” 所以你放心大胆地去体验外面的花花世界吧。 潜台词如是。 她僵住了。 ……她丝毫不怀疑眼前这人下一秒就会用幸灾乐祸的语气发消息给某人。 呵。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龙雅非正式出场。 之后你们可能会见到一个严重ooc的女主:D(我构思龙雅出场那段时差点临阵倒戈了嘤嘤嘤)因为尼酱实在是太!苏!辽! * 放我主上出来溜溜,今天也要为男神疯狂打call! 某种程度上凉兮和主上挺像的。 所以这两人是闺蜜组! 其实这两人还蛮般配的[托腮.jpg] 迹部·感觉头上绿油油·景吾:嗯?你说什么? 越前·感觉头上绿油油·初奈:?? 第28章 [Vol.028]她 * 秋元凉兮照着朝日奈有栖给她发的地址过去时没找到她。 她盯着眼前奶白色的别墅,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她没想到朝日奈有栖把联谊的地点定在了朝日奈集团名下的一幢别墅,说起来她还来过。 守门的保镖认得她,朝她颔首:“秋元小姐。” “你们好。” 有人领着她走进去。 联谊的地方比她从电话里听到的还要喧闹些。 别墅映着光怪陆离的灯光,像是五彩斑斓的霓虹,音响放着的摇滚乐震得她耳朵发疼。 秋元凉兮捂住两边的耳朵,脚步倏地一滞。 先前朝日奈有栖在简讯里提到过,来联谊的大多是附近大学的学生,她交友广,会认识那些人不奇怪。 然而她却没见到她口口声声念叨的帅哥。 因为这些人,都带着面具。身上穿着各式各样的礼服,形形色色的人走来走去,伴着摇滚乐疯狂地扭动着身子。如果不是她来过朝日奈有栖的这幢别墅,她都恍惚有了种误入了哪家糜乱的酒吧。 难以置信,朝日奈家族那样严谨的家风,竟然会纵容她乱来。 那些人看不清脸只判断得出身材。 ……见鬼的颜高身材好的超级大帅哥。 果然朝日奈大小姐的话就不该信,秋元凉兮隐隐有些后悔。 她给人拨了个电话过去。 没一会儿千方百计把她给骗来的人从汹涌的人潮中挤出来,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朝日奈有栖比她高一点。 汹涌的胸挤压着她,把她的脸都给挤变形了。 秋元凉兮好不容易才挣脱开她的禁锢,见她还要黏上来,没好气地攮了她一下:“……死开。” “好冷漠啊,小凉。” 被丑拒了的朝日奈有栖扁扁嘴,作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朝日奈有栖没戴面具,化了浓妆,一双红唇醒目。如牛奶般的肌肤在灯红酒绿的掩映下显得分外的白,着一袭水蓝色的抹胸小礼服,堪堪只到膝盖,露出一双白皙而修长的腿。脚下踩着七八公分的高跟鞋,足足比她高出了一个头。 美颜不可方物。 反观秋元凉兮,许是方从画室出来的缘故,素面朝天,脸蛋只称得上白净。 着装也是再普通不过的连衣裙,衣袖微微卷起,露出半截玉藕般的手臂,蓝灰色的长发用橡筋挽起。 还穿着白色帆布鞋。 朝日奈有栖仔细打量了她一下,然后嫌弃地蹙起眉头:“你怎么这样就来了。” “我哪样了。” 秋元凉兮哑然失笑:“你打电话的时候我还在画室修改我的参赛作品,能来就不错了,朝日奈大小姐。” 她觑了一眼光怪陆离的周围。 “况且你也没告诉我这是个变相的假面舞会啊。” 她素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如果不是朝日奈有栖千方百计地把她骗来,她无论如何是不会来的。 “算了。” 朝日奈有栖姑且作出妥协,也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个面具来塞到她怀里,“诺,给你准备的面具。” 秋元凉兮兴致缺缺:“你去玩就行了,别把我拖下水。” “别呀。”朝日奈有栖忽地凑到她耳边,“未来和花音也来了。而且没戴面具之前我验过货了,都是根正苗红的大帅哥,待会儿有看上眼的一举拿下。” “……” 你的小男友凤长太郎真的会哭的,他真的会哭的。 秋元凉兮不由得同情起那个还在冰帝念高三的小学弟了。 下一瞬朝日奈有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撇撇嘴试探着问:“话说你没告诉迹部景吾那个自恋狂吧?” “很遗憾。” 秋元凉兮笑着晃了晃握在手中的手机,“你口中那个自恋狂前一秒才发短信过来,很遗憾我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估计他待会儿就过来了。” “……阴魂不散。” 朝日奈有栖掩面:“秋元凉兮你个夫管严,你没救了。” 被控诉夫管严的秋元凉兮不置与否,既然大少爷难得心血来潮地发简讯关心一下他的未婚妻,她自然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朝日奈有栖站在那儿和她聊了一会天便戴上了自己的面具,扭着腰肢袅袅婷婷地走到舞池中央跳起了舞。 她身材极好,与交相掩映的霓虹灯光形成强烈的视觉冲突,基本上场上所有人的视线都黏在她身上。 她是天生的发光体。 秋元凉兮抱着手,嘴角噙笑,想。 朝日奈有栖某种程度上与那个高傲矜贵的大少爷相像得不得了,却是同类相斥。自他们订婚后这位朝日奈大小姐一直致力于挖迹部少爷的墙角,从此一去不复返。 她婉拒了过来搭讪的几个面具男,给似乎是还在路上的迹部景吾发了条简讯。 说她在别墅外的喷泉前等他。 * 她就不该应下朝日奈有栖来到这,所谓人倒霉时和白开水都塞牙缝,秋元凉兮想起方才那七八公分的高跟鞋一下踩到她脚上就心情复杂。 如果不是踩她的人戴着面具,又一溜烟儿地跑没影了,她一定要把那个弄她成半残的人扔进喷泉里。 反正脑子里进的都是水。 ……她绝对是故意的。 秋元凉兮暗暗记下了这仇。 这一晚暗得吓人,皎白的月光稍稍躲进了乌云里,喷泉边上漆黑一片,看得不太清楚。那边站了人,背对着她,手插在裤兜里,身姿颀长。 没想到迹部少爷已经到了。 秋元凉兮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原来你已经到了啊,老实说你是不是在我手机里安了什么,这么快……” 声音戛然而止。 那人转过身来,却是戴着面具,看不清模样。 像是消音般,她张着嘴巴,脚生生钉在了原地,模样有些傻。 半晌,才若无其事地踱步过来,便走便抱怨:“刚刚不知道哪个踩了我一脚,七八公分的高跟鞋,可狠了。” 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她脚上。 仿佛天旋地转,下一秒她就被人给抱起来,手臂下意识地攀着他肩膀。指尖微蜷,僵直着身子,温度一寸寸地凉下来。 她被人抱到喷泉边上,双腿悬空。那人半蹲在她眼前,脱掉她的鞋子,脚趾一片红肿。他顿了顿,将手覆在她脚上,轻轻摩挲。 他自始至终没开口说一句话。 “我不疼。” “……景吾。” 揉着她脚趾的手一滞。 秋元凉兮眼角发涩。 她眨眨眼,倏尔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生怕一瞬间他就消失不见了。 心口钝钝地疼。 指头落到他的鬓角边,堪堪停在半空中,忽而又放下。温热的触感源源不断地涌入她心脏,她转而用手臂抱住了他的颈脖,轻轻埋进他颈窝里,恍如情/人的耳鬓厮磨。 滚烫的泪沾湿了衣襟。 他僵住了。 ……她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凉兮认出了尼酱。 她是在自欺欺人,觉得如果是迹部大爷她就可以任意妄为了。 龙雅没ooc,我发si,他还是那个不羁爱自由的橘子少年。 大爷头顶绿油油。 下章预告: 浴室play(大雾) * 龙雅与凉兮的初恋故事后面会在番外交代,用两句话总结就是: ——你曾是我的盔甲。 终有一天却成了我的软肋。 …… 话说我真的好想完结啊[小声逼逼.jpg] 第29章 [Vol.029]修 * [见到小不点了,还有他的小女朋友。难得那个臭小子还记得你,居然问我你去哪儿了。一定是你做的饭菜太好吃。] [和小不点打了场,他还差得远呢。不过他的那个小女朋友挺有趣,护犊子跟护着什么似的。] [我能打正式比赛了。] [不过我拒绝了。] [寄给你的画收到没,我从全世界搜罗来的。下次给你寄橘子。] …… 迹部景吾找到秋元凉兮的时候她正光着一只脚坐在喷泉边,身体微微往前倾,双臂环住戴着面具的少年的颈脖,把头埋进他颈窝里。手却死死攥住少年的衣襟,望不清神色。 那是极尽依赖的动作。 至少他从未见过秋元凉兮在他面前有这样失态的模样。 脚步滞了滞。 “凉兮。” 称呼是从什么时候变的,迹部景吾记不清了。从最初中规中矩的“秋元桑”到如今亲密无间的“凉兮”,他突然发现,那样的自己,好像不满足于此了。 秋元凉兮沾着水光的睫毛颤了颤。 恍如触电般,又似是被少年滚烫的肌肤给灼伤,她手陡然一松,猛地缩回去。循着声音,侧过头望向脸色阴鸷的少年,神情错愕。 眼睛湿漉漉的。 才哭过。 迹部少爷的脸又沉了半分。 “哭了?” 他走过来,像是没看见这里的第三个人似的,只瞥了一眼便看出根源来了,皱了皱眉:“你的脚怎么了?” 秋元凉兮跳动着的心脏便是在那一瞬冷却下来的。她没再去看被无视掉的面具少年,目不斜视,倒显得有几分刻意。而这自然瞒不过洞察力优越的迹部景吾。 她苦笑:“刚被人用高跟鞋踩了一脚。” “很疼?” 在他印象中,秋元凉兮不像是因什么鸡毛蒜皮的事而哭泣的人。如果秋元家族的继承人学不会管理情绪的话,那他就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这个所谓的百年大家族了。 “也不是……” 秋元凉兮的声音卡在了喉咙,因为素来矜贵的迹部大少爷在这时正准备低下他骄傲的头颅,纡尊降贵地要查看她受伤的那只脚。 ……一定是她打开的方式不对。 她眨眨眼。 “啪。” 一只白皙的手拦住了迹部景吾的动作,而刚刚那只手,才搁在她脚上,替她缓解疼痛。 迹部景吾挑了挑眉,这才舍得分出半点余光落在被他无视的面具少年身上,双眸暗沉。流动的空气有一刹那的凝滞。 少年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喂,我说,这样贸然地把手伸到女孩子脚上,太没礼貌了。”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秋元凉兮垂着眼眸,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襟。却见迹部景吾面无表情地站直了身子,定定地觑着他半晌,倏尔张狂地笑出声来,笑够了才随口一问:“你是谁?” 少爷冷嘲热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你,才是失礼。” ——这两个人挑衅的坏毛病又犯了。 他却在这时,解了面具。 躲在云层里的月亮悄悄地探出头来,皎白的月光洒在少年渐渐清晰的脸上,深棕色的眼眸,墨绿色的头发。那个少年有着一张与越前龙马相似的脸庞。 迹部景吾脸色稍敛,嘴角往下压,语气笃定:“越前龙雅。” 他认出了那个少年,曾在U-17见过的、越前龙马的哥哥,越前龙雅。 ——他女朋友的老情/人。 那天越前龙马脱口而出的那声“嫂子”,虽然明白只是不华丽的小子赤/裸/裸的挑衅但自始至终,都是他梗在心里的一根刺。 他回去以后还是没能忍住出手查了秋元凉兮之前的事,知晓她曾经在美国留学两年,这里头的个中缘由因涉及秋元家族的辛秘,便一目十行掠过,直到在资料里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所有的疑团都迎刃而解。 呵。 迹部景吾冷笑出声。 越前龙雅却无视掉迹部景吾的那声冷嗤,嘴角翘起来,漫不经心地跟坐在喷泉边上默不作声的秋元凉兮打招呼:“哟,好久不见,Artemis。” 少年语气熟稔:“我回来了。” 摘掉面具,他依旧是那个神采飞扬的不羁少年。 秋元凉兮终于舍得从紧紧盯着的脚踝处挪开,神色恍惚地落在少年的脸上,顿了一下,才慢吞吞开口:“好久不见……越前君。” 迹部景吾没去看越前龙雅,而是死死地盯着秋元凉兮面上的表情,她除却最初的那一秒停顿,可以说是毫无破绽。就算是面对着的是曾经耳鬓厮磨的旧情/人,也没有一分一毫的松动。 宛如陌生人。 “叙旧就不必了。” 他神色不虞地斩断掉两人藕断丝连般的对视,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实在是越来越差了,神经紧绷着:“听说越前君在正式比赛里受了伤,真是遗憾。” 越前龙雅突然参加正式比赛是前不久的事,作为越前龙马哥哥的他水平自然不用说,短短几场比赛就让他大放异彩,亦让当初中学网球圈的那些人惊掉了下巴。 毕竟越前龙雅的个性不像是会中规中矩参加正式比赛的人。 然而这样一个有望夺冠的人,却在决赛之初受了伤,不得不退出比赛,回了日本。 迹部景吾皱着眉在他手腕那里停留半晌,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受伤,只不过他藏得太深,他多半看不出来。 他扬声道,神色桀骜:“等你伤好,有机会的话,打一场。” “不用等伤好。” 越前龙雅见他话里藏刀,不由得露出玩味的笑,“我随时可以。” 被小看了。 迹部景吾沉了脸。 越前龙雅裤兜里的手机响个不停,他看了一眼便把手机塞回去,扬了扬手:“我还有事,就这样。” 然后他半蹲下身子与秋元凉兮平视,倏然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娴熟得如做过好多遍。他眉眼带着势在必得的笑:“下次见,Artemis。” 还想有下次。 迹部景吾眉心直跳,良好的教养让他克制住了想要把那只碍眼的手拍下来的冲动,没想到秋元凉兮却率先把他的手给甩开了。 “啪。” 她面容平静,宛如一潭死水:“你逾矩了,越前君。” 越前龙雅没在意她的冷漠,只是觉得他用了两年时间好不容易捂热的那颗心,那个生动又鲜活的秋元凉兮,又回到了最初冷冰冰的模样。 他站起来。 “拜。” ——我们还会再见的,Artemis。 秋元凉兮盯着他潇洒的背影出神,双眸轻黯。 他好久没叫过她那个昵称了,从美国回来的前面那段时间他们经常吵架,应该说是冷战。他生气时总喜欢喊她“大小姐”,尾音上扬,尖锐而嘲讽。 家世便是他们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沟壑。 “人走远了。” 迹部景吾用陈述的口气说。 他目光晦涩,却阴沉得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秋元凉兮吓了一跳,别开脸。但见迹部少爷蹲下身来,手臂绕过她的腿,用公主抱的姿势将她稳稳地提起来。 秋元凉兮一时重心不稳,吓得搂紧的脖子,忐忑地喊了声:“景吾君。” 迹部景吾却不觉得愉悦。 他沉声道:“回家。” 秋元凉兮愣了愣,她还有一只鞋子没拿呢,“我的鞋子。” “明天本大爷重新给你买。” “我是说……” 迹部景吾觑着她,那眼神里有冷漠,还有说不出的晦暗,让她的心陡然揪起来。她霎时噤了声。 “……闭嘴。” 他顿了顿。 “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满100的加更。 撒娇卖萌打滚求评论啊,讨论剧情的那种,想要跟你们聊天呐。 * 凉兮:我把你当未婚夫,你居然想泡我???? 话说大爷一直对凉兮胸有成竹而且以为凉兮就是他女朋友了(大雾) 个人觉得未婚夫跟男朋友是不一样的,未婚夫可以在没有感情基础下的联姻,男朋友是两情相悦的情侣。 * 我错了下章才是浴室play,作为一直被压的那个(雾)终于要反压回去了! 第30章 [Vol.030]黑 * “你应当记住,从你担上‘秋元’这个姓起,你就该明白你身上背负的是什么。” “你是不是继承人决定在于我,而不是在于你。我可以让你担上所谓‘秋元家族继承人’的风光名号,也能让你一夜之间一无所有。离了秋元家,你什么也不是。” “你别以为离了你,秋元家族就没旁的继承人了。” “纵容你在外面玩了那多年,你该知足了。无关紧要的东西,还是断掉为好,对你,对他都好。否则,我不知道我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 “这人知道吧?迹部景吾,迹部财阀的独子。拿下他,这是现在的你唯一的价值。” 视线落在面前的一沓照片上,那少年笑得张扬,像太阳。她弯了弯唇,神色冷淡,宛如一个任人摆布的瓷娃娃。 眉眼冷寂。 “是,祖父。” · “啪。” 乱成一团糟脑袋里涌进那些嘲讽的话,自始至终像一根刺悬在她心尖。 秋元凉兮突然烦躁地扔掉盖在脸上的毛巾扔到浴缸边,眼眸深处的情绪于浴室里的水雾散去后亦慢慢消失了。 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她裹好浴巾赤着脚走出来,换洗的衣裳摆在外面忘拿进来了。 然后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翻看着资料的紫灰色头发少年。 脚步一顿。 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她摆着地板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语气冷静得像是陈述:“你说要回家,但没说回的迹部家。” 迹部景吾抬起眼望她,呼吸倏然一滞,心漏掉了半拍。 浴巾只松松垮垮地围在身上,头发湿哒哒的,水珠顺着颈窝滑落,滴到锁骨上,忽地就扎破了他心里攀起来的那个泡泡。她光着脚,露出小巧的脚踝,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脚趾上的红肿还未褪去。 他有些烦躁。 眼眸暗了暗。 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这样毫无防备的模样,是会出事的。 他别过头:“没区别。” “啧。” 秋元凉兮习惯性地扬起笑,“说起来你还不走,是打算看着我换衣服吗,迹部少爷?” 迹部景吾僵了僵,眼眸里晃过一丝狼狈。诚然大少爷的骄傲仍让他没有挪动一步,他旋即勾起唇,“本大爷倒是不介意,你是我未婚妻。” 顿了顿,补充。 “合法的。” “不过比起这个。”迹部景吾晃了晃手中的资料,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难道你不好奇我手上拿着的东西吗?” 秋元凉兮停下擦头发的动作,捏着毛巾的手指头陡然一松,心底埋着的猜测终于破土而出。她不知道怎么的松了一口气,望向迹部景吾,“你知道了啊。” “如果连这个都查不出来的话,你也太小瞧本大爷,小瞧迹部家了。” 他讽刺道,“秋元家的人除了你以外,果真都是废物。难怪一年不如一年,到了推自己继承人出来联姻的地步。” “多谢夸奖。” 秋元凉兮对秋元家布下的这个局,从她被威胁着回到秋元家的那天起,就埋下了的。 这么些年秋元那么大一个大家族能发展到如今的地位,做了不少肮脏事。而她作为秋元家族的唯一顺位继承人,手上所持的股份着实不少。 这便足够了。 “我没在夸你。” 迹部景吾心里头一堵,估摸着时间该是到她收网的时候了。于是他还是没能忍住,问:“然后呢?” “什么?” “收网以后。” 他不觉得秋元凉兮搞出这些动作只是为了击垮秋元这个百年家族,她也没这么大的本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她怕是比谁都清楚。恐怕仅仅只是拿来威胁秋元家主,她的祖父罢了。 “离开秋元家。” 迹部景吾面无表情。 秋元凉兮垂着眼眸,在他灼热的注视下缓缓开口:“取消与迹部家的联姻。” “砰。” 迹部景吾的动作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秋元凉兮被狠狠砸到床上时肩膀酸痛,身上围着的浴巾松动,隐隐约约有滑落的趋势。 他拽住她细白的手腕,欺身而上,双眸死死地锁住她错愕的神情。沾着薄薄的老茧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轻轻滑到她的锁骨处,骤然停住。 先前都没发觉。 那里有一处纹身,极浅。不像是图案,倒像是人名。 被他的指尖抚过的地方引得阵阵战栗,秋元凉兮嘤咛出声,小得跟蚊虫叮咬过似的。她不喜欢这种被掌控的感觉。 “纹在这里。” 迹部景吾指着那一片雪白的肌肤,眼眸暗沉,“一定是很刻骨铭心的记忆吧。” 秋元凉兮不想说话。 好像一切,都脱离控制了。 迹部景吾止不住冷笑,眼睛里却是一片冰凉:“秋元凉兮,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以为,迹部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他捏着她的下巴,覆上去。 他撬开她的唇舌时,秋元凉兮愕然地睁大眼睛,那个嚣张的少年以不容反抗的姿态强势地侵入她的世界,仿佛要将她的心一寸一寸地掠夺走。 哪有这样的人。 她眼角微红。 ……哪有他这样的人。 ……犯规。 浴巾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裸/露的肌肤曝光在冷寂的空气中。身体触到那片柔软时,绕是刚才还处在上风的迹部景吾也僵住了,目光甚至不敢往下移。 打破沉寂的是急促的电话声,是秋元凉兮的手机铃声。 像是反应过来,秋元凉兮挣扎了一下。 他松开她的手腕。 面色潮红。 “你的衣服。” 他把摊在床上的衣服递过去,没再敢看她一眼。 秋元凉兮暂时不想理他,却还是接过来,默不作声地穿好衣裳。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她才从床上下来,没穿鞋子,接起。 迹部景吾余光瞥见她光/裸的脚踝,皱了皱眉。碍于现在的秋元凉兮对他没什么好脸色,没有说。 电话是菅原花音打来的。 “喂,花音。” “……” 那边静了静。 然后传来菅原花音惊慌失措的声音,刻意压低了似的:“凉兮,我把我初恋给睡了啊啊啊啊啊啊。” “……” “我跟你说过的啊,就那个白石啊白石。一醒来我就溜了,我跟你说我完蛋了啊凉兮。” 秋元凉兮望向身后的人,她刚才好像不小心按了免提。 迹部景吾挑了挑眉。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主上生日啊啊啊啊啊啊啊,表白本命表白男神! 幸村精市生日快乐么么哒。 突然想起我跟大爷生日只差一天。 —— 新cp出现,这是前任组。 * 说实话我是站龙雅的,因为跟龙雅在一起时的凉兮才是真正的她呀:-D 当然还有我是个男二控的原因[摊手] 大爷不知道怎么撩妹追女孩子啊伤脑筋。 之前在微博上看到的,如果一个女孩子在你面前优雅得体不会耍小性子,那她一定不爱你。 所以追妻火葬场来了啊姐妹们。 * 新开的主上贺文,短篇。 ↓ ‖2019.3.5 幸村生贺 —— 幸村梨央做了个梦。 梦里她不认识一个叫幸村精市的混蛋,而那个混蛋也不是她的亲哥哥。 睁开眼就看见那个叫幸村精市的混蛋笑眯眯地往她碗里夹了一个鱼头,说,“多吃点,补脑的。” · 幸村梨央:……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幸村精市:乖。 · · ※阿兮出品. ※兄妹向:幸村精市×幸村梨央|腹黑毒舌大魔王属性的欧尼酱×单纯傲娇武力值爆表的小仙女. ※非骨科,纯亲情. ※又名:《八一八那些年我与大魔王相爱相杀的日子》. 第31章 [Vol.031]心 * ——白石藏之介。 脑海里冒出这名字时秋元凉兮小小地惊诧了一下,她记得那个白石,菅原花音的初恋。不止是菅原花音同她提起过的缘故,还因为“白石藏之介”这个名字时常与迹部景吾、幸村精市一同被提起。 应当与迹部景吾关系还不错。 这个与白石藏之介相识且关系还不错的男人就站在她背后与她面面相觑,秋元凉兮思忖着要不要出声提醒菅原花音,让她不要太过放飞自我。 迹部景吾却走过来,凑近手机。他半弯下腰,与她持平,声音不大不小但恰好能让电话那头的人听见:“白石?” 秋元凉兮沉默了下来。 ……他绝对是故意的吧。 ……绝对。 “——啊啊啊啊!” 死寂只在一瞬,菅原花音透过电话清晰地听见了慵懒又沙哑的男声,从最初的错愕后缓过神来,便是扯着嗓子的尖叫。 持续放飞自我的菅原少女脑袋空了一下,俨然忘了前一秒她还哭丧着脸跟她诉苦且内容被人给听了去,激动得破了音:“秋元凉兮这么晚了你那边居然有男人!快说快说,到底是哪个野男人?” 野男人迹部景吾:“……” 他决定下次见到白石得好好嘲笑他一番,被人姑娘给睡了还被嫌弃。 呵。 迹部少爷的脸色黑得快要滴出墨来,而菅原花音仍有喋喋不休逼问下去的趋势,秋元凉兮头疼极了。 “……闭嘴。” 菅原花音噤了声。 凉兮好凶嘤嘤嘤。 修长的手横过来,指尖触到屏幕,电话挂掉了。秋元凉兮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揣回兜里。她没有回头看背后少年的神情,扬了扬手:“我先回去了。” 脚步却有些踉跄。 心乱了。 如果她知道她上了迹部景吾的车与上贼船无异,她打死不会回迹部少爷那条简讯,打死不会去那个万恶的联谊会。 说起来朝日奈有栖是罪魁祸首。 秋元凉兮这样想着,便怀着愤懑的心情,把刚才拍的照片发给了校花大人的那位正宫小学弟。 ——冰帝网球部的联系方式她都有,还是当初迹部少爷存进去的。 若是不提之后他又幼稚地把她手机里忍足侑士的号码给拉黑的话。 迹部景吾盯着秋元凉兮摆着正得不能再正的后脑勺,倏地轻嗤一声。被他按在床上胡乱地亲一通还能故作无事地溜走,也就只有她秋元凉兮了。 是他近日的耐心太好了,才会让她误以为他迹部景吾是想甩就甩的。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哑。 “凉兮。” “啊?” 那个对着他的后脑勺终于舍得扭回来了,乍然又听见这声亲昵的称呼的秋元凉兮回头,一脸茫然。 这是第二次,从“秋元”到“凉兮”。 迹部景吾眸色暗沉。 诚然迹部景吾在脑海里模拟了他霸道地抱起少女并把她扔到床上狠狠地欺负一遍又一遍的情形,但望见秋元凉兮那张毫无防备的脸,积压在心底的那股郁气忽地没了。 秋元凉兮从没想过她会有一天被人抱起三次的时候,身体腾空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抬眼望见上方迹部景吾掩埋在阴影里的神色,忘记了挣扎。 温度隔着衣衫源源不断地攀升。 脸颊飘过一抹绯色,她别扭地偏过头,挣扎:“放我下来,我要回去了。” 语气硬邦邦的,算不上好。 秋元凉兮素来冷静自制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分薄怒,迹部景吾却是很喜欢看秋元大小姐面具崩裂的模样,低声道:“别乱动,否则,本大爷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比如,像刚才那样的事。 ……操。 想起并不算美好的记忆的秋元凉兮沉了脸,霎时不敢动了。 只小声啐了句:“流/氓。” 流氓迹部景吾把她放到床沿,半蹲下来。因方才菅原花音的电话来得急,迹部景吾递过来的衬衫只顾得上随意地套上,领子边的两个纽扣没扣,微微敞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迹部景吾眸光微凝,抬手替她一个一个地扣好纽扣,庆幸还好没让她这样半敞着衣裳逃走。 秋元凉兮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没说话。 试图反抗无果后她没再做无用功,只安静地坐在那里,默许了迹部景吾那算得上失礼的动作。但是自始至终停留在她身上的灼热视线恍若要将她烫伤。 手指从衣领始,沿着身体的轮廓慢慢往下滑。顶着那张正经得不得了的脸做出的事情本是正常的,然而在此时此刻暧/昧的空间里,却显得分外色/情。 秋元凉兮脸颊陡然一烫,指尖微蜷起,绷直了身子。 迹部景吾露出状似得意的笑容,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作出不经意的模样。 手指轻轻摩挲着脚趾那变得并不明显的红色,皱眉:“如果你不去那联谊,就不会遭这罪。活该。” 秋元凉兮愣愣的:“跟我去不去联谊有什么关系。” 下一瞬却是呆滞住了。 他的手指清凉,不知道什么时候抹了药,细细揉着她的脚趾。淡淡的药香涌进鼻腔,她忽地像失了语。 ……他是迹部景吾啊。 迹部财阀的继承人。 那个骄傲又矜贵的大少爷。 而今却半蹲在她面前,温柔地跟她上药。那应该是他刚才起就打算了的,只不过被她的言语激得失了态,才做出那样的事。 越前龙雅帮她揉脚她不会觉得奇怪,或者说早已习惯,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可当那人换成了迹部景吾。 别扭又温柔的少年。 “砰。” “砰。” “砰。” 仿佛有什么突兀的声音乍然响起,秋元凉兮神色怔忡地抚过左心房的位置。那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下次不准去那种地方。”迹部景吾说,“还有,离朝日奈有栖那个不华丽的女人远一点,省得被她带坏。凤那家伙的眼光实在不怎么行。” 秋元凉兮不乐意了。 “那边的帅哥挺多。”她摸着下巴,笑得温和无害,“或许我应该听听有栖的意见,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你敢。” 迹部景吾危险地眯起眼,停下动作,还是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双臂却撑在床上,几乎是将她整个人笼罩在怀里。才满意地挑起唇,目光咄咄逼人。 “婚约可以取消。” 迹部景吾突然说,还未等秋元凉兮露出诧异的神情,他又说,“虽然你这人虚伪又可恶,长得也勉勉强强,但好在其他各个方面还算华丽。” 秋元凉兮来了兴致,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所以本大爷好心好意准许你继续留在我身边。” “——以女朋友的身份。” 秋元凉兮面无表情,觉得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绝对是个错觉,一腔心动都喂了狗。知晓是迹部少爷的中二病又犯了,她定定地望着他半晌,看得他心上的不安更甚,才慢条斯理开口。 “丑拒。” “……” 作者有话要说: 凉兮:操,人设崩塌了。 大爷的追妻火葬场。 凉兮:……我拒绝。 大爷:啊嗯?你再说一遍,你这个女人竟然敢拒绝本大爷?好吧,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注意。 第32章 [Vol.032]小 * 半夜宿在迹部家的秋元凉兮难得睡了个好觉,而与她只有一墙之隔的迹部景吾就没那么美好了,他想起那女人用异常冷静的声音说出了“丑拒”两个字,就觉得郁结难解。 出生以来头一次表白,呵。 迹部景吾睁着眼睛到天亮。 秋元凉兮端坐在餐桌上,笑吟吟地侧过头望他,调侃:“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呢。” 啧。 也不知道是拜谁所赐。 迹部景吾站在楼梯口撩了一下头发:“本大爷的每一天都闪耀着华丽的光辉。” “是是是,迹部少爷最华丽。就算你起晚了也华丽依旧。”秋元凉兮嘴角一扯,搁下茶杯,“只是,华丽的迹部少爷,您若是还待在那儿,恐怕我们就要迟到了。” 她的眼角匿有浅浅的黑色,掩在淡妆下显得不怎么明显。但迹部景吾还是留意到了,顿了一下:“那走吧。” 秋元凉兮微诧,这并不是迹部景吾的风格,他这时候应当拉开椅子坐下来优雅地吃着今天的早餐,无论迟到与否。 或许说这位大少爷向来是我行我素的。 “你不吃早餐?” “少啰嗦。” 迹部景吾略微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朝她那边瞥去一眼。他的心还没有大到给昨天才一脸嫌弃地拒绝了他的人好脸色,于是说,“这种事去学校也可以。” 秋元凉兮会意,站起身理了理褶皱的衣裙,小跑着跟上他。 少女纵然在女生中已经算得上高挑的了,但还是矮他一截,需要很努力地仰起头才能望见少年越来越躲闪的眼睛。 少年把手揣裤兜里,脚步越来越快,有些急促。 那是慌张的表现。 秋元凉兮不由得哂笑,凝视着他愈红的耳根,勾了勾唇。 ——新的一天从调戏迹部少爷伊始。 …… 迹部家的司机在车上侯着了,无论何时秋元凉兮看见这大阵仗都会忍不住惊叹,迹部景吾生得张扬,活得高调。 司机望见她时愣了一下,才颔首:“凉兮小姐。” “你好,山下叔叔。” 秋元凉兮见到迹部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是用的敬称,不管是上了年纪的司机,还是别墅里来来往往的女佣。 他们都为迹部家以后的女主人是秋元家那位知书达礼、善解人意的二小姐而感到庆幸。 迹部景吾迈开长腿先她一步坐过去,拿着半张侧脸对着她,看起来就像个无理取闹耍脾气的幼稚小孩。秋元凉兮心里头暗笑,旋即矜持地提起裙摆坐进去。 她近日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有点倦怠。 沾了座椅,睡意便铺天盖地地来了。 · 迹部景吾刻意不去看坐在他身畔且只有咫尺距离的人,平日里算不得远的路程此时此刻却显得分外漫长,狭小的空间里气息逼仄。他双腿交叠,曲起的手指有意识无意识地叩着,节奏明晰。 肩上倏然一沉。 身畔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双眸微阖,头斜靠在他身上。窗外有朝阳泄进来,映在她那如白瓷般精致的脸上,嫣红的嘴唇轻轻翘起,果冻似的。 绵长的呼吸喷在他的锁骨处。 身子僵了僵,想要动。 少女蹙起眉尖,小声嘟囔了句,毫无防备的模样。 软软的碎发扫过他的肩头,像是光滑的绸缎,又宛如隔靴搔痒似的,一点一点地撩动着他慢慢卸下城墙的心。 他没再动了。 却悄悄地往她那边挪了挪,手指循着座椅爬过去,触到少女搁在腿边的手,滞了一下。然后偷偷牵住,以十指相扣的姿势。 她没有被惊醒。 迹部景吾偏过头杵着下巴静静地盯着她半晌,她睡得沉。他眸色暗沉,另一只手撑着座椅,蜻蜓点水的吻落在嘴唇上,那比想象的还要甜美。 一触即分。 十指相扣的手自始至终没有分开过。 * 秋元凉兮睁开眼的时候迹部景吾就坐在她旁边翻书,见她慢悠悠地醒过来才状似随口一问:“醒了。” “嗯。” 她用手机看了眼时间,忽地失语,埋怨道:“你怎么不叫醒我。” ……迟到了。 第一节课已经上完了。 虽然这对秋元凉兮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她素来习惯于扮演乖乖女角色,别说逃课了,连迟到都没有过。 然而迹部景吾却轻飘飘地来一句,“偶尔翘次课也无所谓。” 这话着实不像是从迹部景吾口中说出来的。 记忆中的迹部景吾,是那个即使高傲嚣张也能在课上认真做笔记、礼貌地指出教师错误的学年第一,是那个近乎全能的迹部财阀继承人。 “真难得。” 秋元凉兮说:“你也会说出这种话。这种……跟我对你说‘偶尔卸下肩上的重任也没关系’没差别的话。” 然而迹部景吾根本不可能搁下他那所谓的责任。就像秋元凉兮没办法摘下她优等生的面具,一样。 秋元凉兮推开车门,扣着把手的手指停了一下,逆着光,没有回头:“还好现在是上课时间,否则被人看见我一早上从你车上走下来,又该说不清了。” 迹部财阀和秋元家族的结合没有公之于众,是秋元凉兮特意拜托迹部夫人的。是以除却上流社会的少数人,几乎没有人知道。 对于迹部景吾未婚妻的身份,她似乎总是羞于启齿。 如果公布,之后那些人提及秋元凉兮,不会单纯地说她是秋元凉兮,而是迹部景吾的未婚妻,迹部财阀掌门人的儿媳妇。 她下了车。 迹部景吾沉了脸,盯着她袅袅婷婷的背影,骤然想起他第一次载她去冰帝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戴着虚假的面具,没有半分犹豫。 她急于与他撇清关系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没有变过。 ——真不乖。 不乖啊秋元凉兮。 他的耐心,该到极限了。 · 秋元凉兮被朝日奈有栖堵在学校门口时她下意识地想绕开,却见她长臂一伸,把她头按进她胸里:“小凉,你昨天晚上跑哪儿去了,担心死我了。” 她也翘了课。 秋元凉兮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挣脱开,她推搡着朝日奈有栖又想凑过来的脸,面无表情:“我看你玩得挺开心的。” 她纤纤玉指往她背后一指,嘴角噙着幸灾乐祸的笑:“顺便说一下,朝日奈大小姐,我觉得你要完了。” 银灰色头发的少年站在门口,穿着冰帝的校服,提着书包,面对过来搭讪的女生不知所措。 细碎的朝阳洒到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boy迹部景吾:D 第33章 [Vol.033]过 * 时至今日秋元凉兮终于明白了那天越前龙雅离开前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但是来不及了。 眼前墨绿色头发的少年穿着一身运动服,眉梢带着笑,倒是人模狗样的。目光慢悠悠地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倏然停滞在最显眼的那人身上,说:“我是你们网球课的老师,越前龙雅。” 秋元·突然感觉被盯上·凉兮:“……” 现在退课还来不来得及? 体育课选择网球完全是个意外,开学之初为接下来一年的体育课选哪个项目而苦恼的秋元大小姐,因迹部少爷轻飘飘的一句“网球吧”而改变了主意。 说起来她相熟的那些少年大多在网球上大放异彩,这倒是让她觉着好奇。 耳畔传来少女的窃窃私语。 “好帅啊!” “呐呐,越前龙雅?是那个越前龙雅没错吧?” 秋元凉兮捏着运动服的衣角,手心渗出细汗来。她把披肩的蓝灰色长发绑成单马尾,与菅原花音并列站在队伍中央,依旧是引人瞩目的存在。 菅原花音踱步凑过来,跟她八卦:“呐,凉兮,你觉不觉得,越前老师好帅哦。” 秋元凉兮以为她要同她说什么正儿八经的事,侧过头细致地听着。闻言只想抬起手打爆她的狗头,她僵着脸:“不觉得。” “凉兮你满心满眼只有你家那位大少爷当然不觉得了。” “花音酱。” 秋元凉兮轻挽耳边的碎发,嘴唇翕动,徐徐绽开一个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笑,“我跟景吾要来了白石君的手机号码,想来跟他聊聊也没什么坏处的吧。” 菅原花音自那次联谊会后便躲着白石藏之介,秋元凉兮恰到好处的威胁成功让她闭了嘴。 一年的网球课。 这就难办了。 秋元凉兮苦恼地蹙起眉。 “我需要有个人跟我去器材室搬网球拍。”越前龙雅勾唇一笑,无视掉跃跃欲试朝他犯花痴的一众女生,指着秋元凉兮那个方向,“就你吧。” 仿佛只是随手一指。 ……所以这一排人高马大的男生都成了摆设了么越前君。 菅原花音用手肘拐了拐她,眨眨眼:“真幸运呐,凉兮,可以近距离接触帅哥老师。” 秋元凉兮不想说话。 “换你来。” “……算了。” 绕是菅原花音也留意到了凝滞的空气,是秋元凉兮与这位帅哥老师之间的。她惊诧地觑了一眼面不改色的秋元凉兮,却摇摇头:“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家那位大少爷的。” 菅原花音自从知晓她与迹部景吾的关系后就一直用“你家那位大少爷”来称呼他。 呵。 秋元凉兮说:“花音,你不觉得那位……越前老师,很像是会猥/亵学生的臭流氓吗?” 菅原花音:“……” · “辛苦你了。” “你知道就好。” “……” 越前龙雅停下脚步,身后的秋元凉兮自始至终跟他保持着半步不远不近的距离,低着头,情绪掩在眼眸里。 “还是一如既往地不留情啊,Artemis。”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 秋元凉兮抿紧唇倒退了一步,抬起头望他,神色冷淡:“越前老师,请自重。” 眉眼里淬着冰。 他们走到了器材室,秋元凉兮的语气俨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冷静而又克制,“器材室到了,越前老师。” “那天那个大少爷。” 越前龙雅却答非所问,目光死死地锁住她,“是你那位未婚夫吧。” “是又怎么样。” 她丝毫不怀疑越前龙雅会知道她与迹部景吾的关系,秋元家族二小姐与迹部财阀继承人联姻那天,秋元家的人以她的名义将请柬送去了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 那时他应该是在比赛。 秋元凉兮偶尔也会想,收到日本寄过来的请柬宛如一把尖刃悬在他心头,那个时候的越前龙雅,在想什么。 可她不能想。 时间告诉了她答案,时隔一年,那人重新出现在她面前,以全新的身份。 “眼光变差了呢。”越前龙雅不知道从那儿掏出来个橘子,一下一下地抛着,明明是当了老师的人,骨子里还改不了多年闯荡社会的痞气,“不过,意外的跟你搭,就家世的话。” 像是撕开了结痂的伤口,扎得她鲜血淋漓。 秋元凉兮直视着他:“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过问我的事呢,越前君。” “说起来你才是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吧,比赛呢。别跟我说什么手受伤了,没有人能伤到你。” “……龙雅。” 所以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啊,笨蛋。 越前龙雅倏地一滞。 少女声音低哑,唤着他的名字,没有半分感情。 “呵。” 越前龙雅低低笑出声来,他有多久没听到过她用这种语气喊他名字,他记不清了。只是少女的面容在他浅薄的记忆里越来越清晰,结了痂,却又撕裂开。 “……什么身份。” “……吗。” 人在眼前的空间变得狭小时感官会无限度地放大,譬如现在。少年倾身向前,抬着她的下巴覆上柔软的唇。两个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湿热的鼻息,视线灼热得让她的心口剧烈地疼痛起来。 少年宽大厚实的手掌轻而易举地覆住她的侧脸,轻轻一提,她又近了些,几乎是贴着他。 暗影交错中,他墨色的轮廓依稀可见,以暧/昧的姿态吮吸着她的唇瓣,偶尔还会伸出舌头来缓缓舔舐。 绵长而细腻的吻。 呼吸交缠间,秋元凉兮忘了挣扎。 恍恍惚惚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少年牵着她的手躲避城管的追捕,跑过了三条巷子,停下来笑得前俯后仰。 他摘掉她的帽子亲了她,唇瓣上落下一个湿漉漉的吻。 温柔地拂过她的心脏。 原来那段感情比她以为的,还要刻骨铭心。与现在与迹部景吾那细水长流的心动,终究是不一样的啊。 ……但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 越前龙雅松开她,目光灼灼。 指尖触到她嘴唇,恍如烧起来的热攀过全身,引得阵阵颤栗。 “这样的身份。” 末了,他说。 …… ——Artemis,我们私奔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爷:我打算改名叫绿部景吾。 想!开!车! 龙雅对凉兮的称呼改了一下,换成凉兮在美国留学时的名字。 这篇大概10w+,说起来你们不信,其实女主已经喜欢上少爷了(biu~ 龙雅和迹部对于凉兮来说,一个是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不过换男主是不可能的,其实初恋的那两个人矛盾很深,只是暂时放不下。 第34章 [Vol.034]喜 * ——Artemis,我们私奔吧。 …… 越前龙雅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时,半张侧脸隐匿在黑色的阴影里,语气平常得就跟同她讨论“今天的天气真好啊”似的。 而回应他的是秋元凉兮软绵绵的拳头。 他没有躲,却是反手握住她捏紧成拳的手,扬起笑:“激动得快要疯了?” “……滚。” 秋元凉兮是气疯了,撕开了虚假的面具,她的眉眼亦生动起来,沾上了些烟火气。运动员的身体素质自然是寻常人所不能及的,她挣脱不得,用上了脚。 越前龙雅避开了,旋即也松开了手,笑着抱怨道:“还是这么粗暴啊。” “呵。” 她抱着手冷笑:“是你先动的手。” “关于谁先动的手这件事暂时撇开。”越前龙雅距她只有半步,目光却悠悠移到她身后,泛着冷意,“草丛的那位同学,偷听人说话可不是什么乖女孩该做的行为。” 闻言秋元凉兮怔了怔。 意识到越前龙雅离她实在是太近了,咫尺的距离让她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她瞳孔微缩,猛地甩开他,踉跄着往后走了一步,满脸写着警惕。 ……大意了。 草丛发出簌簌的声音。 穿着冰帝高中校服的女生走出来,绑着单马尾,一张素净的小脸惨败着。她直直望着越前龙雅讳莫如深的冰冷眼神,忽地面向秋元凉兮凶巴巴地说:“本小姐……本小姐只是路过,才不是、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秋元凉兮垂着眼眸,认出了那个女生。 是先前在迹部家的别墅里见过的、迹部绯月的发小,绪方久枝。 只不过是个小姑娘。 “路过?”越前龙雅饶有兴味,“冰帝高等部的学生路过东大。” 绪方久枝涨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秋元凉兮替她解了围,语气平淡,“可能是来找迹部君的吧。” 到底还是有变化的。 至少现在,她的心没那么平静。用平平的口气提及那位大少爷时,神色倏地有了波澜。 越前龙雅斜晲了她一眼,眼眸暗沉。停顿了几秒后复又开口:“啧,原来是那位大少爷的桃花。” “别理他,这人说不出什么好话来。”秋元凉兮想了想,尽量用温柔平和的语气来跟小姑娘说话,“你找迹部君的话,他现在应该在上课,恐怕要你等一会儿了。” 在她心里,这个小姑娘顶多就是娇纵任性了些,没多大恶意。如果说她最大的恶意,大抵是心心念念着那个不喜欢她的迹部少爷吧。 许是越前龙雅在场的缘故,她没了逗弄小姑娘的心思。 “……才不是。” 小姑娘偷偷瞥着她,扭过头瓮声瓮气地说了句:“我是来找你的。” 秋元凉兮一怔。 “我?” “我我我事先说明,我绝对、绝对不是故意的。”谁知小姑娘只是深深地鞠了个躬,神情别扭,“我不是故意要踩你的,是那时候有人推了我。” 秋元凉兮想起来了。 朝日奈有栖骗她去的那场联谊会上有人穿着七八公分的高跟鞋狠狠踩了她一脚,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害得她一瘸一拐地走了好几天的路,也让迹部景吾有了用他那辆张扬的私家车接送她的理由。没一会儿照片就被人传上了论坛,全校的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他绝对是故意的。 “好啦我承认是我的错,不过本小姐、本小姐才不需要你原谅。我绪方久枝向来是坦坦荡荡,是我做的我就认。” “……就这样。” 秋元凉兮愣在原地无言地望着少女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背影,后脑勺的单马尾一甩一甩,一溜烟儿就没影了。 ……看起来她是真的不需要她的原谅。 “那人。” 被无视良久的越前龙雅不甘示弱,似笑非笑:“需要我帮忙解决吗?” 毕竟他印象里的秋元凉兮不是任人欺负的主,平日望着寡淡如水的模样,但她狠起来比谁都狠。 “不用。” 葱白的指尖抚平裙摆的褶皱,秋元凉兮才抬起头坦荡地望着越前龙雅,说:“我还不至于跟一小姑娘计较。而且,越前龙雅,你是小学生吗?幼稚。” 她心念一动,“倒是你,我们两个说是去拿器材拿了半天,待会儿有学生找过来,又得说不清了。” 他倒不是很介意,潇洒惯了的少年从来不用知道他人的想法,而且他来东大的目的本就不单纯。 但是秋元凉兮不一样,别说她是秋元家族的二小姐、迹部景吾的未婚妻,就他们一个是新来的老师,一个是大一新生,被人看到怎么都摘不清。 越前龙雅低头望着秋元凉兮干净的侧脸,目光却绕到秋元凉兮身后的一点,倏尔凝住。想到她神色晃过的异样,旋即漫不经心地问。 “你喜欢上那位大少爷了?” 蓦地心跳如鼓。 · “凉兮。” “凉兮。” 熟悉的声音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唤回了她的些许神智。 秋元凉兮一脸茫然地看着担忧地盯着她的菅原花音,她抱着网球拍,头发绑起来,干净利落。 身子探过来,她把手覆在她额头上,皱着眉问:“你怎么了?从你刚才回来起就不对劲。” 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惊愕地捂着嘴巴,不让那里面的情绪溢出来。脚步挪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难不成,越前老师真的对你耍流氓了?” “……” 秋元凉兮眉心直跳,忍不住拍开她的手,云淡风轻地说,“我没事。” “可是你刚才已经不止一次走神了。” 越前龙雅给他们讲解了网球规则,教了几个基础动作,就让他们对墙打自主练习了。选这门课的有几个女生是有过网球基础的,她们很快便约着下场打了。 菅原花音虽然有个打网球打得疯魔的竹马兼初恋,却是对网球一窍不通,她是陪秋元凉兮选的课。 秋元凉兮亦是运动苦手,即使在美国时越前龙雅心血来潮教过她打几下,还有个在网球名门冰帝当部长的未婚夫,也不能掩埋掉她个运动白痴的事实。 是以只能苦兮兮地对墙打。 “——同学小心!” “凉兮!” “……Artemis!” 黄色的小球迎面砸来。 “砰。” 面前的少年逆着光挡在她面前,一身运动服,额前还有薄薄的细汗,像是遇到突发状况才赶过来的。他握着网球拍,狭长的眼睛轻眯起,神情冷冽。 秋元凉兮却想。 ——她果然跟网球这运动,八字不合。 作者有话要说: 龙雅:你喜欢上那位大少爷了? 凉兮:不,我喜欢/上他。 * 凉兮对于大爷的感情我写得隐晦,她一直觉得到目前为止她对大爷都是止于心动,但其实上章我有暗示过,凉兮被强吻时有想到大爷。 所以说最了解你的永远是前任,因为曾见过你喜欢一个人时的模样鸭。 下章高能。 大概那样细水长流的感情只有在逆境中才会爆发吧。 * 之后有番外,提前问一下,你们想先看哪个,我先存着稿,目前有: 秋元凉兮×越前龙雅get√ 朝日奈有栖×凤长太郎get√ 菅原花音×白石藏之介get√ 迹部绯月×迹部景吾get√ 黑化崩坏版→秋元·楚楚可怜·凉兮×迹部·强取豪夺·景吾get√ 第35章 [Vol.035]输 * 忍足侑士觉得今天的迹部景吾大概是疯魔掉了,趁着体育课的空档把他喊来网球场操练就不说了,还一脸扭捏地问起他少爷以前从来不会过多关注的“少女心事”。 对面的迹部景吾掂了掂球拍,摆好了发球的姿势。 唐怀瑟发球。 迹部少爷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 “喂,我说迹部。”他站得笔直,没有动,推了推眼镜,“这样翘课不太好吧。” 他体育课自然选的是网球,上大学后医学系的课业多了起来,甚少有触碰网球的机会,体育课是难得的闲暇时光。 而迹部景吾更是,自他考上东大的金融系后迹部秋彦便把迹部家的家业交由他打理,学完学校的课程亦是艰难,更别说有打网球的空余时间了。 这还是他们上大学以来第一次面对面地打网球。 此刻心情明显不怎么美丽的迹部少爷焦躁起来:“少啰嗦。” 这样的网球课有什么好上的,学校请来的老师的技术着实拙劣,只能骗骗那些业余人。他不过是手痒想打网球罢了,才选的网球课,还顺便把秋元凉兮那女人给骗去选网球课了,谁知道文学系与金融系的体育课压根不在同一处上。 “难得见你有这么苦恼的时候。”忍足侑士回过一球,想起刚才迹部景吾问他的问题,幸灾乐祸地勾了勾唇,“看来是踢到铁板了。” “破灭的轮舞曲。” “砰。” 球拍掉到了地上。 以优美的姿势落地的紫灰色头发少年轻抚泪痣,睥睨着他:“本大爷的技术果然是下降了,让你还有余地想东想西,啊嗯?” “什么嘛。” 忍足侑士揉了揉发麻的手腕,迹部的破灭轮舞曲更强劲了。他弯腰捡起球拍,“分明是小景先来找我咨询情感问题的。” 虽然他是个喜欢翻看那些谈情说爱的小言的文艺好青年,但不代表他能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来应付那些情感问题。毕竟他还是个一次恋爱也没谈过的纯情少年。 “说起来。” 隔壁球场吵吵嚷嚷的,方才他路过时瞥了一眼,望见了意想不到的人。于是随口提起,“那边好热闹,也是在上网球课吧。” “你的精力旺盛得狠嘛,还有余力关注无关紧要的事情。” “女生那么多,我猜,应该是文学系的学生吧,不知道秋元在不在。”忍足侑士在给他挖坑的路上狂奔而一去不复返,“迹部,要不要过去跟你的小未婚妻打声招呼。” “……” “没必要,本大爷才不想看见她。” “学校关于你们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但最近没看到你跟秋元走在一起啊。迹部,你该不会被拒绝了吧?” 倒是经常看见秋元凉兮与幸村精市单独待在画室里,如果不是知道幸村精市有女朋友,他都要怀疑自己的这个好友是不是被绿了。 “……闭嘴。” 陡然被戳中心思了的迹部景吾僵硬地扯起嘴角,“本大爷才不会考虑那些不华丽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拒绝我的女人,不可能的。” “那看来秋元答应你了。”忍足侑士忍笑忍得厉害,偏还要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恭喜你了,迹部。” 纵然无往而不利如迹部景吾,也不得不承认,秋元凉兮,是他华丽的人生中,踢到的第一个铁板。 “——忍足!” “看来今天不适合打球。” 忍足侑士侧过头无视掉迹部景吾的恼羞成怒,一语道破:“你的心思根本不在网球上。迹部,你的心,乱了。” “……” “啰嗦。” 迹部景吾轻嗤,眼眸里重新燃起炙热的火焰,“是你打不过本大爷才用的说辞吧,忍足,我什么时候容许冰帝的人在球场上有退却的心思了。” “——同学小心!” “凉兮!” “……Artemis!” 忽地听见熟悉的名字,迹部景吾瞳孔微缩,身体已早一步做出反应。 后来忍足侑士说,他从不知道迹部景吾可以跑那样快,就像他从来没有这样狼狈失态的时候。脑袋停止运转的那一刹那,烙印在身体里的记忆代替他做出了反应。 ——原来他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喜欢秋元凉兮。 · “凉兮,你没事吧?” 菅原花音忐忑不安地问。 秋元凉兮愕然地望着从另一个球场里奔过来的少年,簌簌的风声掩住了心跳如鼓的声音。他扬着球拍的手还未放下,扭过头就是劈头盖脸给她一顿骂。 “你是白痴吗,看见球过来都不知道躲的,平时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这个时候那么迟钝,是脑子进水了,啊嗯?” “……” 秋元凉兮默默地侧过了头。 无缘无故被他这样一顿骂的少女只觉得好笑,她自高中后就停留在了一米六八的高度,少年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着,他好像又高了些。 踮起脚攥着少年鼓起的运动服的衣角,秋元凉兮眨眨眼:“好了,我没事,小景。” 她最后的那一声妥协似的软软的“小景”宛如兜头一盆水,成功浇灭了少年的火气。他僵滞在原地,忽然觉得这样紧张又狼狈的自己,蠢爆了。 他冷静下来。 撇开她的手,扭头就走。 “Artemis。” “迹部。” 越前龙雅与忍足侑士几乎是同时到的,两个名字重叠在一起,竟意外的契合。方才越前龙雅被过来找他纠正动作的女生给缠住了,网球砸到秋元凉兮那边的时候他要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有没有受伤?” 他皱紧眉。 秋元凉兮摇头,没吱声。 迹部景吾脚步一顿,目光灼灼地盯着把手搁在少女手臂上检查的男人,吐出一个名字:“越前龙雅。” 眼神冰冷。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迹部你居然不知道,越前龙雅比赛里受了伤回国修养,我们学校重金招聘他来当网球老师,没想到他还真接了。” 他当然会接。 越前龙雅的视线与他对上,他看清了男人嘴角的那抹笑,是挑衅。少年少女的影子仿佛紧紧挨在一起,耳鬓厮磨,亲密无间。 “忍足。” 迹部景吾唇角一勾:“刚刚你说错了。” “从本大爷确定出手的那一刻,就不会输。” 无论是网球。 ……还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要忙论文开题报告的事,暂时停更一周。忙完这段时间再恢复更新。 第36章 [Vol.036]少 * 眼前墨蓝色头发的少年推了推并没有度数的平光镜,堂而皇之地拦在她面前,空荡荡的阶梯教室里静得可怕。他瞥见少女手里翻阅着的书,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语气略带平淡地开口。 “听迹部说秋元桑对外国名著颇感兴趣,没想到也会看恋爱小说。” “忍足君是在质疑我的品味吗?” 葱白的指尖捻着崭新的纸张,秋元凉兮微微诧异地掀起眼皮觑了一眼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不速之客,放下杵着下巴的另一只手。 其实她平日里不常看些恋爱小说,这本书还是菅原花音硬塞给她的,她翻了几页觉得还不错便拿去看了。虽然她对那些死去活来的情情爱爱并不感兴趣。 “不。” 忍足侑士自来熟地凑过来,瞧见了封面,“《情书》啊。” 与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在空无一人的阶梯教室里聊起小言怎么都觉得奇怪。秋元凉兮压住心底涌上来的那股诡异,反问:“忍足君对这种类型的书也感兴趣?” “还行。” 沉溺在言情小说世界里的文艺青年忍足君是打死不会承认的,他勾唇一笑:“倒是迹部,最近对这种书挺感兴趣的,秋元桑不妨跟他交流交流。” ……迹部少爷看言情小说?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迹部景吾抱着本与他形象极度不符的小言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样,秋元凉兮打了个哆嗦。 总觉得有点微妙。 而事实上迹部景吾在那天向他咨询了所谓的情感问题后被唯恐天下不乱的某人硬塞了几本恋爱小说,美名其曰让他回家补习功课去。含糊了事实的大尾巴狼忍足侑士丝毫没有愧疚的情绪,迹部少爷应当感谢他。 “有机会吧。” 秋元凉兮合上书,终于抬起眼望着忍足侑士,语气温和,却是在下逐客令:“忍足君,还有什么事吗?” 她待会儿还要去画室,过几天便是比赛了,幸村精市还在那里等着她。 连着忙了几个通宵的画,少女的眼角添了些许的倦色。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虽然忍足侑士莫名其妙地跑过来跟她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但作为大家族继承人那么多年来的学习让她态度依旧平和。 她笑了笑,说:“忍足君,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去画室了。” 忍足侑士有点头疼。 他不知道这位秋元大小姐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这是他头一次与秋元凉兮正面对上,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搞,油盐不进让人无从下手。难怪连迹部景吾都束手无策,果真是一块硬铁板。 于是索性单刀直入。 “秋元桑,今天迹部没来学校你知道吧。” “……所以呢?” 扣着书的手指蓦地收紧,秋元凉兮语气平平,眼眸里没有掀起半分波澜。 再细微不过的动作却成功被忍足侑士捕捉在眼中,常年打网球练就的动态视力能让他轻而易举地察觉到生活中的小细节,而目前就她的反应看来,迹部少爷也不完全是栽到铁板上了。 得出这样结论的忍足侑士愉悦地弯了弯唇:“听西蒙管家说,他生病了。” 秋元凉兮曲起手指,撇开头,依然能做到冷静地陈述:“忍足君,你不应该同我说。迹部家有私人医生,我一个对医学一窍不通的人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而且,就算是医学系的忍足君,也比我有用得多了,不是吗?” “……” 忍足侑士败下阵来。 “秋元桑,你还真是冷静得……” ……让人觉得冷血啊。 秋元凉兮走出阶梯教室,抬起头触目便望见一碧如洗的天空。明黄色的太阳直直地映入她眼睛里,像极了画室里她未完成的那幅画的颜色。 她没有半分迟疑,迈开脚步。风轻轻拂过,扬起她的裙摆。 或许幸村是对的。 她视线所及之处,不该只有一种颜色。 * “……就是这样,凉兮小姐。” 西蒙管家把她领进别墅里,纵然她对迹部家驾轻就熟到闭着眼睛都能准确找到迹部景吾的房间了,他还是坚持如此。 秋元凉兮含笑着听西蒙管家跟她絮叨,自她念东大以来便很少来拜访迹部家了,即便她与迹部景吾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但未出嫁前终归是要避嫌的。 诚然她不知道迹部家的佣人都很喜欢她,私底下都喊她“少夫人”。 西蒙管家是真的高兴,无论是面对着这位未来的迹部少夫人,还是温婉贤淑的秋元凉兮本身,难得地多说了几句:“少爷若是见到凉兮小姐,指不定多高兴呢。” “西蒙管家,你想多了。” 她没办法想象迹部景吾显现出高兴的模样,如果有那么一天,想必那一定很有趣。 抱着这样心思的秋元凉兮被西蒙管家带到了迹部景吾的房前,少女望着紧闭的门,死死地将她与里面的人隔绝成两个世界。她迟疑了一下,诧异的眼神落到西蒙管家身上。 西蒙管家不愧是训练有素的,他面不改色:“凉兮小姐,少爷就在房间里。” “其实。” 秋元凉兮徐徐开口,满脸写着抗拒:“我可以在客厅里等。” 她不想踏进这里,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上次迹部景吾把她按在床上狠狠亲的记忆又涌入了脑海里,秋元凉兮下意识地摸了摸柔软的嘴唇,伤口早就结痂。 “凉兮小姐。” 西蒙管家头一次不想退让,即使是凉兮小姐也不可以。 秋元凉兮在西蒙管家坚定的灼灼眼神下妥协了,她抬起手敲了几下门,心里头却无端紧张起来。 “叩叩。” 门开了。 毫无征兆的。 从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始,直到门里面的少年整个人暴露在凝滞的空气中,四目相对。 少年像是才沐浴完,毛巾随意地搭在头上。湿漉漉的发根有水滴顺着脸颊滑过下巴,淌到地上,身上裹着玫红色的浴巾,胸膛半敞着,独属于少年的身躯纤细而精致。 眼睛在看清她的那一瞬,倏地呆滞住了。 ……感冒。 ……发烧。 ……虚弱。 ……无力。 脑子里蹦出来这些形容词,都是忍足侑士与西蒙管家通过润色后添油加醋地告知她的,信以为真的秋元凉兮心想自己果然是太天真了,她幽幽望向西蒙管家,嘴角一撇。 呵。 骗人的鬼。 “——砰。” 门“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掀起了一地尘埃。 秋元凉兮望着眼前比刚才闭得还紧的门,沉默了下来。她开始认真地思考,现在扭头就走还来不来得及? 呵。 作者有话要说: 忍足:把迹部少夫人骗去迹部宅get√ 管家:替少爷卖惨get√ 大爷:…… 凉兮:…… 第37章 [Vol.037]接 * ……诚然答案显然是来不及的。 没隔几分钟门就又开了,其间西蒙管家在关得密不透风的门前止不住地向她道歉,却死活不肯让她走。 心思一览无余了啊西蒙管家。 秋元凉兮还没有来得及计较西蒙管家毫无诚意的道歉,就被重新开了条缝隙的门里的人拽了进去,纤细得宛如一拧就断的手腕被人攥住,门“砰”的一声又阖上了。 他望见了西蒙管家微笑着的脸,一如既往地和蔼慈祥,像是望着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眼底匿着算计的笑的话。 ……你变了西蒙管家。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迹部景吾便换好了衣服,秋元凉兮视线定定落在他身上,从家常的睡衣换成了酒红色的小礼服,身上是极好闻的玫瑰香水味。少年的头发未干,渗着水渍,滚过性/感的喉结。 方才没注意看,沐浴过后的迹部少爷浑身上下都写着该死的诱人。 她忍住止不了往下滑的目光,默默挪开了眼。偏过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帘。恍惚间便被人抵到墙边。 她顿了一下。 “头发。” 脸色绯红。 然而迹部景吾的脸却比她的还要红,双颊是如醉酒般的酡红。五指扣着她的手腕,灼热的温度顺着指尖源源不断地涌上来,比寻常的温度烫了些。 她面色微变,顾不上两人同处于狭小的空间里的暧/昧的姿势,踮着脚抬起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手指被烫得蓦地一缩。 “你真的发烧了。” 另一只手去拉他,见他纹丝不动,又看见还淌着水的头发,不由得微恼,语气加重了些:“你生病发烧了还洗头,这么大个人了该不会照顾自己。迹部景吾,你是不要命了还是怎么的?” 他没有动。 侧脸隐在阴影里。 “……喂。”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没……” ……没有。 回应她的是铺天盖地袭来的吻,成功让她那喋喋不休的嘴停住了。呼吸仅有咫尺,近得能数清细长的眼睫毛。少年的指尖落在她的锁骨处,用薄薄的茧细细摩挲着,落到纹身那处,倏尔一顿。 掺着怨气的情绪在那一瞬间爆发,换来的是加重的吻。 秋元凉兮被他按在墙上亲得腿软,七荤八素的忘记了挣扎。直到嘴唇清晰地感知到疼痛,才如梦初醒地推开他。 头昏脑涨的迹部景吾没料到秋元凉兮会真的狠下心来推他,往后踉跄了几步,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这下秋元凉兮就整个人像是被他圈在怀里似的,寸步难移。 他声音暗哑地说了句:“狠心的女人。” 她从来不知道,那个迹部财阀的继承人,她名义上的未婚夫,实际上是个一言不合就强吻的接吻狂魔。 秋元凉兮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明明刚才强吻她的时候比谁都有力,手腕都被他抓出红痕来了,这时候倒是会装虚弱了。眼睛里还沾着潋滟的水光,她偏生要作出凶巴巴地瞪着人的模样。 “你发烧了。” 她说。 像是气极了,“你不知道这样会把病气过给我的啊。” 这样的秋元凉兮,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秋元凉兮,摘下虚伪面具的秋元凉兮,他从未见过的秋元凉兮。 更让人有欺负她的欲/望了。 温热落到唇角。 与方才的炙热不同,这次的吻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秋元凉兮怔怔地望着他。 “啊,我知道。” 他就是故意的。 ……操。 · “把头发吹干。” “啊嗯,你在说什么鬼话?真男人从来不吹头发。” “少啰嗦。” 秋元凉兮把别墅里的女佣刚拿过来的干净毛巾扔他头上,翻箱倒柜地找吹风机。窗户半开着,有清风拂进来,吹散了她心头荡漾着的燥热。 “家里的吹风机在哪儿?” “不知道。” “……骗人。”秋元凉兮回过头,直起身子,对于他这拒不配合的态度很是头疼,“你之前明明同我说过。” “……在柜子上层。” 迹部少爷不情不愿地开口。 生病的少爷比他清醒时还要难伺候,意外地孩子气。 秋元凉兮徐徐叹口气,终于从柜子上层找到了吹风机。只是,她仰着头无言望着足足有两米高的柜子,深吸了下,回头对喊了声:“呐,小景。” “低调是美德。” 她正了正色:“所以,下次咱别定制这么高的柜子了,行不?” 听到少女再自然不过脱口而出的那声称呼,迹部景吾先是一愣,与上次在网球场上是截然不同的语气,却哪一次都让他无比受用。而且他很满意少女用迹部家女主人的口气说出后面那句话。 “本大爷考虑考虑。” “……” 秋元凉兮别过脸,踮起脚使劲儿去够柜子的最上层,心里头抱怨着迹部景吾的袖手旁观。修长的手从她背后绕过来,轻而易举就拿到了最上面的吹风机。 她撞进身后少年深邃的眼眸里,少年勾了勾唇。 毫不客气地嘲笑出声。 “矮子。” 果然少女心什么的都是骗人的。“砰砰”直跳的心脏陡然静了下来,秋元凉兮面无表情转过头,拨开他的手,径直走开:“自己把头发吹干。” “我要回去了。” “喂。” 迹部景吾喊住她。 她脚步一顿。 他把手揣进裤兜里,漫不经心地来了一句:“不过你矮得刚刚好。” 是他轻而易举就能圈住的高度。 她踮起脚就能亲吻他的高度。 亦是他弯下腰来刚好能把下巴抵到她肩膀上的高度。 “……” 秋元凉兮突然想起她画室里画到一半的话,如果被伊集院老师瞧见了必定是要劈头盖脸地挨一顿骂的,毕竟老师曾教她创作时应当心无旁骛,然而她刚才心不在焉地握着画笔,忽地就想起了那个倨傲的大少爷。 那人生病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 她果然不该对他抱有同情的心情,尤其是在他发着烧还有余力欺负她的时候。 “迹部。” 秋元凉兮认真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趁他愣怔的空隙拿过吹风机,插座离她近,她把插头插好,才抬起眼静静地望着他,唇角翘起:“你弯一下腰。” 少年挑了挑眉,矮下身子,侧着脸到她够得着的地方,眼睛里流淌过滚烫的光。她轻轻别开脸。 十指穿过他潮湿的发,让他霎时僵住了。 吹风机里传来“鼓鼓”的声音,轻柔的风如同她温暖的指尖,一下一下地叩着他的心脏,一点一点地浸着暖意。 …… 岁月静好。 第38章 [Vol.038]被 * ……王八蛋迹部景吾。 ……病原体迹部景吾。 一整天秋元凉兮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头重脚轻。专业课的老师望见素来认真乖巧的得意学生趴在桌子上把头埋进手臂里,便微微诧异地掀起眼皮,只顿了一下又继续讲课了,虽然没几个人听。 菅原花音杵着下巴拿笔戳了戳她的手肘,满脸担忧:“凉兮,你没事吧?” 今早来上课前她与朝日奈有栖探了探她的额头,才发现烫得嚇人。吓得朝日奈有栖二话不说就像把她按在宿舍里养病或是赶去医务室,但拗不过秋元凉兮坚持。害得朝日奈大小姐差点就跟着她们一起来上课了。 秋元凉兮回着朝日奈有栖隔几分钟就发过来一条的简讯,分出余力应了一声,缥缈平淡:“嗯,我没事。” “待会儿体育课,你要不跟越前老师请一下假。越前老师那么好相处的人,应该会同意的。” 虽然菅原花音上节课有起哄,但到底不知道她和越前龙雅的关系。 秋元凉兮发简讯的手倏地一顿,越前龙雅的号码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黑名单里,现在不想跟那人有半点纠葛,哪怕只是请假这点小事。于是摇摇头:“不用了。” “……那行。” 菅原花音迟疑了一下:“你要觉得不舒服就跟我说,别逞强。” “好。” 秋元凉兮微不可察地笑了笑,继续低下头回复朝日奈大小姐宛如轰/炸般发过来的简讯。菅原花音刷着论坛,瞧见了便随口一问:“有栖的短信?” “嗯。” “校花大人居然会有这么话痨的时候,真稀奇。要不是知道你俩都有男朋友,我都以为你们有一腿呢。” 菅原花音从入学起就知道秋元凉兮与朝日奈有栖关系好,不然法学系的朝日奈大小姐不可能动用关系把自己换来同秋元凉兮一个宿舍。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涌进脑海里。 手指捏成拳抵在嘴唇上,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事情似的,语出惊人:“你们两个不会真有一腿吧?难道男朋友只是摆设?” 秋元凉兮凉凉地觑了她一眼。 菅原花音讪笑着噤了声,努力把自己缩进乌龟壳,低头刷论坛。 忽地被置顶的一个帖子给黏住了视线。 脸白了又白,褪去了血色。 “凉兮。” “嗯?” “你被挂了。” 脑袋有一瞬间的清醒。 * [置顶][加精]《八一八文学系那位高岭之花A小姐》 · · [1L.楼主]灯火阑衫: 文学系传说中的系花吧,总之楼主周围挺多男生喜欢她,都说她温柔什么的但是难攻略,告白的人虽然都铩羽而归,奇怪的是失败了也没人编排她一句坏话,可见系花小姐手段高超。那位后台大,楼主怕被封贴,在这里就不透露系花姓名,就用A小姐来称呼吧,毕竟这种上流社会的豪门大小姐咱平头老百姓也惹不起。 说起这个A小姐,前段时间可算是在论坛上火了一阵子。说是东大知名人物、全区最壕的那位,姑且称他为A君的未婚妻(据说,真假就不说了),有人爆过A小姐某天上了A君的车,这也就算了。 毕竟人家郎才女貌正常男女交往也不好说什么。 然后某天楼主惊人地发现那位据说是A君未婚妻的A小姐,跟东大新来的某位老师E君关系暧/昧。 楼主只是陈述事实,望A小姐粉自重,勿撕。有图为证。[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 [2L]全世界我最美:楼主这强烈的求生欲2333333。 [3L]双木成林:文学系系花,A君,ok很明显了。 [4L]颜即正义:哇⊙⊙!惊天大瓜!这照片emmmmmm心疼A君被戴绿帽。 [5L]Yukimura家的小迷妹:A小姐我见过几面,表面上是温温柔柔女神范,背地里emmmm人品挺差的,表里表气勾三搭四,不只是A君和E君,还有我男神S君也惨遭毒手,借由美术比赛接近我男神。拜托,我男神可是官方承认过有个恩爱的女朋友的,就想问问A小姐挖人墙角挖得嗨不嗨皮。我从没见过见这么不要脸的脚踏N条船的女人。 [6L]迹部我的嫁:我xx秋元凉兮不要脸秋元凉兮不要脸秋元凉兮不要脸秋元凉兮不要脸秋元凉兮不要脸秋元凉兮不要脸秋元凉兮不要脸。 …… 秋元凉兮神色渐冷。 那个“灯火阑衫”发的分别是她弯腰钻进迹部景吾的高级轿车和那次体育课她在器材室前被越前龙雅强吻的照片,和迹部景吾的那张拍得很模糊,像是远远地随手一拍,看起来又像是特意处理过的。 倒是与越前龙雅的那张拍得格外清晰,角度选得也恰到好处。情难自禁的少年少女相拥着接吻,如果秋元凉兮不是那个当事人,大概她都信了。 看到后面直接笑出声来。 迹部景吾可以理解,毕竟板上钉钉的事,她虽然不是很喜欢顶着那头衔大摇大摆地在东大晃来晃去,却也不会刻意去否认。 而越前龙雅,她没什么好辩解的。照片没有PS的痕迹,接吻是事实,尽管那事实,与论坛上所说的真相,出现了偏差。 只是没想到这会牵扯到幸村精市,看五楼的昵称应当是幸村精市的迷妹。 秋元凉兮忍住给远在大洋彼岸的越前初奈发条邮件过去说“听说我挖了你墙角你要不要回日本填土”的冲动,倏地牵出一抹冷笑,把旁边的菅原花音吓得手指颤了颤。 论坛上的人说的也太过分了。 “现在的人造谣不要钱啊,全凭一张嘴,我呸。” 菅原花音啐道。 她披着马甲同论坛里那些嘴巴脏的女人撕起来,吵架这种事她就从来没输过。朝日奈有栖更狠。 下课了。 教授抱着书走出去。 菅原花音捧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着字,隔着屏幕与人对骂,战斗力正是爆表的时候被秋元凉兮拽了拽衣袖:“走了,花音。” “……啊?” 她一脸茫然地抬头:“去干嘛?” 帖子里被编排泼脏水的主角却是稳如泰山,莞尔一笑,答:“去上课。” “哦。” 菅原花音又低下了头。 半晌。 “——哈?” 她难以置信地张着嘴巴,显得有些滑稽。整个人都斯巴达了:下节课可是体育课,那位越前龙雅的课。 帖子里的另一个主角,E君。 眼前少女扬了扬唇,笑得温良和善。双眸深处却恍如淬着冰,一片寒凉。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有小可爱不知道,我在这里说一下: 因为作者菌基本上是三篇同时更新,所以这篇一周双更,周二和周五更新。 有事请假。 爱你们鸭。 第39章 [Vol.039]两 * 论坛上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学校里认识秋元凉兮的人挺多,一是她与东大校花朝日奈有栖是如胶似漆的挚友,二是她是真的出名,因为那张确实够招摇的脸,也因为迹部景吾。现在又多了个出名的缘由,越前龙雅。 哦,她还是传说中脚踩三条船的A小姐。 ……一言难尽。 尤其是上着体育课时周边落到她与越前龙雅身上似有若无的视线,或是讥讽的,或是看好戏的,让她挺不爽。 左右逃不过一句“原来那所谓高岭之花也不过如此”。 啧。 不过在学校官方论坛上被人明嘲暗讽成这样还能泰然自若地去上绯闻对象的课的,也只有一个秋元凉兮了。 当前排的一绑着马尾辫的女生不知道第多少次三百六十度角往回转望向她时,被行以注目礼的少女挽了挽额角的碎发,徐徐展开一个宛如名媛淑女般的“秋元凉兮”牌笑容,让对方觉着如沐春风,不好意思地扭过头。 “凉兮。” 菅原花音攥着她的衣角扯了扯,苦着脸:“要不你还是请假吧,你发着烧呢。” 这节课是体测。 如果只是寻常的对墙训练以秋元凉兮的身体素质还能撑一会儿,而要发着高烧的人顶着炎炎烈日跑八百米那无异于是找死,在菅原花音看来秋元凉兮就是找死的那个人。 找死的秋元大小姐微微一笑:“不要。” 她请假,越前龙雅同意,无论缘由如何,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都会主观臆断地给他们认为的这朦胧又暧/昧的关系盖上戳,到时候怎么也摘不掉了。 脚踩两条船的名声。 哦,是脚踩三条船。 秋元凉兮想到那个无辜躺枪的幸村精市,嘴角染上一抹冷笑,果然校草大人的魅力如同咱们的校花大人那般无可阻挡。她思忖着要不要发封邮件过去问候在美国念书的校草正牌女友越前初奈了。 呵。 上一组女生起跑的口哨声响起了。 菅原花音望着莫名逞强的秋元凉兮,攥着衣摆的手指紧了紧,眼见着马上就要轮到她们这一组了,她咬着唇,头也不回地往计时的越前龙雅的方向跑去。 虽然不清楚秋元凉兮与越前龙雅的具体关系,但就那张拥吻的照片来看,他应当是在意凉兮的吧。 因为照片里那眼神,像极了迹部景吾望向秋元凉兮时的眼神,沉淀着复杂又温暖的情绪。 亦或是,像极了那次她们在跑道上碰到网球社的人,秋元凉兮仰起头凝视着迹部景吾时的眼神,漾着她本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暖意。 越前龙雅穿着运动服,手里拿着名单,计分用的。 他吹响了口哨。 · 秋元凉兮印象中自己很少生病,许是小时候生的病频繁了些,长大了体质变得莫名的好。记忆里上一次生病是在出走美国的那段日子,那是远在大洋彼岸漂泊的她头一次想家。 哪怕那家自始至终都是冷冰冰的。 那次如果不是越前龙雅发现了晕倒在出租屋里的她,大概她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异国他乡了吧,后来越前龙雅便以此为借口让她搬到了他的公寓。 两个人,一间屋子。 人就是容易对出现在自己逆境的生命里的人产生别样的情愫,秋元凉兮至今也没办法说清她对越前龙雅那流淌在血液里的感情。 直到她再一次晕倒在跑道上。 她似乎仅有的几次晕倒,每一次都是在越前龙雅面前。 ……要命。 秋元凉兮失去意识前恍惚瞧见了不顾一切朝她跑过来的少年,一身运动服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逆光而来。 原来那融入骨血的朦胧情愫,是溺水的人义无反顾拽住的一根稻草。是沉入黑暗深渊的人,心底开出的一束光。 只是现在不是了。 那束光成了别人。 * 忍足侑士说今天天秤座的运势不太好,迹部景吾对此嗤之以鼻,嘲笑他信些少女才看的东西。直到他看到自始至终不怀好意的关西狼特意拿给他看的那篇帖子。 对,那篇P图痕迹过盛、胡说八道的帖子。 他只不过随口让东大交际花般存在的忍足侑士去查发帖人的ID,结果就看见了后者一脸便秘的神情。 忍足·理论知识丰富实践经验严重不足·伪·交际花·侑士:“……”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忍足侑士你那是什么不华丽、跟在说戴正你的绿帽似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啊嗯。# 迹部少爷坚持认为他的脸黑了一天是因为忍足侑士的表情把他给气到了,至于其他,不存在的,呵。 而这点奇怪的坚持,一直延续到了一脸焦虑不安的少女胆大包天地拦在了他面前。 记性很好的迹部景吾很快便从脑海里搜索出来眼前这人的信息,想起她是秋元凉兮的舍友,他见过她,不止一次。他半眯起眼,等她开口说话。 ——凉兮昏倒了。 那人说。 他滞了滞。 某些时候秋元凉兮这个名字比什么都管用,意识到这点后的他总会觉得烦躁,因为从那一刻起,迹部景吾就有了软肋。这不是什么好征兆,但不知名的浅浅的欢喜总会从心尖处悄悄溢出来。 于是他临时改了主意,出于关心转头去医务室探望据说是逞强发着烧体测导致昏倒的秋元凉兮,而不是出于那个吻而把病过给她的心虚。 然后就在飘着消毒水的医务室里,撞见了守在昏迷不醒的秋元凉兮身边的越前龙雅。 黑脸了一整天的迹部少爷,终于炸了。 · 秋元凉兮是被吵醒的。 “越前老师好歹要注意点自己的身份,跟学生单独待在医务室不合适,免得被人说是为老不尊。” “秋元同学毕竟是在我课上晕倒的,是我这个老师的失职,陪着她应该的。倒是迹部同学,现在是上课时间吧。” “她是本大爷未婚妻。” “哦,又不是女朋友。” ……这样跟小学鸡吵架一样的场景是什么鬼。 “好吵。” “醒了。” 吵架的两个人听见声音后停下来,愣了愣便凑过去。 秋元凉兮盯着那两颗熟悉的头,墨绿色与紫灰色的头发覆盖住了她所有的视线。她凝滞了片刻,面无表情地想。 一个是害她无缘无故被挂论坛的罪魁祸首。另一个,是害她感冒发烧昏昏沉沉一整天的病原体。 呵。 ……一定是她打开方式不对。 秋元凉兮侧过头,又闭上了眼:“啊,又做噩梦了。” 越前龙雅:“……” 迹部景吾:“……” 作者有话要说: 天秤座的作者菌默默举起了爪子,除了主上的星座我最记得的就是大爷的了,因为我跟大爷生日也就差一天。 网上搜到的:秋元凉兮[Akimoto Ryoukei] * 暴躁大爷在线怼人:图是P的,绝逼是P的,呵。 下章要不要把第三条船放进去搞事情呢,毕竟我主上最喜欢吃瓜看戏煽风点火了。 初奈:第三条船,啊嗯? 幸村: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绯月:突然兴奋.jpg 第40章 [Vol.040]白 * 碰巧听见这句话的幸村精市站在医务室门口笑得直不起腰来。 他与迹部景吾是多年的老对手,又在U-17与No.4的越前龙雅打过照面,对这两个人算是熟悉,难得见到他们有这样吃瘪的时候,笑弯了眉眼。 今天柳莲二把论坛的截图发到以前立海大的群组里,顿时把死寂了好久的群给炸了,就连惯常潜水的柳生比吕士和真田弦一郎都冒出来说几句。 吃瓜吃得津津有味的仁王雅治连回了好几条,他表示:“部长大人请放心,我们绝对守口如瓶,不透露半句给咱们貌美如花、潜心工作的部长夫人。” 虽然看到叱咤风云的部长大人跪搓衣板的的确确很有趣。 ——仁王雅治语。 幸村精市不紧不慢地回了他一个微笑,仁王雅治却从里面看出了皮笑肉不笑的意味,闭了嘴。 插诨打科的对话终结于柳莲二轻飘飘的一句:“听说秋元体育课晕倒了,越前龙雅当着全班的面把她抱去了医务室。精市,迹部没在学校吧。” 自然是在的。 到底是一起共事那么多年的队友,仁王雅治还在咋舌于柳莲二不愧是立海大的参谋,依然恐怖如斯的时候,幸村精市读懂了那字里行间的暗示,托着下巴认真地想了一下,无缘无故被扣上第三条船的帽子的少年果断决定进去横/插一脚。 秋元凉兮毕竟是他的师姐。 显然这趟是来对了。 幸村精市弯了弯唇,提起脚踏进医务室:“这么热闹啊。” 迹部景吾闻声望见他,脸色沉了沉。 最近幸村精市同秋元凉兮走得近,无非是因为前段时间绘画比赛的事,迹部景吾看过他们的画,嘁,也就一般,勉勉强强。只是两个名字并排在一起显得碍眼。现在比赛都完了,他来做什么。 倒是越前龙雅勾着唇角敷衍地同他打招呼,又侧过头。 幸村精市无视掉迹部景吾不太友好的视线,径直走到秋元凉兮床边,笑吟吟地道:“日安,秋元。” “……日安,幸村。” 第三个人的到来让狭小的医务室变得更加拥挤,秋元凉兮没办法装下去了,坐起来,眼角泛滥过温柔的笑,却是匿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的情绪:“来看病人居然空手,真冷淡呐,幸村。” 与幸村精市熟络起来还是因为两人那相似至极的性格,用越前初奈概括的词来说就是“白切黑”。 “是吗。” 幸村精市莞尔一笑,把皮球踢过去:“我看秋元你精神挺好的,以为你不需要这东西。不过你实在是想要的话,我不介意现在去给你买来。” 秋元凉兮无言以对:“……不必了。” 在嘴炮上旗鼓相当的两个人彻彻底底把医务室里另外的人给忽略了,越前龙雅是从幸村精市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把似有如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半是认真半是敷衍地打量起这容貌出色的蓝紫色头发少年。 这个衣冠楚楚、看起来道貌岸然的男人就是他们家小不点说的那个把他们的宝贝妹妹、越前家的小仙女拐走的虚伪的笑面虎了,照这样的段位来看他们家那蠢小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迹部景吾却没那么看得开了。 这两人一来二去,头顶上就差没□□地写着“奸/情”了。 他不觉得幸村精市和秋元凉兮是随便跟人交好的那种性格。何况幸村精市是与他、秋元凉兮还有越前龙雅一起上了学校论坛的人,至于幸村精市那位被称为“国民女神”的正牌女友,被他忘了去。 “喂。” 他霎时觉得烦躁起来,心里头堵着一块石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幸村精市微诧道:“咦,迹部君,原来你在这里啊。” 而秋元凉兮偏过头,眼睛里晃过迷惘,细碎的光芒干净而纯粹,仿佛只是一本正经地发问:“迹部君,你挡到我跟幸村说话了,劳烦让让。” 迹部景吾:“……” #你怕是用眼睛说话的哦少女。# 迹部君。 呵、呵。 很好。 迹部景吾的脸黑如锅底,旁边默默观戏了半晌的越前龙雅笑得前俯后仰,放肆的声音让迹部景吾想把人给丢出去,连同那个醒来就翻脸不认人的女人。 越前龙雅拍了拍幸村精市的肩膀,笑得眼泪都要飚出来了:“喂,小子,我认可你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越前龙雅的妹夫了。” 远在大洋彼岸猝不及防被卖了的越前初奈:“……” 突然被叛变的越前龙马:“……” 迹部景吾沉默了下来。 ……打扰了。 #本大爷常常因为太过于正常不够变态而跟你们格格不入。# · 量过温度计秋元凉兮的烧退了些,她对于迹部景吾这把病过给她的病原体的气也消去了不少,喝了一杯温水后,论坛上在首页被提了一天的四个人以诡异的姿态待在医务室里,面面相觑。 迹部景吾扶额:“总之,先让管理员把帖子删了吧。本大爷可不想继续被挂,丢人。”他觑着心不在焉的越前龙雅,脸有点臭。 “……被挂的是我,小景。” 而显然迹部景吾、幸村精市甚至是新来的越前龙雅,在东大都是迷妹遍地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被挂的人只有她一个,那些人骂得有多难听她不是不知道。 “莲二是管理员之一,他把截图发给我之后就把帖子给删了,我相信他能处理得很好,如果不行那就是他能力下降了。” “本大爷也让侑士去查发帖人的ID了,她隐藏得很好。那家伙说稍微有点棘手,不过问题不大。”他冷嗤,“P图技术这么拙劣,是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柳莲二跟忍足侑士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这样奴役。 幸村精市指正他的错误,强调:“莲二看过了,确定图不是P的,迹部君。” “……” ……闭嘴。 幸村精市见好就收,满意地笑了笑,望向秋元凉兮:“秋元,你那天跟越前君一起时,有其他人在吗?” 秋元凉兮微怔。 脑海里掠过一张年轻的脸,少女扬着素净的小脸,眉梢桀骜。 作者有话要说: 主上闺蜜人设get√ 本命出现就忍不住写多了的我……emmmmmm,幸村我的嫁![小迷妹式摇旗呐喊.jpg] 越前龙雅是未婚妻的初恋。 越前龙马拐走了自己的宝贝妹砸。 越前初奈是未婚妻男闺蜜的女朋友。 大爷心里苦。 大爷:你们越前家怕是跟我有仇???? 第41章 [Vol.041]小 * 秋元凉兮杵着下巴记起,绑着马尾辫的小姑娘面容青涩而素净,捏紧了冰帝校服的衣摆,红着脸凶巴巴地朝她解释。她唇角一勾,双眸秋水潋滟。 “……有吧。” “不过。” 她顿了顿,摇头:“应该不是她。” 越前龙雅闻言斜斜地觑着她,懒洋洋地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那天,就只有她看到了吧。” 他提到“那天”时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向一旁的迹部景吾,声线一如既往的低沉慵懒,萦绕在舌尖,却比平日里添了几分暧/昧与旖旎。琥珀色的眼眸紧紧地锢住她,指尖下意识地点了点轻薄的嘴唇。 她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天那个缠绵的吻,侧过头,掩住了眼睛里涌过的暗潮。 当事人竭力避开那个暧昧的字眼,迹部景吾却是格外的在意。没顾得上追问秋元凉兮口中的“她”是谁,光是望着那对初恋情人心照不宣的互动便觉得烦躁,霎时间方寸大乱。捏着的拳头陡然紧了紧,又松开。 秋元凉兮始终坚持:“不是她。” 不过是个嘴坏心热的小姑娘,迹部绯月的朋友素来行得正坐得直,还不至于背后耍阴招。 越前龙雅那双琥珀般的眼睛宛如黑色的漩涡,他翘了翘唇,凑近她,在与她鼻尖咫尺的距离停住,声音似蛊惑:“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 熟悉的气息将她拥住,少女怔了怔,不自然地侧过脸。 ……不能忍。 突然出现的手横亘在两人中间,秋元凉兮盯着那五根被冰帝万千怀春少女称之为“用来打响指”的修长的手指,稍稍抬起头便望见那传说中迷死人的泪痣,以及泪痣的主人阴沉得恍若要滴出墨汁来的脸,心尖颤了颤,忽然想到她果然还是适合就这样晕下去。 “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干什么。”迹部景吾的五指转了一圈,扣住少女的手腕。 “嘁。” 越前龙雅直起身子,耸耸肩,把手揣裤兜里,嘲讽:“小学鸡。” “……”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了,秋元凉兮头疼极了,越前龙雅就算了,他那人惯常嘴毒,喜欢挑衅人的坏毛病就没改过。迹部景吾那个华丽的大少爷跟着闹算什么回事。 “……你们两个,闭嘴。” “是。” “哼。” 秋元凉兮想要挣脱迹部景吾的桎梏,大少爷恶劣地扬了扬唇,抓得更紧了。就着柔嫩的手腕滑下,触到她的指尖,他霸道地勾住她的指头,以十指相扣的姿态。 动态视力极好的越前龙雅自然瞧见了他近乎是心机的小动作,眼眸晦暗,移开了。 秋元凉兮斜眼瞪着他,没再挣扎。 迹部景吾挑衅地望向越前龙雅,手指却惩罚性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手心微痒。 迹部少爷愉悦地翘起唇。 · 下午秋元凉兮以发烧为由留在医务室,划水看戏半晌的幸村精市心满意足地走了,临走前还真心实意地向她道声歉。而迹部景吾与越前龙雅两个人倒像是杠上了似的,死活赖着不走,最后是她木着脸把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给赶走的。 “朝日奈有栖你个混蛋快放开本小姐!啊啊啊啊啊本小姐从法国订制的衣服别扯啊混蛋。” “赔你一件好了。” 慵懒而性/感的女声逼近,秋元凉兮怔了怔:“别以为你有绪方家和迹部绯月撑腰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 喋喋不休的女声骤然消停。 绪方久枝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豪门千金不错,但绪方家族在日本三大财阀迹部、渡边和朝日奈面前自始至终矮了一截。绪方久枝记起祖父的叮嘱,在朝日奈有栖的威逼利诱下,悻悻闭了嘴。 然后她就被扔进了医务室。 秋元凉兮腿上搁着英文版的莎士比亚诗集,闻声翻着书的指尖顿了顿,诧异地抬起头望着突兀闯进来的两人,绪方久枝一脸被轻薄的狼狈,而罪魁祸首却怡然自得地倚在门上朝她笑。 “哟,少女,日安。” 长相美艳的少女迈着纤细的大长腿款款走近,眉眼淬着笑:“你看起来气色不错,是不需要我担心了。” 秋元凉兮阖上书,脸色还略显苍白:“早上不见你来探望我,一来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校花大人,嗯?” “什么时候学了跟那水仙花一样的尾音,恶心死了。” 朝日奈有栖嫌弃地皱了皱眉,抬起下巴:“我帮你把在论坛上向你泼脏水的人给揪过来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要是懒得动手,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都说了不是我了老女人!” “你这臭丫头说谁老女人呢!” “放了她吧。” 秋元凉兮止不住叹气,一个二个的怎么都那么喜欢下臆断:“不是她。” 朝日奈有栖松开揪着绪方久枝衣领的手,大长腿横在她眼前,将路堵得严严实实的。被看穿了意图的小姑娘脸色微恼地瞪着她,整了整起褶皱的裙摆。 小姑娘嘴硬:“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了,你可是我情敌。” “小丫头片子毛长齐了吗就学人家追男人?”朝日奈有栖见她那幅嚣张而不知悔改的模样,忍不住冷嘲热讽。 她虽然不待见迹部景吾那株水仙花,看他哪哪都不顺眼,并且在挖墙脚的路上撒欢似的越走越远,但谁让她家小凉一门心思地吊在那自恋狂身上呢,为了她家貌美如花的姑娘,委曲求全点没什么。旁的觊觎她朝日奈有栖姐妹的男人的人,想都不要想。 显然她是忘了从国中起就倒追人的自己。 “有栖。”秋元凉兮说,“能麻烦你帮我超市买点东西吗?” 她一怔。 “躺了一上午,有点饿。”她侧过头想了想,补充,“最好是买多点我最喜欢吃的那种泡芙,你知道的。” 秋元凉兮不喜欢吃超市的东西。 只一瞬,朝日奈有栖便明了,不耐烦地扬扬手:“知道了。” 她边走边嘀咕:“要不是看你生病了我才不做跑腿的事呢,麻烦。” 直到看不见少女的身影,秋元凉兮才敛起了笑,嘴角压了压,望向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的小姑娘,温和地开口:“你有话对我讲吧,绪方桑。” “你……”她一顿,“你为什么肯定散布谣言的那个人不是我?” 秋元凉兮歪着头反问:“那你为什么肯定那是谣言?” “……” 小姑娘一噎。 “……我就是知道。” 秋元凉兮眉梢漫过淡淡的笑意,绪方久枝见她不甚在意的模样,微恼:“不过那张照片总归不是假的,我亲眼看到的,你跟那个老男人,拥抱、接吻,都是真的。”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迹部学长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小姑娘眼眶泛红,带着哭腔:“你霸占着他又一点都不喜欢他,凭什么啊。他那么喜欢你,可他是迹部景吾啊。” 他可是迹部景吾啊。 那是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少年啊。 秋元凉兮沉默下来。 目光晦涩。 …… 不知不觉迫近初夏,窗外和煦的暖阳融融,光与影交错细碎地落入掌心,突如其来的燥热被簌簌的微风吹散,与绪方久枝捏着拳头愤慨地承诺的那句“本小姐一定会把幕后黑手给揪出来的谁也不能诋毁迹部学长”渐渐重叠,一齐涌入她的耳畔。 面色苍白如纸的少女轻阖双目,浅浅地应了声:“嗯。”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十章左右正文完结√ * 小剧场: · 幸村精市愉悦的心情一直延续到那个在美国念书的少女提着行李出现在东大门口。 少女戴着白色的棒球帽,墨绿色的头发梳成麻花辫藏进脑子里,没有戴口罩。帽檐压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她抬起琥珀色眼眸弯了弯唇,扬手:“阿市。” 薄唇轻启:“听说我被绿了,特意回来看看。” 幸村·翻车·报应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精市:“……”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日本知名演员Nana逃学回国只为捉/奸,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 #秋元凉兮,呵。# —— 关于短信: 秋元·罪魁祸首·腹黑·凉兮:万分抱歉,奈,我让你家美人男友的清誉有了污点。 迹部·记仇·景吾:越前初奈,看好你男人,别把他放出来!!!! 越前·毕竟我越前龙雅的戏也不是那么好看的·龙雅:我亲爱的宝贝妹妹,你大哥我回日本了,还见到了我那可爱的妹夫,你大哥我顺便和他交流了一下感情,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如果他能离你嫂子远一点就好了。我亲爱的宝贝妹妹,忘记跟你说了,大哥我一不小心,把小不点的宝贝卡鲁宾给带回日本了。 越前初奈:呵、呵。 —— 小姑娘视角的短篇11号开,答应了一个小可爱写篇海堂的生贺,绪方久枝这名字忒好听了舍不得继续虐她,就开了文,求预收啊嘤:[网王/海堂]每次见面都被你吓哭 ‖2019.5.11 海堂生贺 —— 绪方久枝失恋了。 偷偷跑草丛里哭鼻子的时候被人给撞见,那人凶神恶煞地盯着她。 她怔了怔。 被吓哭了。 ·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温柔,就像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喜欢你。] · · ※阿兮出品. ※CP:海堂薰×绪方久枝|面恶心善的温柔少年×家里有矿的傲娇少女. 第42章 [Vol.042]占 * 向医务室的老师道了谢,秋元凉兮迎着夕阳信步穿过校园的小径,慢慢走回寝室,橘黄色的光映在阴翳的树林中踱成暗色。平日里她不大会走这条略偏僻的路,偶尔的几次也是和朝日奈有栖她们,这还是头一次独自走这条路,竟是比想象中的要冷清得些。 夕阳斜斜映着交相掩映的树木,耳畔只听得见簌簌的风声和匆匆的脚步声。 手机“嗡嗡嗡”地响个不停。 是菅原花音发来的短信,她自早上把她送到医务室后便消失了,大概能猜测到那位大少爷恰到好处地出现在那里是她的手笔。 望着那条告知她“三缺一”的短信,秋元凉兮无奈地牵了牵嘴唇,不由得加快脚步。 还没来得及回短信手腕被人拽住抵到树干上,温热的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心脏恍若要跳出来,她险些尖叫出声。 那人把头抵在她肩膀上,声音暗哑。 “是本大爷。” 熟悉的玫瑰香涌入她的鼻尖,昏暗的光从指缝漏过。她安静下来,任由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滑到她腰肢上,紧紧扣住。他犹如行走在沙漠上的旅人,死死地困住她的身体。她就是他渴盼的那汪清泉。 秋元凉兮眨眨眼:“……小景?” 陡然松了口气,心脏又重重坠下,嗔道:“你吓死我了。” 少年没答。 手指微微收紧,将她揽近些。头发扫过她的颈脖,痒痒的。 酥麻的感觉蔓延过全身。 一声不吭的迹部少爷,在少女越来越疑惑的眼神下,张嘴,咬了她肩膀一口。 秋元凉兮:“……” 她愠怒地捂着肩膀,双眸恍若含着春水,推开他:“迹部景吾你属狗的?逮谁咬谁!” “啧。” 迹部少爷耍赖:“你都能跟人拥抱接吻,本大爷怎么就不能咬你了。” “——哈?” 秋元凉兮用陌生的眼神望着幼稚得跟三岁小孩似的迹部景吾,想到那张暧/昧朦胧的照片,忍不住反驳:“我又不是故意的。强吻,强吻懂吗?” 幼稚的迹部少爷别过头,没吭声。 半晌。 才憋出一个字符:“哼。” 秋元凉兮抱着手倚在树旁,眼眸恢复了清明。她弯唇一笑,揶揄的情绪一晃而过:“我总不能像你刚才那样……” 一顿。 “……亲回去吧。” 迹部景吾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你要是敢亲回去,本大爷就打断你的狗腿。” “……” 莫名打了个哆嗦。 秋元凉兮被迹部景吾咄咄逼人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侧过头,“不会再有下次了。” “啊嗯,下次?” 迹部景吾冷嗤,双眸像冷箭一样,“嗖嗖嗖”地直插/进她的心脏。 “不准单独跟他见面。” “好。” “不准跟他说话。” “好。” “手机。” 迹部景吾伸出手,目光灼灼。秋元凉兮怔了一瞬,望着他逐渐变得别扭的脸,拿指纹开了锁屏,乖乖把手机递了过去。 他诧异地觑了一眼难得好说话的少女,准确无误地找到黑名单,把那串号码给删了去,强调:“不准接他电话。” “冤枉啊。” 秋元凉兮表示:“我回国以后就没接过他打来的电话了。” “这样最好。” 迹部景吾在秋元凉兮的眼皮子底下面不改色地顺便把自己的指纹给录了进去,才把手机还给她,不忘强调:“方便。” 秋元凉兮没戳穿他。 “本大爷送你回去。” 肩膀隐隐觉得疼痛,秋元凉兮嘴角一撇:“所以,你咬我那一下这么狠,就算了?” 迹部景吾回得理所当然:“不然呢?” “得咬回去。” 少女说。 少年海蓝色的眼眸忽明忽暗,将她从灰色的泥潭中,拖进光的世界里。秋元凉兮像是被蛊惑般踮起脚,一点一点地凑近他,仿佛凑近一寸一寸挤进黑暗的一簇光,报复性地咬住他的嘴角。 血腥味溢满了舌尖。 少女松开他。 望着眼前少年狼狈的模样,倏尔放肆地笑出声来。迹部景吾静静地看着她与往日迥然不同的明媚的笑容,眼睛里染上了暖色,与黑夜融为一体。 她笑着笑着,沁出眼泪来。 一步一步地,踏进了光源。 * 秋元凉兮回到寝室时天彻底暗了下来。寝室里的另外三人围在一起打牌,她关上门,把钥匙放桌上。 菅原花音停下发牌的动作,吹了个口哨,揶揄道:“哟,我们的绯闻女主角回来了。来来来,姐妹们,三堂会审开始。” “没兴趣。” 朝日奈有栖懒懒地掀起眼皮子。 唯一算得上良心好姑娘的樱庭未来给她倒了杯热水,担忧地问:“怎么样,好点了吗?” “谢谢。” 秋元凉兮接过来,轻声细语地道了声谢,摇头:“好多了。” 朝日奈有栖显然对她把她赶出医务室的事情耿耿于怀,代替樱庭未来的位置漫不经心地洗着牌,目不斜视。秋元凉兮放下水杯,走过去讨巧:“我给你们带了泡芙回来,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的。” 朝日奈有栖总算舍得抬眼觑她,一张俏脸在白炽灯下映得惨白。目光慢悠悠地落在她肩膀的某一处,她今天穿的是半露肩的衬衫,雪白的肩膀上的痕迹若隐若现。 她古怪一笑:“妞,老实交代,跟哪个野男人钻小树林里了,弄出这么深的痕迹来。” 秋元凉兮一惊,下意识地用手细细摩挲着方才被迹部景吾咬到的位置,恰巧对上三个人暧/昧不明的眼神。 “没谁。” 这样说着,心底却漫过异样的情绪,她矢口否认:“没有野男人。” 呵。 是一个属狗/男人。 狗男人。 迹部·狗/男人·景吾:“……” …… 翌日忍足侑士说论坛发帖的人被查出来了,是冰帝高等部二年级的女生,叫山崎步美,绪方久枝的同班同学。秋元凉兮仔细想了想发现她对这人全无印象,但据忍足·狗头军师·侑士猜测是那位招蜂引蝶的大少爷招来的桃花。 绪方久枝素来看那矫揉造作、装模作样的山崎步美不大顺眼,知道自己无缘无故背这么大一口锅后当即跑去找人撕去了。 后来迹部景吾也出了手。 那人从冰帝退了学。 论坛上的事被澄清了,最后以不了了之收场。异样的眼光即使仍有,但好在没人敢找她麻烦,秋元凉兮对这些探究的视线熟视无睹,仿佛一切又回归了平静。 她到底是有迹部景吾与朝日奈有栖撑腰的人。 就是任性。 作者有话要说: 凉兮:不是野男人,是正宫。 我要爱上校花大人了她好A嘤w 山崎步美就一炮灰,在小公主那篇文里露过脸√ —— 绪方久枝搭住她的肩膀,努努嘴,没打算拐弯抹角,“三点钟方向的那个人,看到没。” “哪儿呢?” 迹部绯月没瞧见。 绪方久枝纤纤玉指一指,语气中添了莫名的嫌恶,“就那个,穿粉色蓬蓬裙的那个。不过你都多久没回日本了,肯定不知道。” “那人叫山崎步美,自诩是山崎家的小公主,一大把年纪了老是穿粉红色的裙子,恶心吧啦的。” 他们这些人中就属绪方久枝的嘴巴最毒,也不知道那叫山崎步美的哪儿惹到她了,非要把那人按在脚下摩擦。 她一脸的不屑,“这年头还真是谁都敢自称一声‘公主’了,这显然是没把你放在眼里啊绯月。” 迹部绯月总算看到了绪方久枝指着的那人。 少女着一身粉色的蓬蓬裙,面上挂着娇俏可爱的笑容与身边人攀谈,看起来是人畜无害的模样。 是个生面孔。 似是察觉到她探究的目光,她朝着他们的方向轻轻弯了弯唇。 “不是所有穿着水晶鞋的人,都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久枝。” 迹部绯月念着那个名字。 ——山崎步美。 迹部绯月堪堪瞅了一眼就挪开视线,反应平淡得很。 容貌都没有看清。 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漫不经心地觑着仿佛恨得咬牙切齿的绪方久枝,她看起来是真的恼恨,“难得看见你恨一个人恨得牙痒痒的,那个山崎步美怎么得罪你了?” 佐藤遥捏着嗓子替她答了,“还不是因为某人不自量力地觊觎她的景吾哥哥。” “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 绪方久枝轻嗤,“现在冰帝谁不知道你迹部大小姐的性子啊,她傻了吧唧的才会上赶着让你虐,都是刻意避的你。” “我又不是洪水猛兽。” “你单枪匹马扫荡/女网的事你忘了?”高桥隼人忍不住插嘴,“刚你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差点闪瞎了我的眼,心想这还是我认识的迹部绯月吗。” 他推了推旁边一声不吭的渡边拓也,“呐,拓也?” “死开。” 迹部绯月羞恼得踹了他一脚,被他躲开了。 “欸,绯月。” 绪方久枝说,“走,咱们过去整一下她。” 她闻言却没有以前年少无知时的跃跃欲试,而是皱了皱眉,“算了,我金盆洗手了,你们去就行了。” 那人又没犯着她。 “……你这样可就没劲了啊。” 绪方久枝的脸霎时就垮了,“你不帮你未来嫂子你还想帮谁。” 绪方久枝自小就喜欢迹部景吾,迹部绯月也是知道的。 她记起迹部景吾翘着二郎腿坐在她床上轻描淡写说的那句话,又瞧见绪方久枝提到哥哥时慢慢红了的脸颊,头疼极了。 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 那山崎步美只是觊觎,就已经把绪方久枝气成了这样,迹部绯月不敢想象,如若有一天迹部景吾真的有了心爱的姑娘,她岂不是要把人家的脸挠花。 ——虽然她亲哥很有可能落得个注孤生的下场。 不过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幼驯染,弄得太过就不好看了。 迹部绯月从背后靠着的桌上倒了杯红酒,晃了晃,塞到她手里,努嘴,“教训这种事,还是亲手来做比较带感。” 她弯起眉眼,眸里晃着狡黠的光。 绪方久枝眼睛一亮,“说得也是。” 于是端着酒杯袅袅婷婷地走向那人。 第43章 [Vol.043]夏 * “呐,小凉,今年的夏日祭。” 朝日奈有栖的公共课选到与秋元凉兮一起的,上面的老头讲课听得她昏昏欲睡。打发掉附近不知道第几个凑过来搭讪的人,往做笔记的秋元凉兮那边挪了挪,小声地问:“你打算跟谁一起去?” 笔头支着下颌,她歪着头眨眨眼:“让我想想,是咱们的越前老师,还是迹部景吾那个自恋狂?” “总不会是自恋狂吧。” “很遗憾谁也不是。” 秋元凉兮停下来侧过头望她,如果不是她嘴角幸灾乐祸的意味太过于明显,她便真的信了她们的校花大人是认真地询问。 “是吗,真可惜。”校花大人遗憾地表示,“我还特意买了越前股。” 秋元凉兮顿了一下。 把目光重新投向讲课讲得热血沸腾的小老头,“说起来,论坛上的投票是你弄的吧,标题是什么‘文学系系花感情成谜,高岭之花花落谁家’的那个。” “……” 朝日奈有栖心虚了。 #论坛马甲掉了怎么破,急,在线等。# 秋元凉兮嘴角隐隐匿着笑,觑了一眼仿佛要把自己缩进乌龟壳里的朝日奈有栖,似不经意地说:“所以,那个投票你投的越前龙雅?” 修长的手指蜷了蜷,捏成拳放到嘴边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朝日奈有栖眼神游离:“大概……也许……可能……是吧……”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什么?” 秋元凉兮没正面回答,长袖善舞的人却生硬地转移话题:“过几天就要考试了,你还是想想该怎么过关吧,经常性不及格的校花大人。” 而考试过后,便是暑假了。 下课铃声响起。 教授抱着课本走出教室,秋元凉兮也收拾东西站起来,打算离开。却被朝日奈有栖按住了手,滚烫的目光黏在她身上:“你刚说的那话什么意思?小凉,你该不会真喜欢上迹部景吾那个自恋狂了吧?” 秋元凉兮垂着眼眸,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头,轻轻笑了笑:“有栖,你别忘了,我是他的未婚妻。” “是吗。” 朝日奈有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清澈幽邃的眼睛,在她平静的注视下云淡风轻开口:“我倒是忘了。” 望着眼前少女似乎是一无所知的模样,又想到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没在学校出现过的迹部景吾,犹疑了一下,到底没把她知道的事情告诉秋元凉兮。 依秋元家族那见风使舵的性子,想必那联姻,很快便做不得数吧。 那么,处于尴尬境地的你,身为秋元家族本家二小姐的你,至今仍未理清对那人感情的你,又会如何。 · 朝日奈有栖的这张嘴,大概是开过光的。与朝日奈有栖在分岔口告别后秋元凉兮拐角就碰到了像是在那里等候许久的越前龙雅,少年眉眼飞扬,收回脚,漫不经心地笑着:“去酒吧喝一杯?” 以前在美国时秋元凉兮活得放纵,最喜欢跟着越前龙雅往酒吧里钻。而今回归秋元家族、贴着“名门闺秀”的标签的秋元凉兮却不行。 “不必了。” 她绕开他,眉目冷寂:“我还有事。” “嘁。” 越前龙雅没听进去,拽着她的手腕:“这么冷淡啊。” 从论坛事件后她就一直躲着他,就算上他的课她也能做到目不斜视,他惯常拿她没办法,倒弄得是他束手束脚的了。他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在路口这里堵住她,说什么也不会让她有机会溜走。 “呐。” 越前龙雅凑过来,琥珀色的双眸倒映出她的影子,冷静而自制的模样。他静静盯了良久,倏尔一笑:“我诚挚邀请你去夏日祭,去不去?” 秋元凉兮在那一瞬间改变了主意。 她不能再和越前龙雅这样纠缠不清下去了,初初在东大见到以体育老师身份出现的越前龙雅时,除却惊愕,更多的是从心底蔓延开来的愠怒。早就该说清楚的,秋元凉兮想。 “走吧。” “……呃?” “去咖啡馆。” 她补充。 越前龙雅没想过她应得干脆,有半晌的错愕。 这个世界上没人能比他更了解秋元凉兮,那个自诩是她未婚夫的迹部景吾远远及不上他。只一眼他便看懂了少女眼底的情绪,决绝的,孤注一掷的。仿佛他应了,他们就再也回不了头。 他呼吸慢了半拍。 “啊,没意思。” 倏尔懒散地打了个哈欠,眼睛里隐着破碎的光。 他像是突然失了兴致:“算了。有什么话留到夏日祭的时候再说吧。不见不散,反悔是小狗。” ……她还没答应。 * 秋元凉兮自然没能在单方面决定的夏日祭约会那天跟人把话说清楚,因为秋元家族那边招她回本家,似乎很急。 与迹部景吾的那场订婚宴后少女终于有底气搬出来,以结婚前同居有悖名声为由,便在外租了间单身公寓。除却寻常的家宴,她几乎没有踏足过秋元本家了。秋元家主从分家那里选了人重新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秋元凉兮就像是一颗被遗弃的棋子,再也没了剩余的利用价值。 或许说这便是被逼着回日本的她的唯一价值。 脑海里兀地浮现出前次家族聚会时祖父旁敲侧击地询问她什么时候嫁到迹部家,嘴角不由得漫过戏谑的笑。 少女在管家恭敬的声音下迈进秋元家,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 长廊上碰见了秋元琉衣,眼眸里掠过不知名的怔意,秋元凉兮颔首:“长姐。” 秋元琉衣盘起长发,着一身和服。在秋元凉兮的记忆里这还是她那个桀骜不驯的长姐头一次中规中矩地着起和服。她扯起嘴角:“我以为你不会回来。” “为什么不会。” 问出的那一秒心中早有了答案。 秋元凉兮没指望她回答,浅浅地打过招呼后绕开她径直往里走,便听见秋元琉衣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就像你四年前那样,头也不回。 “姐。” 秋元琉衣神色怔忪。 秋元凉兮却笑了:“听说姐姐和那人断了个干净,从外面搬了回来。” “在没有赢的把握时做出的反抗,姐姐,那不叫勇敢,而是无谋。”秋元凉兮说,“我十八岁就懂得的道理,二十三岁的你,依然不懂。” …… 秋元凉兮走进和室,房间里不止有秋元家主和秋元夫妇。她目不斜视:“祖父,父亲,母亲。” “凉兮,过来。” 秋元健次郎唤道:“这位是高桥君。” 目光徐徐落在室内唯一的少年上,空气陡然凝滞起来。秋元凉兮秀眉轻蹙,忽而舒展开来,不卑不亢:“高桥君。” 商界的迹部、渡边、朝日奈,三大财阀。 政界的秋元、高桥、真田,三大家族。 那个高桥。 作者有话要说: 脱离家族倒计时. 正文完结倒计时. 大爷正宫地位确定倒计时. 大爷没出现当然是因为他要放大招啊,猜猜他放的大招. 还有几章就是我最期待的开车了嘤w 第44章 [Vol.044]秋 * 浅色浴衣的少女盘起蓝灰色的长发,露出小巧而莹白的耳朵。她汲着木屐小心翼翼挤过汹涌的人群,在那些陌生又模糊的面孔中,宛如遗世独立静待的一株木兰。身畔的少年望着她干净的侧脸,悄悄红了耳根。 秋元凉兮不是没有察觉到少年痴迷炙热的目光,低不可闻地发了一声叹息后,她只做不知。 她记得那个少年。 迹部绯月的几个幼驯染之一,比她年小两岁。高桥家的独子,是圈子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她曾与他在迹部家打过照面。 高桥隼人。 方才秋元家主难得神色温和地让她陪这位高桥君去逛夏日祭,字里行间的意味再明显不过,秋元凉兮罕见地沉了脸,眉眼冷下来。她以为与迹部景吾订婚后秋元健次郎不会再让她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嘴角兀地牵起一抹冷笑。 夏日祭典时候的人比往常要多,秋元凉兮与高桥隼人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很快便淹没在人群里了。 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往后踉跄了几步,跌进身旁少年的怀里。 薄薄的香气骤然窜进鼻尖里,少年的眼眸浮现出怔意来,低头望着少女如白瓷般的脸,素来嚣张跋扈的大少爷慢慢红了脸颊,忍不住收紧了手臂。 秋元凉兮轻轻蹙眉,朝他道了声谢,挣脱开退了几步,礼貌而疏离。 高桥隼人心底掠过怅然若失的滋味,收敛了张扬:“小心一点。” “谢谢,高桥君。” 秋元凉兮颔首低眉。 高桥隼人舔舐嘴唇,想要说点什么打破凝滞的气氛:“秋、秋元桑,你应该还没吃晚饭吧。你想要吃什么,我给你买回来。” 心里无端觉得紧张。 秋元凉兮是他见过的最美好的女孩。第一次在迹部家见到她时他便这样觉得了,眉眼映着温柔的女子,一颦一笑怎么看都是说不出来的风情。 可那时,秋元凉兮是迹部景吾的未婚妻。 高桥隼人双眸轻黯,不知想起了什么,又亮了起来,攥紧了手。 再装聋作哑她就不是那个进退有度的大家闺秀秋元凉兮了,秋元凉兮沉默了一下,侧过头,避开少年过于咄咄逼人的目光,摇头:“我不饿。” 奈何高桥隼人装作没看到她讳莫如深的暗示般的眼神,努力挑起话题:“我记得绯月很喜欢吃章鱼小丸子,你们女孩子应该都挺喜欢的,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回来。” 秋元凉兮目光沉静。 轻叹。 果然,这一次,她想强硬一点。 于是她开口,打算与眼前充傻装愣的少年说清楚:“抱歉,高桥君。” “我本来约了人,他现在应该到了。很抱歉浪费了你这么多时间。” 秋元凉兮信口胡诌的本事是跟越前龙雅学来的,用得很是得心应手,她在少年越来越黯淡的目光下,挽了挽散落到肩上的碎发,樱唇翕动,轻笑,“如果祖父说了什么让你误会的话,希望你不要多想。” 她欲转身离开,倒与一股脑儿往同一个方向挤的人冲撞上了。高桥隼人一急,没想太多拽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他说:“我没误会。我喜欢你。” 秋元凉兮笑意稍敛,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笑。一点一点地掰开少年扣住她的手指,提醒:“高桥君,你别忘了,我是迹部景吾的未婚妻,迹部绯月的准嫂子。” 与迹部绯月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群人多多少少有些许的傲气,譬如那个口嫌体正直、行事坦坦荡荡不屑于背后耍阴招的绪方久枝,更何况含着金汤匙自小横着走、乖戾嚣张的高桥隼人。 他在秋元凉兮提到迹部景吾的名字时脸色就变了,嘲讽道:“很快就不是了。” “……你什么意思?” “迹部家快不行了。” 高桥隼人望着一直戴着温婉面具的少女掩饰不住的错愕,心里头微微泛酸,又滋生出亢奋的快意来,“渡边财阀联合朝日奈财阀侵入迹部家的内部,这时候你那位未婚夫该忙得焦头烂额,没多余精力管你。以秋元家主的性子,是不可能把他精心培养十几年的孙女再嫁给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废人。” 从月初起就不安的情绪陡然放大,秋元凉兮想起近日甚少出现在校园里的迹部景吾,还有朝日奈有栖欲言又止的神情,双眸微冷:“那又怎么样。” “凉兮。” 头一次喊出心上人的名字的高桥隼人手心渗出细汗来,又一次抓住她细白的手腕,他紧张极了,结结巴巴:“我喜欢你。我会对你好的。” 他死死地盯着她。 他箍得她有些紧,瓷白的手腕勒出粉色的细痕来。秋元凉兮拧起眉头,试图挣脱束缚,却被他抓得更紧了,陌生的气息让她觉得别扭极了。她敛眉:“我有喜欢的人。” 高桥隼人难以置信,不甘心:“我到底有哪里比不上迹部景吾?” “哪里。” 她一顿:“都比不上。” “给你个忠告吧。”秋元凉兮说,“暂且不提你和迹部绯月是多年的好友,就算是作为旁观者,你,和高桥家,都不应该落井下石。何况,是谁说的,迹部家不行了?” “随随便便就妄言的你,未免也太差劲,未免也太瞧不起迹部家,瞧不起迹部景吾了。” 那个喜欢抛外套、扔玫瑰花,站在人群中央就是耀眼的焦点的少年,那个骄傲张扬、自信的少年。 那个一步一步踏进她的世界里、将她从黑色的深渊拉出来的少年。 她记得医务室里绪方久枝隐忍的哭腔,在好多个夜里,缠得她夜不能寐,牢牢地,钉在了她心上。 ——他可是,迹部景吾啊。 “我相信他。” 她说。 “……我不觉得秋元家主会同意。”高桥隼人神色里渐渐染上了嘲弄,“毕竟上流社会的人谁都知道,秋元家的女孩子都是联姻的工具。就算是你,众星捧月的秋元凉兮大小姐,也不例外。” 秋元凉兮没觉得恼怒,意外地平静:“那就不当秋元家的人好了。” 秋元家族用他们冰冷的血液,一点一点地耗尽了她最后的那份仁慈。 她直直地迎上少年错愕的脸。 倏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预告: 万家灯火,皆是你。 他彻底失去了她。 第45章 [Vol.045]选 * “……所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被少女质疑的人从老人那里接过冰糖葫芦,侧过头吊儿郎当地笑:“对待把你解救出来的人还真是冷淡呐,啧。” “给。” 越前龙雅说。 秋元凉兮盯着那串鲜红的糖葫芦,怔了怔。神色略微不自然:“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吃糖葫芦。” “是吗。” 越前龙雅没错过秋元凉兮双眸里掠过的一抹别扭,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咬了一口糖葫芦,甜味沁到舌尖。他意犹未尽:“我记得你以前很爱吃。” 秋元凉兮一顿,涩然道:“你记错了。” “可能是我记错了吧。”被咬了半口的糖葫芦塞到了她嘴里,甜腻的糖味浸满了心脏。越前龙雅半真半假地说:“那你会爱上他的。” 含糊不清的一个“他”。 “Wind。” 他在美国时的名字脱口而出,越前龙雅双眸讳莫如深,静了静。 秋元凉兮觉得锁骨那处的纹身火辣辣地疼得厉害,回到日本后她就再也不敢随便穿着吊带裙乱晃,生怕被人看见了了埋藏得最深的那个秘密。迹部景吾是第一个、亦是唯一一个发现的人。 她的锁骨上有个纹身。 ——Wind。 念起他时就是蚀骨的痛。 那是十七岁孤注一掷的秋元凉兮做过的,最勇敢又最疯狂的事情。 秋元凉兮眼角发涩:“回美国吧。” “什么?” “不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机会么,比赛。” 越前龙雅仔细想了想,才明了她那句话的意思。三年前他跑遍了美国也没办法拿到正式网球赛事的绿卡,原因不过是他有过一段打假赛的黑历史。这其间有多少人的手笔他心里门清,直到两年前秋元凉兮回到秋元家。 “那个啊。” 他抬了抬手臂,满脸无辜:“我手不是受伤了嘛。” “而且,没意思。” 用你的自由换来的比赛资格,没意思。用你的婚姻换来的所谓前途,没意思。 秋元凉兮微恼。 “你的手臂,是故意的吧。” “啊,被发现了。” “……任性。” “……唔。” 一整个糖葫芦塞进她翕动的嘴里,堵住了她未完的话。少年的眼睛异常的亮,凑到她耳边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待会儿还有烟火大会。你期待很久了吧,以前。走,哥哥带你捞金鱼去。” “别乱认妹妹……啊喂。” 人潮汹涌,越前龙雅拽着她的手腕径直走到了捞金鱼的摊位前,半蹲下来仰起头问她:“想要几条?” 秋元凉兮放弃挣扎,白了一直以来自说自话的人一眼:“所有。” 旋即少年笑着对摊位老板说:“我女朋友就是喜欢跟我撒娇耍脾气闹着玩儿,这都是爱的表现。” #你怕是活在梦里哦少年。# 秋元凉兮不大想理他。 她打算离他远一点儿。 蓝灰色头发的少女站在往前够着捞金鱼的少年身后,一身浅色的浴衣,安静美好得宛如一幅画卷。这时秋元凉兮才留意到惯常穿着运动服的越前龙雅规规矩矩穿上了墨色的浴衣,神色稍稍有一瞬间的怔忪。 他猜到了她不会来赴约,却依然坚信自己能准确无误地找到她。 秋元凉兮静静地望着少年的侧脸,相较于平日吊儿郎当,罕见地认真。忽而想起洛杉矶蜿蜒的街道,怎么跑也跑不到尽头的街道,眉梢渐渐沾上了笑意。 越前龙雅捞金鱼的技术很好,一点也不像是在美国漂泊了多年的。日本的夏日祭典想来他还是第一次参加,但适应得比谁都好。 秋元凉兮拿着与她这一身浴衣不大相符的糖葫芦,上面被咬了几口。她如握着烫手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愣神间越前龙雅已经站起来了,拎着捞好的金鱼。 不知道跟摊位的老板说了什么,说得他喜笑颜开,往这边飞快地瞥了眼,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越前龙雅把钱塞给老板,提步向她走来。 烟花从他背后绽放。 人群中猛地一阵惊呼。 秋元凉兮看清了烟花的模样,糖葫芦掉到了地上,滚了几圈,湮灭在尘埃里。她张着嘴,心口涨得酸痛,不知名的情愫慢慢滋生,发芽、成长,终有一日长成苍天大树。 越前龙雅似有所觉,回头。 断断续续的烟花一点一点拼凑成完整的字符,那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他的胸口纹着她的英文名。那是他念念不忘、失而复得的Artemis,那是洛杉矶一无所有、街头卖画的日本留学生。亦是日本政界三巨头秋元家族的二小姐。 ——秋元凉兮。 还有那个霸道嚣张的标志,这种事,也只有他那样张扬恣意的人才做得出来。 仿佛昭告全世界。 Atobe。 …… “你应当记住,从你担上‘秋元’这个姓起,你就该明白你身上背负的是什么。” ——够了。 “纵容你在外面玩了那多年,你该知足了。无关紧要的东西,还是断掉为好,对你,对他都好。否则,我不知道我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遇见他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他该是我的盔甲,可我没想到他终有一天会成了我的软肋,纵容着自己,任你们摆布。 “这人知道吧?迹部景吾,迹部财阀的独子。拿下他,这是现在的你唯一的价值。” ——我拼命让自己爱上他。直到有一天,我真的爱上了他。 ——我比我想象的,还要幸运。 …… 记忆停格在少年精致和流畅的下颌,模糊的影子不知不觉潜入心脏。 少年说:“我们回家。” …… 秋元凉兮清晰地听见了那道极浅的应声,那是曾经孤注一掷、奋力从牢笼里挣出来的秋元凉兮,在异国他乡颠沛流离仍然不低头的Artemis。 ——我跟你回家,景吾。 · 捞好的金鱼摔到地上,就像破碎的被撕裂开来的心,由时间扯成凝结的疤痕,再也拾不起来。越前龙雅把秋元凉兮死死地扣在了怀里,悬起的心脏止不住地往下坠。耳畔是呼啸而过的簌簌风声。 有时候他真的不想那样了解她。 譬如现在。 …… 万家灯火,皆是她。 他却彻底失去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大爷出场,顺便开车w 大爷的烟花告白,我想了好久要写什么字,想了想果然还是女主的名字比较符合大爷个性w 我的告白,你的名字√ 这次没有玫瑰花. 龙雅和凉兮吧,一个以为是失而复得,一个觉得覆水难收,一个还停在过去,一个已经往前走. 第46章 [Vol.046]我 * 秋元凉兮搀着白色的墙壁喘粗气,身后一片漆黑,如同没入黑暗般的寂静。眼前是迹部家的白金汉宫,汗水沾湿了头发,低头盯着这一身的浴衣,脚趾被木屐磨得出了血。再抬起头时双眸里添了仓皇与无措。 她放下了笑不露齿、行不露足的名门闺秀的矜持,抛下了拎着满满金鱼迎面向她走来的越前龙雅,不顾一切地飞奔回到这里。 而当真的站在迹部白金汉宫眼前时,却迷茫了。 守门的保镖看见几乎是要隐在黑暗里的她,惊诧地迎上来:“凉兮小姐。” ……糟糕透了。 这样沉不住气的自己,一如十五岁那年为爱情奋不顾身的秋元凉兮,简直糟糕透了。 …… 秋元凉兮踩着木屐穿过长廊碰到了西蒙管家,涔涔的汗水沾湿了她额前的头发,看起来狼狈极了。他望见她,骤然露出见了鬼似的神情。倒是秋元凉兮已然恢复了沉稳的模样,朝他颔首:“晚上好,西蒙管家。” “凉、凉兮小姐。” 西蒙管家挤出古怪的笑,秋元凉兮没来得及深究其间的意味,便听到他道:“凉兮小姐,您不是去夏日祭上逛了吗?” 秋元凉兮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西蒙管家意识到说漏嘴了,神色微僵,抬手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闭口不言。仔细想想就明了,秋元凉兮轻叹,望着西蒙管家,目光澄净:“他呢?” “少爷在房里。” “我知道了。” 抬脚朝迹部景吾房间走去,对于他的方位她驾轻就熟。倏尔一顿,秋元凉兮弯唇笑了笑:“以后这种事,让他不要再找私人侦探跟着我了。而且,他找来的私家侦探,技术挺烂的。” 西蒙管家没想到秋元凉兮一下子就猜到了,顿时慌了:“凉兮小姐,景、景吾少爷他是……” “以后,我会提前告诉他。” “……” ……凉兮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 秋元凉兮是在走廊的尽头碰到一身睡衣的迹部景吾的,他喝着香槟,晃了晃酒杯。少年倚在墙边,窗外皎白的月亮洒落在他的侧脸上,颀长的身子映出墨色的剪影。海蓝色的眼眸塌下一片阴影。 长廊上静得可怕,只听得见木屐与地板摩擦走过的声音。 迹部景吾款款开口:“不是在跟人相亲,啊嗯?” 秋元凉兮嗤笑:“明知故问。” “本大爷知道你跟高桥家的那小子去逛夏日祭,你祖父有意让你跟他接触。” 迹部景吾走近她,许是醉了,双眸微醺。他打量着她这一身像是特意打扮过的行头,这不是他头一次见她穿和服,兴许在秋元家那次太过于嵌入人心,这次倒显得平平无常,显然是她没怎么放在心上。 手臂搭在墙上,他把她困在怀里,声音磁性而低哑,尾音上扬。眼眸里飞快地划过一丝暗沉的幽芒:“高桥家那小子一厢情愿本大爷可以不计较,但你言而无信了,凉兮。” 秋元凉兮抓过他纤长的五指,与他十指相扣,轻柔的吻翩翩落在掌心。 少女眉眼潋滟,唇梢淬上了笑意。 跟个妖精似的。 但迹部景吾知道,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秋元凉兮。从前那清冷矜贵的女人,不过是戴上了虚伪的面具罢了。 她从来与大家闺秀不沾边。 疯了。 室内的温度源源不断地攀升,迹部·看起来轻浮实际上是个纯情少年·景吾不自然地侧过脸,掩饰微红的耳根,继续道:“你和越前龙雅单独去逛了夏日祭。” 秋元凉兮无奈地嘴角一撇:“只是碰巧遇到了。” “哼。” “那真是巧。”末了补充:“碰巧遇到,碰巧他帮你甩掉高桥隼人,碰巧一起捞金鱼,再碰巧抱在了一起。” 无端被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的秋元凉兮觉得无辜极了,小声嘀咕了句:“让私家侦探跟踪我的人还有理了。” 迹部少爷拧眉:“你说什么?” “没。“ 秋元凉兮矢口否认,抬手勾住他的颈脖,笑得如同狡黠的猫儿:“然后又碰巧地看见某人嚣张的烟花告白,再然后就跟失了智似的扔下初恋情人回来。” 她踮起脚嘴唇轻轻贴在他的耳尖,望着它从淡淡的粉红色变成了炙热的绯红,低低地笑了:“但不会再有下次了。” 迹部景吾双眸窜上了一团火,弯腰抱起她。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忘了调戏他,下意识地抵着他胸膛,抓着他衣襟,眨眨眼。少年勾唇轻嘲:“穿着木屐就跑过来了,磨破脚还不忘记调戏人,你可真有能耐,嗯?” 他留意到了。 这下神色不大自然的人变成了秋元凉兮,她自始至终不愿让自己处于下风的位置,毕竟能让迹部少爷变脸的机会不是谁都有的。于是她盈盈笑着在迹部景吾胸膛上画圈圈,微敞的胸肌上沁出细小的汗珠来。 迹部景吾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指,换成十指相扣,压低声音:“别闹。” 少女歪着头:“小景,你要不要行使一下作为我未婚夫的权利,跟我试一试?” 暧/昧不明的气氛终是被打破。 迹部景吾挺直的腰杆滞了滞。少女缓缓地,弯了弯唇。 · 但很快秋元凉兮就懂得了什么叫做玩火自焚。她被抱着扔到床上的时候撞上了那双涌起不知名情愫的眼,倏尔一怔,长手长脚的人便覆上来,滚烫的吻落在她眉梢,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声音暗哑:“未婚夫?” 秋元凉兮定了定神:“以后不是了。” 指尖描摹着少年陡然暗沉的眉眼,湿润的吻印在他唇上:“从今天开始,不是未婚夫妻。你是我男朋友。” “你没跑的机会了。” “好。”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疯狂而炽热的吻落在她唇瓣,少年如侵入她领地的野兽,浅浅的玫瑰香钻进鼻尖。她被压得酥软了身子,宛如一塌糊涂的一滩水。 他盯着锁骨那处,停住。 手臂支起来撑在床上,眼眸如同淬了墨:“果然,还是不爽。” 女朋友的锁骨那里纹着初恋情人的名字,他每次看到都如鲠在喉。 秋元凉兮迷茫的眼眸里浮出怔然的神色来,骤然染上别样的情绪:“你是不是嫌弃我……嘶。” 迹部景吾张嘴隔着衣服咬了她锁骨那处纹身一口。 秋元凉兮疼得眼泪都飚出来了。 繁复的浴衣被层层剥落,胸前一片雪白的肌肤。浅青色的纹身彻底暴露在少年的视野里,秋元凉兮在他沉沉的眼神下轻笑:“我明天就去洗掉。” “很疼?” “还行。” 秋元凉兮笑容缥缈:“时间过得太久了,纹的时候大概没多大感觉吧。” “……算了。” 迹部景吾闷闷地说。 一想到她会疼,他突然就不舍得了。 但是该有的惩罚还是得有,之后的一切便变得顺理成章了。 天花板上挂着的水晶吊灯摇摇晃晃。她的手指穿过他紫灰色的短发,温柔得不可思议。 殷红的嘴唇如充了血似的,他重新衔住她的唇瓣,一点一点地将她拆吃入腹。 他试探性地动了动。 倏地,停住了。 秋元凉兮一个哆嗦,望着迹部少爷窘迫的脸色,闷声笑了。 “不准笑。” 迹部景吾恼了,瞪着她:“本大爷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华丽的。” 秋元凉兮轻吻了他的眼角一下,应和:“是是是,少爷全世界最华丽。” “……” 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彻底摧毁他底线的是秋元凉兮那近乎是挑衅性的动作,蓝灰色的长发散落,乖巧地垂在肩上,少女媚/眼如丝,柔荑推了他一把,生生与他调换了个位置。 屈膝跪坐着,一只手撑在床沿,另一只手捻起他下巴,秋元凉兮忍着笑:“要我教你吗,华丽的迹部少爷。” 迹部景吾:“……” 迹部少爷他,炸了。 狠狠嘲笑了心高气傲的迹部少爷一番的结果便是她被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宿,秋元凉兮累得死去活来手臂都抬不起来时,承受着迹部景吾一声一声的质问,犹如地狱里走出来的撒旦:“还敢质疑本大爷,啊嗯?” ……不敢了。 “我错了,少爷。” 到最后睡着之前仿佛听到迹部景吾贴在她耳畔用纯正的德语低声说了句: “Ich liebe dich.” “……凉。” …… ——你终于是我的了,凉。 作者有话要说: *Ich liebe dich.我爱你. 这章太太太太难写了嘤w 写得我都想把隔壁那段车直接搬过来了 怕被锁,点到为止w 第47章 [Vol.047]她 * 翌日秋元凉兮转醒时身畔没了人,手臂支在床边坐起来,身上严严实实地穿着睡裙,是昨晚做到迷迷糊糊时迹部景吾半哄半骗帮她穿上的。很难想象那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会细致到了这地步。 秋元凉兮翻身下了床。 惺忪睡眼环着房间扫视了一圈,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亮得晃人。目光落在一处,骤然凝滞住。拖鞋穿到一半,下意识地汲着鞋子朝那个方向走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迹部景吾的房间。上次借着酒醉来过一次,但上次分明还没有这东西。 房间里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幅画。 指尖细细摩挲着那幅画的轮廓,秋元凉兮的眼眸泛起水雾,沾湿了半边脸颊。 …… “这个多少钱?” “……日本人?” “这幅画是送人的?” “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就想起他了。”少女说:“是一个嚣张狂妄又中二的自大狂,没有什么能比这幅画更适合他了。” …… 原来一切在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比如现在,迹部绯月把一幅画送到你面前。就像,你用一纸婚约,让我心甘情愿绑在你身边。你说对吗,嚣张狂妄又中二的自大狂迹部景吾君。 · “小景……嘶。” 右脚磕在台阶上,秋元凉兮站在楼梯口,疼得眼泪汪汪。大厅里坐在沙发上的人闻声齐齐地望向她,对上六双神色各异的眼睛,她宛若失了语般,霎时噤声。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迹部景吾,他三步并两步地走上来弯腰抱起仿佛被点了穴似的少女,无奈地一扯嘴角:“……笨蛋。” 秋元凉兮微红着脸挣扎:“……快放我下来啊。” 乐于看戏的迹部美幸端起咖啡轻抿了口,嘴角噙着揶揄的笑,侧过头凝视着身旁的老妇人,慢条斯理道:“母亲,您瞧我说得没错吧,这两孩子感情好着呢。看小景,多紧张媳妇儿。” 老妇人亦沾了笑意:“跟秋彦一样,懂得心疼人。” 秋元凉兮从字里行间猜测出那位老妇人的身份,应当是迹部景吾长居国外的祖母。迹部景吾祖父是在他高一那年过世的,从那时起他祖母就久居国外,再没回过国。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迹部老夫人。 念及此,她不由得更是羞赧,剜了让她出糗的罪魁祸首:“放我下来。” 迹部景吾视线虚虚落在少女磕得红肿的脚趾上,一顿,“啧”了声,还是依言放下了她。虽然偶尔看着少女花容失色的模样的确很有趣,但把人惹恼了就不好了。 双脚终于落了地的少女松了口气,顾不上狼狈,瘸着脚走下楼,唤道:“迹部夫人,迹部老夫人,早安。是我贪睡了,很抱歉。” 迹部美幸搁下咖啡杯,莞尔:“早,凉兮。” 意味深长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凝在解开两个扣子的睡衣上,眸色渐深:“一家人不用那么客套。小景说你还在睡,想着我们就是回来看看,也没什么大事,就没打扰你。” ……别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啊喂。 “……失礼了。” 秋元凉兮耳根微红,羞赧着弯腰鞠了一躬。 迹部美幸显然怔了怔,眼眸轻闪,略加沉吟便温和地道:“凉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单独跟你聊聊。” 秋元凉兮下意识抬眸望向迹部景吾,手指曲起揪紧他的衣角,后者不动声色替她解围:“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非要避开我。母亲,你也太小题大做了点。” 但迹部夫人不愧是那么多年与迹部绯月斗智斗勇的角色,她微微一笑:“连个标点符号,都是你不能听的。” “……” “哎呀,我这老太婆都好久没回日本了,小景,你带我去逛逛吧。” 迹部老夫人说。 秋元凉兮陡然松了手,迟疑着点点头,心底惴惴不安。 迹部美幸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看不出端倪。 · “秋元家族那边提了一嘴退婚的事。”迹部美幸轻抿了一口咖啡,抬起头,目光平和,“但是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凉兮。” 秋元凉兮低头盯着冒着热气的咖啡,倏尔,浮出一抹嘲讽的笑。 秋元家族见风使舵的习惯,那么多年从未变过。 她从头至尾,就没有说“不”的资格。 “我很喜欢你,凉兮。” 迹部美幸见她低头不语的模样,显然是又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了,叹口气,索性单刀直入:“我和小景父亲,其实一直不太喜欢绯月那个男朋友。” ……龙马? 秋元凉兮眼睛酸涩,不由得眨眨眼,不明白迹部夫人怎么就提到了绯月。 “小景是个好哥哥。当初他用自己的婚姻换来绯月的恋爱自由选择,说实话我和他爸爸很高兴,否则还真有点担心他这辈子一个人过了。”迹部美幸说,“朝日奈家的幺女朝日奈有栖,与绯月一同长大的绪方家和佐藤家的孩子,说实话就论家世而言,都比复杂的秋元家合适。” 秋元家族的水过深,那里面的腌/臜事没有人比曾经身为秋元家族继承人的秋元凉兮更清楚了。 “我和他爸爸挑了好久,最终选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凉兮。” 当时的秋元凉兮在洛杉矶漂泊了两年,街头卖画,与人同居,秋元家族将她当成废弃的棋子。她以为,她一生就这样过去了。纵然那时她与越前龙雅有数不清的矛盾,有解不开的心结。 但她曾认真地想过,平凡而温柔地度过一生,与他白头。 然后放逐了她两年的秋元健次郎断了越前龙雅的职网路,逼她回国,甩给他一张照片,冷冰冰的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这人知道吧?迹部景吾,迹部财阀的独子。拿下他,这是现在的你唯一的价值。” 照片上的紫灰色短发少年两臂间夹着球拍,银白相间的运动服,眉眼桀骜嚣张。 秋元凉兮就是在那时,认了命。 可她一直以为这次联姻是秋元家主千方百计谋取来的,却从没想过主动提起的人是迹部夫妇。 一个十五岁离家出走、与家族断绝关系,十六岁异乡漂泊、与男友同居的秋元凉兮。 迹部美幸眉梢噙着笑:“因为我第一眼见到凉兮啊,就觉得你会是景吾喜欢的人。你瞧,果然如此。” “你们相爱了。” 那句话,秋元凉兮记了好久,好久。 “秋元家的想法暂且不论,作为母亲,我自然是希望你相信小景。作为迹部家的女主人,我也会尊重你的决定。如果你愿意,迹部家永远会是你的家。” …… 静默半晌,秋元凉兮终是开口。 声音晦暗艰涩。 “如果我不再是秋元家族的傀儡二小姐秋元凉兮,如果我从现在开始只做一无所有的秋元凉兮,您和迹部家,还愿意接纳我吗?” “当然。” 迹部美幸答得毫不犹豫。 秋元凉兮慢慢地,红了眼眶。 …… 从此她有了盔甲,终于可以一往无前。 从此她只做秋元凉兮。 从此她再也不是无枝可依。 …… 这里,便是她的家。 第48章 [Vol.048]世 * 难得惬意的周末,迹部景吾没去公司,他坐在沙发上,侧头望着穿着睡裙在他卧室里晃来晃去的少女,目光虚虚落在少女莹白的肩膀上,动态视力优越的他可以清晰看得见肩膀上细小的汗珠,眼眸暗了暗,声音低哑:“过来。” ……这人在他面前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秋元凉兮仰头喝水,捏着杯子的葱白的手指倏尔一顿。她扬了扬眉,搁下水杯,汲着拖鞋走过去,比往常要乖一点。 乖巧温顺的模样让迹部景吾忍不住在心底轻嗤,这人一心虚就分外听话。 迹部景吾把她拉到他怀里,手臂牢牢锢住她纤细的腰肢。少女蜷起身子,膝盖半曲着,这姿势不大舒服,她小小挣扎了一下,不满地抗议:“喂。” 他声音极低:“让我抱一会儿。” 秋元凉兮没再挣扎。 指尖挪到少女宛如雪色般的锁骨那处,细细摩挲着,深红色在那一片月牙白里尤是显眼,仿佛雪地里映出盛放的红梅。薄薄的茧轻轻扫过,那是他昨天晚上故意弄上去的,吮吸的力度大得让秋元凉兮想把他踹下去,显然他对于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想必今天早上高桥家那小子看到时表情一定很精彩。 嗤,不自量力的臭小子。 秋元凉兮似有所觉,抬眸对上少年暗沉的眼睛,很快剜了他一眼:“要不是你,我早上用得着涂完脖子再出门嘛。” 迹部景吾不大高兴地拧眉,拨开她前面的长发,星星点点的红色霎时暴露在空气中。手指一圈圈绕着蓝灰色的发丝,他把玩着她的头发,漫不经心:“遮它干什么,留着。” 秋元凉兮顿时语塞。 她记起早晨高桥隼人时不时飘向她脖子处的恍惚的眼神就觉得羞赧,那顿饭吃得味如嚼蜡,但高桥隼人因此落荒而逃而让她松了一口气。 “……明知故问。” “谁让你又跑去见高桥隼人的,啊嗯?这是惩罚。” 迹部景吾双眸讳莫如深,握着她的手腕调换了个位置,手臂支起撑在沙发上,并不算狭小的沙发骤然变得拥挤起来。手指驾轻就熟地滑到她腰上,捏着衣角,像是循循善诱的蛊惑:“回卧室?” 秋元凉兮沉寂了半晌,默然地偏过头,避开他落下的滚烫的吻。 对于自那夜后就扔掉了羞耻心、宛如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人,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话来说。 她推了他一下:“别闹。” 我行我素的大少爷置若罔闻,嘴唇兀地贴在她耳根处,磁性的声音距耳膜仅有咫尺,比往常的要勾人些。 迹部少爷问:“说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摆脱他们?” 他一顿,继续:“那个高桥,稍微有点碍眼。” 他们自然指的是秋元家族。 也不知道秋元家主哪儿来的自信,就那么笃定迹部财阀在这场无硝烟的战争中败下阵来,但事情到了这一步不难看出来秋元家与高桥家站到了渡边家那一边。而着急着把她推出去,无非是想要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 纤长的手指穿过少年紫灰色的发,目光虚虚绕到他身后,慢慢凝结成透明的一点。她弯起眉眼,笑了。 “那得看你什么时候收网了。” “……小坏蛋。” 炙热的吻落在她眉梢。 * 然而还没等到迹部景吾收网秋元凉兮就接到了秋元家主的电话,接电话时迹部景吾坐在她旁边,望着她扮猪吃老虎、低声下气的模样,轻嗤了声,心道老狐狸也有看走眼的那天,她分明是个小狐狸。 小狐狸挂了电话,扬起眉眼朝迹部少爷晃了晃手机:“老狐狸急着来兴师问罪了。” 她忍不住抱怨:“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让我那位祖父气急败坏啊。” “你猜。” “……猜个鬼哦。” 秋元凉兮想到电话那头的人强硬而头一遭失了风度的语气,恍惚间又回到了十五岁她孤注一掷的那个冬天,但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她有了软肋,却又有了盔甲。 于是她跑到她的盔甲面前小声央求道:“秋元家的宴会,陪我去?” 迹部少爷对于她低眉顺眼的姿态显然很受用,任由女朋友晃着他的手臂言笑晏晏,不由得得寸进尺:“你求我。” 秋元凉兮黑脸了。 她撒了手,掐着迹部景吾硬邦邦的腰,一字一顿:“……滚。” · 华丽如迹部少爷当然没滚,他与秋元凉兮肩并肩坐在车里时少女还在生着闷气,偏头觑着她鼓成包子似的小脸,惊叹于那个秋元凉兮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既好气又好笑,抬手捏了捏她没多少肉的脸颊:“我这不是陪你去了,啊嗯?” “哼。” 秋元凉兮轻嗤声:“谢谢迹部少爷纡尊降贵。” 迹部景吾像是没听到少女阴阳怪气的话,牵住少女的手,觉察到身畔的人陡然一沉的呼吸,变本加厉,一点一点、极有耐性地分开她的五指,十指相扣。 好像,那次也是这样。 少女头靠在他肩上睡着了,他像是被勾去了魂魄,偷偷牵着她的手,牵了一路,鬼使神差地在她唇瓣落下一吻。又迷了心窍般,从来没翘过课的人怕扰了她的睡眠,便耐心地等她醒来,以至于错过第一节课。 这次总算正大光明。 如果以前有人对他说迹部景吾会小心翼翼地喜欢一个人,他大抵会嗤之以鼻,他大爷就算是喜欢一个人,那也是昭告天下的喜欢。就像他当初回答迹部绯月的那样。 ——不可能。 ——符合本大爷美学的女人怎么可能有。 然而却又那么一个人,让他甘心弯下腰来。 命运仿佛一条蜿蜒的河流,河流尽头不知不觉早就写好了结局。 …… 秋元凉兮没有挣扎,任由他这样牵着她的手,牵了一路。 手心沁出细汗来。 · 当标志着“迹部”这个姓氏的轿车稳稳停在秋元家时,第二次望见这压抑的和室院子的迹部景吾视线从门前雕镂的“秋元”二字上挪开,盯着一脸无辜地说出“哎呀小景你还是别进去了你就在外面等着吧”的人,咬牙切齿的一副“你仿佛在逗我”的模样。 ……女人的话骗人的鬼。 复杂的心情止于少女俯身落在他唇上地一个云淡风轻的吻。 迹部景吾别过头,冷哼。 秋元凉兮轻描淡写地弯起唇,提起裙摆翩然下了车。 忽而止住脚步。 怔然地望着眼前的建筑,心里沉重得宛如装了颗石头。 她一步一步地走进秋元本家。 ——走进那个禁锢了她近二十年的牢笼。 作者有话要说: 在开车的边缘疯狂试探.jpg 这里衔接第一章。 第49章 [Vol.049]迎 * 秋元凉兮目不斜视地走过长长的走廊,长廊上弥漫着浅浅的檀木香。压抑、沉重的空气将她吞没,一路走来走廊空无一人。这条路她再熟悉不过,这次却比往常要平静许多。 仿佛心底那颗石头,陡然卸下了。 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过,秋元凉兮在那扇门面前站定,呼吸沉重了些,她拉开门。 屋里的人怔了怔,面色微沉:“看来你在外面的那段时间把过去学的礼仪都丢了,进来都不知道敲门,像什么样子。” 屋子里不止有秋元健次郎在,她的父母也在。秋元凉兮没在意秋元健次郎呵斥的语气,许是被精雕细琢了太长时间,连她都忘了,自己曾是一个有棱角、有傲气的人。 “日安,祖父。” 视线略一扫过:“日安,父亲,母亲。” 秋元英树素来在秋元健次郎面前不多言,秋元家主一直不喜他。而今秋元凉兮跟他打招呼,他只含糊地点点头,便不做声了。 秋元健次郎脸色很难看,他想到被迹部家暗算的那一把就觉得心脏疼,便把气塞在秋元凉兮身上,狠狠剜了她一眼:“当了迹部少夫人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都知道耍脾气故意迟到了,非要本家三请四请才肯来。” 秋元凉兮轻轻一笑:“秋元家不是站在渡边家的那一边了吗?祖父,凉兮以为,秋元家该跟我这个迹部家的少夫人划清界限才对。难不成,是凉兮记错了?” 秋元健次郎一噎,气得用拐杖敲了敲地板:“你还真把自己当迹部家的少夫人了!” 少女面不改色。 “如果我没记错,当初把我推到迹部家的人,是祖父您。” “……” “凉兮这次回来,不是同您争辩的,也不是来听您训斥我的。”秋元凉兮目光平静,“我这次回来,是想要做一件和四年前一样的事。” 秋元健次郎脸僵住了。面上的褶皱抖了抖,显然是气得不轻。身子颤了颤,秋元英树赶忙上前扶住他,沉着脸道:“凉兮,你在胡说些什么?还不赶紧给你祖父道歉。” 秋元凉兮却想起四年前秋元英树也是这样,强按住她的头,面容狰狞:“快向你祖父道歉。”那时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从小在本家长大,与秋元夫妇并不亲近。 秋元家主严苛,将她照着名媛淑女的模板来培养。曾经她天真地以为秋元健次郎是按着秋元家族继承人的标准来要求她的,可后来才知道原来不是。说到底秋元家族的女孩子只不过是秋元家联姻的工具。 秋元凉兮的眼眸掠过一抹凉薄,嘴角噙着笑,云淡风轻:“祖父还是先看看我手上的筹码吧,掂量掂量用它来换取我的自由,究竟值不值得。” 秋元健次郎满眼疑虑地接过她递来的文件,越往下看脸色越是铁青。 他抬头盯着她:“这步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从我回国的那天。” ——从你用越前龙雅的未来逼我回秋元家的那一天。 只是她没算到,她会真的爱上迹部景吾。 “好一个秋元凉兮。” 秋元健次郎轻嘲,目光凛冽:“不愧是我秋元健次郎手把手教出来的。若论起手段,你一点也不比迹部家那小子差。推你出去联姻,倒是我大材小用了。” 秋元家主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说:“决定了?” “是的,决定了。” “走出这扇门,从此你与秋元家再无关系,你是生是死,是福是祸,都与秋元家不相干。也不许,以秋元家的名义招摇撞骗。” 秋元凉兮双手撑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神色肃然,缓缓道:“是。” 秋元家主静静地望着她半晌,那目光咄咄逼人,像是穿透了心脏。他阖上眼睛,复又睁开,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不知是惋惜还是遗憾。 最终他只是漫不经心地扬了扬手,给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秋元凉兮却是懂了。 她又磕了一个头。 向着秋元家的家主,她名义上的祖父。 向着那对终其一生不敢说一个“不”字的胆怯却是生她养她的父母。 秋元夫妇面如死灰。 她站起身,捏着长长的裙摆扭头就走,那个老人沧桑的声音宛如穿过所有的光阴从背后传来:“自今日起,秋元凉兮与秋元家族,恩断义绝。” 她脚步一顿,然后低低地答了一句。 “是。” ……她自由了。 * “……凉兮,你远比我勇敢。” …… 她望着身后那扇繁冗的大门徐徐关上,心尖悬着的那颗巨石终于落了地,只余下如释重负的感觉。 温软的泥土混杂着春天的青草香,室内汇聚的那股冰冷终于散去,她迎着光慢吞吞地踱步前行。 迎面就碰上了在门外等了许久的迹部景吾。 他逆着光,像是等了好久好久。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勇敢,无非是,有所倚仗。 她嘴角习以为常地扬起一抹笑,缓步向他走来。 谁知少年却不满地望着她,伸出手压住了她唇角完美的弧度,说,“以后不要这样笑了,丑死了。” 她一怔。 旋即又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脸颊上映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道:“是。” “解决了?” “嗯,解决了。”她轻松地耸耸肩,眉眼弯弯,“以后就要靠你养我了,迹部少爷。” 他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又嚣张的笑容,“迹部家养一个你,绰绰有余。” 习惯于君临天下的骄傲少年轻抚着泪痣,眼睛熠熠生辉,他慢慢地道:“人这辈子,总要为自己活一次。” 少年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 而他或许会这样一直耀眼下去,从她遇见他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他是活在世界中心的男人。 他生来耀眼。 于是她缓缓伸出手,“你好,我是你的女朋友秋元凉兮,请多指教。” …… 十八岁那年她跪坐在榻榻米上扭头冲他笑,说:“你好,我是你的未婚妻秋元凉兮,请多指教。” 二十岁那年她迎着光向他走来,说:“你好,我是你的女朋友秋元凉兮,请多指教。” 一切从头来过。 …… 他握住了那只手,笑得张扬。 …… ——你好,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后半段和第一章重复,我真不是偷懒嘤w. 本来是凉兮把秋元家涉黑的资料给搞到手,打算威胁秋元家,自己脱离家族和龙雅双宿双飞的,结果半路被大爷拐回家. 下章正文完结. 番外有迹部夫妇秀恩爱日常,也有刀,不过不是男女主的. 第50章 [Vol.050]共 * 越前龙雅辞职飞去英国那天班里的女生凑在一起抱头痛哭,秋元凉兮坐在自习室里戴着耳机做作业,声音忘了开。身畔女生的声音细细碎碎的,清晰地涌进她耳朵里。墨水停留在纸张的一处,黑色在白纸上氤氲开。 怔忪了一瞬,秋元凉兮在心底似有若无地叹息,抱着书离开了自习室。 ——看来今天是看不成书了。 还没走到宿舍就收到了越前龙雅发过来的简讯。过去的心结解开后她便把他的号码又存了起来,蹬鼻子上脸的人隔三差五地发短信骚/扰她,那人恶劣地立志给那位大少爷添堵。 渐渐入秋的天气稍冷,寒意从心尖沁上来,背后修长的手探上来抽走了。 秋元凉兮盯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葱白的指尖,凝眉笑了,回头盈盈道:“你怎么来了?” 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迹部景吾,他一只手臂环着她,另一只手拿着她的手机,一目十行地读完了跟情书长度差不多的短信,嗤笑声,暗自嘟囔了句“阴魂不散”,然后按了删除键,顺便把那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少年眯着眼半警告半哄骗:“不许去。” 今天是越前龙雅飞去英国的日子,也不知道那人存的什么心思,提前半天告知她,耍赖撒泼地让她去机场送他,美名其曰“见他最后一面”。 阴魂不散。 厚脸皮。 ……呸。 “你要是敢去,本大爷打断你的狗腿。” 迹部少爷别扭地补充。 · ……结果秋元凉兮还是去了机场送机。 迹部少爷全程黑脸,愣是死活不肯调动迹部家的直升机,连轿车也没喊。他跟着她挤电车,闻着旁边庶民难闻的烟味,险些被熏晕过去。他敢肯定那死丫头是故意的,毕竟以他绝佳的动态视力可以清晰地望见她揶揄又幸灾乐祸的眼神时不时偏移到他身上。 然而并没有预想中的错过,今天的电车意外的通畅。 他们准时到了机场,甚至提前了近二十分钟。 有些人天生就是发光体。 秋元凉兮准确无误地在汹涌的人潮里望见了背对着她的越前龙雅。他没有背网球拍,一身便服,墨绿色的头发泛着透明的白,逆光而立。 但秋元凉兮望着眼前背对着她的少年,恍惚想起了那个站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的越前龙雅。 记忆中的越前龙雅总是背着网球包,衣帽遮住大半张脸,抛着橘子,是个在球场上闪闪发光的人。那些在争吵中度过的难堪岁月好像随着时光的流逝渐渐变得模糊,她早已记不得两人歇斯底里的模样,最初的美好愈发深刻,又慢慢变淡。 他就合该站在球场上。 迹部景吾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黑暗将她吞没。 暗哑的声音贴在她耳畔,响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有什么好看的,啊嗯。” ……幼稚鬼哟。 纤细的手指覆在他手背上,秋元凉兮轻轻推搡了下,眼睛恢复了清明。她眨眨眼,反驳:“哪有直勾勾。” 迹部景吾嗤笑:“还说没有。” 吃醋的男人从来不讲道理。 秋元凉兮懒得跟他争辩,是迹部景吾大少爷自己非要跟过来的,看到什么添堵的也怨不得人。她拉过迹部景吾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安抚性地在他手心挠了挠,喊道:“龙雅。” 越前龙雅回头。 少女一身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和帆布鞋,头发束起,扎着丸子头。 一如初见。 那一刻,越前龙雅突然觉得,他放下了。 于是他笑着扬了扬手:“哟,凉兮。……啊,还有小不点说的那个猴子山大王。” ……不是Artemis。 迹部景吾眉心直跳,果然越前家的人家族遗传的恶劣与嚣张,他看着那张与越前龙马七八分相似的脸,嘴角微抽,侧过脸,不想说话。 秋元凉兮目光停留在他手腕:“手,好得差不多了吧。” “本来也没什么事。” 越前龙雅回答得坦荡,好像故意伤了手的人不是他似的:“温布尔登那边的老古董发了好多次邀请函过来,之前我都拒了。我看他们诚意不错,这次就接了。” “恭喜。” “只有口头恭喜也太没诚意了吧。”越前龙雅“啧”了声,露出了熟悉的“龙雅牌”痞笑,“来点实质性的吧,凉兮。” 还没等人回答越前龙雅就擅自做出了动作,他往前跨了一步把少女捞进怀里,外套被簌簌的风吹得鼓起来,清冽的香气钻进她的鼻尖。眼眸里浮现出一抹怔然来,秋元凉兮没有动,任由他抱着。 拥抱的姿势让秋元凉兮没办法看到越前龙雅的表情,所以她不知道抱着她的人朝迹部景吾的方向,缓缓浮出了一个近乎挑衅的笑。 迹部景吾:“……” ……气炸。 越前龙雅松开她。 秋元凉兮弯了弯唇:“去寻找你更大的梦想吧,龙雅。” “你还真是……” “……好。” 越前龙雅朝她扬扬手,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检票口。 一如最初的潇洒、无牵绊。 他本来就,不该有牵绊。 秋元凉兮站在原地盯着慢慢消失成一个点的越前龙雅的背影,回头便看到迹部景吾一瞬不瞬地瞅着她,勾起唇,笑容逐渐变态。迹部少爷曲起手指头:“过来。” “我保证不打死你。” 秋元凉兮:“……” “……少爷我错了。” 少女被拽着手腕撞进了少年的怀里,他扣着她的腰肢,嘴唇微翘贴在她耳根,灼人的温度让她下意识地一烫。怔然地半仰起头,少年海蓝色的眼睛里映出她的倒影。 他低低地说:“所以,记得乖一点,乖女孩。” * 没能被迹部少爷打死的秋元凉兮待在家里画画时收到了她的老师伊集院美惠发过来的邮件。她看清楚邮件的内容笑容凝固在嘴角,突然站起来往外跑。 迹部景吾跟她提过让她搬回迹部白金汉宫,被她拒绝了。但这时候她第一个想起来的人,只有他。 只是他。 · 迹部景吾很晚才回到别墅,那对夫妇又满世界地跑去旅游,公司杂七杂八的事全部扔给他处理。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回到家来灯没开,一片漆黑。 平日里满别墅的佣人半点踪影不见,餐桌空荡荡的。 心里头无端涌起怒火来。 他一路穿过走廊,厨房那处灯火通明。他压着火气推开厨房的门:“喂,西蒙。” 声音戛然而止。 围着围裙的少女陡然回头,她把衣袖挽起,露出半截莹白的手臂。眉梢淬着笑,眼眸宛如映着星辰。 世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欢迎回家。” · ·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 下一卷是番外卷. 番外篇有: 秋元凉兮×迹部景吾:后来事 朝日奈有栖×凤长太郎:小男友 菅原花音×白石藏之介:白月光 秋元凉兮×越前龙雅:青橘子 迹部绯月×迹部景吾:小公主 秋元凉兮×迹部景吾:笼中鸟 除了后来事和笼中鸟这两篇顺序不能换,其他的你们想先看哪篇? 我猜你们迫不及待想看凉兮和龙雅的初恋故事了w 第51章 [Vol.001]后 ——迹部凉兮。 我的名字。 * 伊集院老师说她为我争取到了单独开画展的机会,届时知名艺术家都会来。她说出那话是眉眼飞扬,拍拍我的肩膀,近乎是喜极而泣。大概老师也知道我等着一天等了有多久。 曾经躲在阴暗角落里固执地画画的我,发了疯地想走到光源里。 而我走这一步,走了五年。 我开心地备起画展来。一忙起来忙得像个陀螺。 直到迹部景吾装作不经意地抱怨起我已经许久没跟他出去约会了,我才白了他一眼说:“跟你出去约会,除了吃西餐就是包场电影院看电影,不好意思我宁愿待在家里画画待到长蘑菇。” 迹部少爷感觉他被内涵到了,大受打击。 后来据他的狗头军师忍足侑士添油加醋地口述:小景从他那里抢来几本小言偷偷摸摸地忍着恶心看完了,迹部少爷评价道狗血玛丽苏其手段简直比他的包场吃西餐还要拙劣,于是看破一切套路的他罚了罪魁祸首忍足侑士三倍的加训,让他接破灭的轮舞曲接得手都要断了。 迹部景吾在吸取经验教训后痛定思痛地把我从画室里骗了出去,卖关子说带我去个好地方。 结果他带我去了网球场。 我想不通为什么这些网球白痴平时的约会地点出了电影院咖啡馆就是雷打不动的网球场,而迹部景吾如今好歹是个成熟的迹部财阀的当家人了,半点没有霸道总裁该有的样子。 我看着迹部景吾骄傲自信的模样,没大好意思拆穿,于是敷衍地假装认同他的计划完美无缺。 毕竟他接手迹部财阀后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碰过网球了。 迹部景吾说他要教我打网球。 我不得不伪装成初学者的模样,虽然我的网球技术不怎么的,但越前龙雅曾经评价我的动作还挺标准的。只是迹部少爷知道又得炸毛了,然后我听着他的讲解懵懵懂懂地点头,仿佛自己是个刚入门的小白。 然而我第一个球就翻了车。 久违的拿起网球拍的我往事涌上心头,我手一抖就打了个外旋发球出去。 ——出界。 我心虚了。 心虚了。 虚了。 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心虚过。 此刻迹部景吾微眯起眼用他傲人的洞察力阴测测地盯着我,古怪地一笑:“你这个外旋发球打得不错。” 明明出界了。 心里头发虚的我没敢在这时候反驳迹部景吾,毕竟他折磨人的手段大多数时候是将我在床/上折腾得死去活来,我实在是消受不起,应付得够呛。 我没底气地解释:“是之前在美国时龙马教我的,你知道的,我们关系不错。不过这么久没玩了手都生疏了。” 越前龙马真是万能的挡箭牌。 若是他非要联想到另外一个越前,那我也没办法。 “是吗。” 迹部少爷不知怎么的心情更加不虞了,他冷哼一声,显然没打算这样陡然放过我。不管是哪个“越前”他都觉得性格恶劣得很,便讥讽道:“那‘越前’的技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的那声“越前”的发音极重,像是咬牙切齿。 “……” 我决定闭嘴。 迹部景吾却是揽过我的肩膀,执起握着网球拍的那只手。他凑得极近,俯首在我耳边,紧紧贴着,我能察觉到他喷涌出来的气息,浑身都僵住了。唯有那磁性的嗓音轰然作响:“所以,他有没有也像本大爷一样,这样的教你?” 我久违地害羞了。 那个偶尔会因为我似有若无的故意撩拨而悄悄红了耳根的迹部景吾居然有一天学会了反杀,而且这一天来得那样快。 ——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我生无可恋地想。 “……噗嗤。” 所幸突然出现的人拯救了我,我从一片燥热中挣脱出来,但看清楚来人的我下一秒只想钻进迹部景吾的怀里不让他们看见我的脸,因为我看到了忍足侑士那张隐含嘲笑、幸灾乐祸的面孔,他双手插兜,饶有兴味地望着我们,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 一。 二。 三。 … 我粗略地数了下,除了桦地,不多不少,刚好七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侑士,没想到迹部谈起恋爱来这么闷骚。” “岳人,快别说了,迹部在瞪你。” 红色头发的少年从台阶上翻下来,他动作敏捷得让我情不自禁地为那近乎满分的姿势而鼓掌。他想围观猴子一样凑近了盯着我半晌,眼珠子好奇地转:“呐,你就是传说中那个搞定了迹部的他的未婚妻兼女朋友秋元凉兮?” 我想我的心理素质足以支撑我快速地接受眼前的事实并作出反应,于是我莞尔一笑:“对,我就是传说中那个搞定了迹部的他的未婚妻兼女朋友秋元凉兮。” 尽管那时的我不知道我成了传说中的人物,亦成了日本中学网球部流传的搞定那个迹部景吾的神秘女人。 但我依然以良好的心态,接受了这一切。 ……可这也不是我能平静接受好端端的约会变成了群魔乱舞的集体比赛的理由。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迹部吧,秋元桑。” 忍足侑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边,我惊诧于他没有像那群“网球白痴”一样扑到球场上,而是出乎意料地来找我搭话。我屈膝坐在台阶上,闻言忽地笑了: “嗯。” 可能是他们这些打网球的人握着球拍的时候眼睛里都会泛着光芒,我觉得如今球场上高高跃起来扣杀的少年,耀眼极了。以至于我满心满眼,只看得见他。 忍足侑士笑了笑,在我身旁席地而坐:“迹部那家伙,虽然嘴硬傲娇又毒舌,但他其实比谁都要喜欢网球。因为绯月放弃网球而撑起家族事业,他可能比谁都要难过。” 我觑了眼忍足侑士,侧耳倾听。 忍足侑士那家伙好像从一开始就很喜欢在我耳边念叨迹部景吾,再这样下去我迟早得怀疑他俩有一腿。 大概是绯月在我面前抱怨惯了,我忍不住腐/眼看人基。 忍足侑士说:“不过小景带领的冰帝也够坎坷。国三那年青学拿了冠军,高三那年立海大又成功夺得三连霸,冰帝只是四强。那时小景,消沉了挺久。” 带领冰帝网球部的迹部景吾,是什么样子的呢。 “——忍足。” 球场上的那人突然扯着嗓子喊了声,眼睛盯着我。 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镜,站起身狡黠地笑了:“看来是我跟你坐得太近,迹部吃醋了。” “那家伙。” 我扶额,无奈地笑了笑。 嘴角上扬的弧度却怎么压都压不住。 我曾经栽过一次,那时哪怕摔了个头破血流,也从未有过后悔。 但今天的我想,我大概,又要栽了。 这次或许比前一次还要彻底。 但我依然,存留着勇往直前的勇气。 ——迹部景吾予我的勇气。 “忍足君。” 我喊住拎起球拍正欲往球场上走的忍足侑士:“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我刚刚在想。”我侧过头弯唇笑了:“如果能早点遇见你们,就好了。” 忍足侑士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 “大概迹部,也是这样想的。” 他如是说。 …… 我突然觉得,网球场也挺好的。 这群少年的的青春,合该就这样热血沸腾的。 但他们永不落幕。 …… 真遗憾,没能早点遇见你。 * 我二十岁那年,我在伊集院老师的指导下办了我人生当中的第一个画展。 也就是那年。 我们永远地失去了迹部绯月。 …… 那年的迹部绯月。 不过十八。 第52章 [Vol.002]后 * 迹部绯月死于她十八岁的那一年。 飞机失事。 那年迹部景吾正式从迹部秋彦手里接手迹部财阀,成为霓虹第一财阀之首的掌门人。 那年我在伊集院老师的指导下办了我人生当中的第一个画展,曾经在阴暗角落里生长出来的梦想终于悄悄开出了花。 那年我隔着电视屏幕重逢再次站上球场的越前龙雅,他扛着球拍,眉眼依旧桀骜,意气风发,风雨没能浸湿他的少年意气。 那年越前龙马一路披荆斩棘,屡屡拿下国际四大赛事的冠军。“越前龙马”这个名字自十六岁始就在网坛掀起腥风血雨,荣光与鲜花相伴。 我们的人生仿佛才刚刚开始,未来有无限种可能,一路向北,满载希望。 ——如果没有那通电话。 …… 推开门,我望见了倚窗而立的迹部景吾。 他只有一个单薄的背影。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宽敞的房间里宛如坠入阴暗的角落里,半点泄露的日光不见。 方才在大厅碰见了越前初奈,她一个人,眼眶微红,显然是哭过了。 我没有心思,只草草地跟她打了个招呼。脚步没由来地发虚,踉跄了几步被她搀住,抬起头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失声痛哭起来。 我问她越前龙马怎么没来。 她顿了下告诉我:“他不会来的。” 我想也是。 眼前影影绰绰,我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来自己回到了迹部景吾的房间。于是我抹掉眼角的泪,用手覆住哭得发红的眼眶,扯起嘴角挤出了个大概比哭还难看的笑,从背后环住他的腰。 沉默半晌。 “阿姨伤心过度昏厥过去了,叔叔在陪着她。”我说。 “嗯。” 他应了声。 “绯月的……” 糟糕。 我又想哭了。 心脏在猛烈地撞击着,刹那间被丢进机器里搅动,疼得攥住了呼吸。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衫,却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道:“绯月的后事都处理完了。” 他声音嘶哑:“辛苦你了。” 我摇摇头。 眼泪终于忍不住地汹涌而出,我克制又放肆地哭出声来:“怎么会这样啊。绯月、绯月她才十八岁。为什么会这样啊。” 明明他才是最难过的那个人。 那个是他从小一起长大、捧在手心里宠的妹妹。那个是他没有血缘关系、却一起走了这么多年的妹妹。 我想起迹部绯月。 依稀记得初见那时她买走了我的第一幅画,把张扬刻在骨子里的少女是我在异国他乡碰见的第一抹亮色,大概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这样一个明媚灿烂的女孩子了,我们都是。 迹部景吾弯腰把我按在怀里。 衣襟浸湿一片。 ——他哭了。 我怔住。 却哭得更凶了。 * ——迹部绯月。 从此那个名字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迹部绯月的人生,至此被强行划上了休止符,容不得我们半点拒绝。 后来迹部景吾缄口不提迹部绯月。 她的名字成了迹部家的禁忌。 有次我收拾房间,蓦地觉得宛如少了点什么。 怔怔地背着光站了好久,才恍然想起那曾经摆在迹部景吾房里最显眼位置上的那幅画不在了。 突然有一天。 他刻意抹掉了她存在的痕迹。 * 二十三岁时。 我嫁给了迹部景吾。 我出身于传统的秋元家族,是以景吾特意问过我意见,我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举行西式婚礼。 “秋元家的一切,已经离我很遥远了。”我说。 我从三年前始,就彻底同他们撇清关系了。 景吾说好。 然后不动声色地给了我一场全霓虹最盛大的婚礼。 那样张扬的人。 那天景吾大抵很高兴,被昔日的队友、对手接连着灌了好几杯酒。夜间他醉了,微醺地抱着我喃喃自言,我听着他断断续续的低语: 那似乎是—— “凉,你终于是我的了。” 我拍拍他的背脊,吻了吻额头:“新婚快乐,小景。” ——你终于是我的了。 ——一直都是。 来年春天。 我怀孕了。 景吾拿到报告的时候异常的冷静,只矜持地“哦”了声,说实话我有点失望。本来我已经打算掏出手机来录他失态的模样,毕竟我很少见他失态过。大失所望后的我伴随而来的是隐隐的失落,孕妇就是容易胡思乱想。 夜间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毛巾湿了,情绪一触即发,便把毛巾扯下来气势汹汹地质问他。 他正在喝咖啡。 不是香槟。 少爷怔了下,理直气壮:“拿错了。” 他鲜少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我皱着眉正打算刨根问底,却发现淋浴完的他头发湿漉漉的,沾湿了浴袍。 我愣住了。 倚在洗浴间的门上偷偷抿嘴笑了。 原来他并非是不在乎,只是有些手足无措。 我张开手臂。 后来景吾跟我说,那天的我,浑身泛着别样的温柔。 “很抱歉,景吾。我们两个人中间,可能要插/进去第三个人了。” 我说。 他把我抱了个满怀。 咖啡撒了一地。 又得换地毯了。这个败家爷们。 但他说:“我求之不得。” 同年冬天。 霓虹迎来初雪。 我从手术台上下来,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隔着病房的玻璃窗,景吾低垂着眉眼,漫过温柔。那个我拼死把她带到这世界上的小公主,吮吸着他的手指头睡得香甜。 那年。 迹部家又多了位作天作地的小公主,再次把归于平静的家闹得天翻地覆。 母亲在与我喝下午茶的时候偶然跟我提起:“那孩子,总让我想起当初的绯月。” 她的模样也是像极了绯月的。 不止是景吾,就连父亲母亲也把她宠上天了去。 我笑了笑: “睦月的性子确实像绯月。” 名字是景吾起的。 我想他一定很想念她。 我也是。 即便母亲用故作轻松的口吻掩盖了落寞,但我知道。 没人忘得了她。 * 后来的事我记得不大清楚了,大概轰轰烈烈都在前半生走过了,往后余生就显得趋于平淡了。 我生睦月时伤了身子,再也无法生育。那个我拼了命诞下的孩子,被迹部家捧在手心里千娇百宠地长大,闲来无事时会望见素来严肃的父亲逗弄睦月,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极幼稚的神情。 记起景吾曾经和我提起过,幼时绯月亦是同老头子斗智斗勇茁壮成长的。 但显然睦月想要斗过老头子还要再过上十几年。 “平平淡淡也好。” 景吾望着为老不尊的迹部夫妇和气成河豚的迹部睦月,优雅地抿了口咖啡,慢条斯理道。 我微讶地抬眸觑他一眼,轻轻笑了。 他略微不满地问我在笑什么。 “只是诧异你会说出这样的话,张扬了大半生的迹部少爷。” 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却在岁月中渐渐磨平了刺。 恍惚间记起初见时他独自穿过秋元家族延长的走廊,眉眼倨傲,少年意气,神色却隐隐被我捕捉到一瞬的错愕。 我算计着按部就班地折下这株温室里口是心非、温柔中带着刺的玫瑰,他算计着远离我。 那时我从未想过我能与他白头偕老。 ——原来我已同他走过半生。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更新。 深夜。 头疼。 想哭。 睡不着。 我想她了。 第53章 [Vol.003]青 ——你曾是我的盔甲。 后来却成了我的软肋。 * 大概秋元健次郎没想过他眼中我那样温顺的人会梗着脖子反抗他,毕竟我是他辛辛苦苦栽培十五年的继承人。 然而我确实这样做了,在我亲爱的祖父用近乎是命令的语气要求我跟近藤家的纨绔子共进晚餐时,头一次发了火。那个纨绔子总是绞尽脑汁对我动手动脚的,吃晚饭的时候我恶心得险些把隔夜饭给吐出来了。 “你太让我失望了,凉兮。” 他冷冰冰地指责我。 我觉得我没错。 上流社会的人谁都知道近藤家的独子是扶不起的纨绔子,这人轻挑得很,名声不好。只有秋元家才会巴巴凑上去。 “我是秋元家族的继承人,而不是联姻的工具。” “你是不是继承人决定在于我,而不是在于你。我可以让你担上所谓‘秋元家族继承人’的风光名号,也能让你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瞧瞧。 这就是我的祖父。 秋元家族的家主。 我冷着脸与他僵持,这一次,却始终没有低头。 跪坐在秋元健次郎身侧的秋元英树唯恐我惹恼了秋元家主,强按着我的头,目光阴鸷:“快向你祖父道歉。” 我疼得嘴唇咬出血来。 一言不发。 浑身冻得发僵。 “够了。” 秋元健次郎制止了他:“你别以为离了你,秋元家族就没旁的继承人了。” “您尽管试试。” 他用十五年的时间,才培养出来一个表面上完美无缺的继承人。 人生能有几个十五年。 事情到了这一步早就无话可说了。从我生下来的那一刻便注定了,秋元家的女孩子从头至尾,都只是秋元家族联姻的工具。 · 秋元家族断了我的经济来源。 店铺里提示信用卡用不了的时候我苦恼地皱了皱眉头,又若无其事地把卡揣回兜里,朝店员道了声谢。 出奇的冷静。 我早该想到的。 我那个祖父冷血无情,做得比谁都绝。他就是站到高处轻蔑地俯瞰着人,明明白白地告诉我“离了秋元家什么也不是”。 我当初背着秋元家的人跟着老师学画画,开的画展赚了不少钱。所幸这点钱让我不至于饿死街头。 去美国念书是之前就规划好了的,不过总是忧心秋元健次郎会千方百计地阻挠我,毕竟作为秋元家族的继承人,秋元家主说什么也不能放任我流落在外。 而今倒是没了顾虑。 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要的事,前提是我得有钱维持简单的生活。 我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和我合租是个大学生,比我大不了几岁。她除了晚上会和男朋友煲电话粥,一打就是几个小时的电话,其他时候倒是互不干扰。没课的时候我就把以前的画拿去摆摊。 可生意不好。 伊集院老师曾评价过我的作品太冷,是渗进骨子里的冷。西方人热情奔放,他们不会喜欢这种风格的画作。 我一个人站在冷寂的异国里,捏着越来越干瘪的钱包,仿佛走进了死胡同。 纵然美国的日子举步维艰,却是有着在日本从未体验过的自由与快乐。 * 初见越前龙雅是在与隔壁学校的联谊会上。 “Artemis。” 同班的女生在走廊里拦住我,我记得那也是个日本人,只不过交情不深,堪堪是说过话的关系。我歪着头想了想,终于想起那人的名字:“白井桑。” 我问:“有什么事吗,白井桑。” 嘴角的弧度不多不少,恰到好处。这得益于秋元家族那么多年的礼仪课,甚至都让我忘了,正常的、真心的笑。 女孩有一瞬间的怔然。 我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白井桑?” “啊,抱歉。” 女孩红着脸朝我鞠躬道歉,我不由得觉着无奈。她连着鞠了好几个躬,直到我嘴角的笑慢慢凝固起来她才说起了正事:“Artemis今晚有空吗?” 据说今天城管查得严,与我临近的几个摊子都被砸了,我暂时没有出去摆摊的计划。 于是我摇摇头:“没有。” 女孩眼睛一亮,“我这边有个联谊会,都是附近学校的日本留学生,你要不要一起?” 我有些为难。 我不喜欢这样变相相亲的宴会,但望着眼前女孩闪闪发亮的灼热目光,突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入学以来我一次聚会也没有参加过,怎么也说不过去。 “嗯。” 我点头。 · 宴会上都是些陌生的面孔,我踏进包厢时隐隐觉得后悔,但脚步收不回了,白井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上朝我招手,夸张的手势特别显眼:“Artemis。” 所有人齐齐望向我。 空气中有半秒的凝滞。 白井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位置,扬声道:“坐这里。” 这位白井同学,未免也太自来熟了。 我不喜欢被这样过于炙热的视线黏着,碍于这一群人里只认识一个白井,便提起脚走过去,施施然坐下。 身畔的男生兴致盎然地跟我搭讪,“呐呐,你是美术学院的吧?” 他长相清秀,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你好。” “你叫什么名字?” 我顿了一下。 “……Artemis。” 秋元健次郎说走出秋元家的门就不许用“秋元”这个姓氏,所以我从没告诉任何人我的日本名。 “很适合你。”男生说。 “谢谢。” 我礼貌地道谢。 然后便陷入了一片沉寂。 我实在不擅长应付陌生人,尤其是明显朝我表露出兴趣的陌生男生。以前秋元健次郎总是想尽办法让我与那些出身名门的男生单独相处,让我对于“社交”这件事生理性地排斥,天知道我忍了多长时间才没甩手离开。 男生竭力想要寻找话题继续下去,我偶尔敷衍地应答几句,一直是兴意阑珊的模样。他大概猜到了,悻悻地又说了几句,便闭了嘴。 包厢的门又开了。 人潮霎时沸腾起来,有男声抱怨道:“你来迟了,Wind。” “是么。” 被埋怨的少年耸耸肩说,“主角都是最后闪亮登场的啦。” 慵懒的声音又掺着点沙哑,少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地走进来,随意找一空位坐下,靠在沙发座椅上,悠闲而自在。 我被他吸去了目光。 我没有看清他的脸。 少年的大半张脸笼罩在衣帽里,落下一片阴影。但隐约望得清轮廓,明晰可见。他手里抛着什么,嘴角噙着笑。 是橘子。 作者有话要说: *Artemis:阿尔忒弥斯,希腊神话中月亮女神的象征,罗马神话中的狄安娜√ 本来前面有两章交代之后的事的,但涉及到另一部的剧透,所以我就先把这个番外放上来√ 早就想用的第一人称√ 第54章 [Vol.004]青 * 仿佛是天生的发光体,少年甫一出现就便吸引住了包厢里的人的目光,尤其是女生。自来熟的白井凑过来小声惊呼:“我的天,他好帅。” 她抓着我的手臂,也许自己都没注意到,我的手腕勒出细痕来。 我张了张嘴想反问白井那人裹得那么严实她是从哪个角度看出来他帅的,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便侧过头,隔着人潮遥遥地对上我的眼睛。 昏暗得旖旎而暧昧的灯光下,我终于看清了少年的那张脸。 比想象的要白些,琥珀色的眼睛跟玛瑙似的。陡然撞进我的目光里,他勾起凉薄的嘴唇,眉梢淬着笑,眼睛里仿佛匿着万丈星辰。像猫一样的男子,在白得晃人的灯光下跟个勾人的妖精似的。我神色怔忡地想,别过了脸。 我认同白井的话。 他长得挺好看。 其余男生慢慢黯淡下来,在这样咄咄逼人的光芒下都成了背景板,但意外的是那些男生与他的关系出奇的好。我仰头将杯子里的果汁果汁一饮而尽,看见有两个女生凑过去,他们交换了邮箱。 轻挑的男人。 而这个空有皮囊的轻挑男人低声与旁边的女生说了句什么,那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脂粉的女生侧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夸张地笑了,少年也跟着笑了。 我收回了视线,却觉得身旁没话找话的男生越发聒噪起来。 他磕磕绊绊地问:“Artemis,你要不要唱首歌?” 我并不喜欢过于热闹的场景,或许今天来到这里本身就是错误。 我摇头。 那边却拿起了话筒,女生朝叫Wind的少年眨眨眼,把另一支话筒递给他:“帅哥,来一首?” “好啊。” Wind懒洋洋地答。 音乐的旋律响起我才记起这是一首男女对唱的情歌,它躺在我的手机歌单里,有一段时间甚至是我单曲循环的曲目。但我在这一刻决定,我再也不听这首歌了。 女声是与她外表并不相符的温温柔柔。少年嘴角微翘,漫不经心地举着话筒,声音清朗,意外的好听。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向我飘来,分明是与漂亮女生合唱,姿态却显得随意。 我移开了眼。 “我出去透透气。” 我站起来时听到离我不远不近的女生暗示性地用英文问了句:“今晚跟我走?” 我笑了。 · 压抑的空气逼得我喘不过气来,包厢外遥遥传来旖旎的歌声这时候却像靡靡之音。 秋元家族管得严,我在礼仪与茶道的课程里走到了十五岁,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我低头给白井发了条短信,正想要走,但被人给叫住了。 “Hey。” 我回头。 他不知什么时候摘下了衣帽,墨绿色的短发泛着莹白色的光。 他问:“姑娘,我今晚能跟你走吗?” 少年的眉眼在我脑海里像是被涂上了颜色,由灰色,飞快地鲜明起来。再由模糊的印记,变得清晰。 我唇角一勾: “不能。” * 我被人给缠上了。 我望着站在我摊前的人,嘴角扯了扯:“你挡到我做生意了,劳驾,让让。” 我最近的生意渐有起色,虽然依然与人挤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吃着泡面弓着背画画,但总算能解决温饱。而就是在这时,我又重新遇见了那个少年。 他说:“我叫越前龙雅。” 名为越前龙雅的少年背着网球袋,一身红白相间的运动服,额间余有细汗,像是才从网球场里走出来。他闻言脚步往旁边挪了挪,站定,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没有动。 我歪过头疑惑地觑了他一眼。 “喔。” 我是个礼貌的好姑娘,这时候我应当与少年交换名字,于是我想了想:“我叫Artemis。” “我知道。”他眼睛很亮,“佩斯和我说了。美院的校花。” 我想了半天才猜到他说的“佩斯”是谁,大概是那天主动跟他搭讪唱情歌的女生,顿时觉得无奈:“她叫佩妮。” 越前龙雅恍然大悟:“啊。” 我想起那天他们交换了邮箱,忍不住问:“你们不是交换了邮箱吗,你怎么连人家女孩子的名字都不记得。” 我只是纯粹的好奇,但越前龙雅显然是想歪了。他靠在我的摊铺前,眼皮子懒懒地一掀:“啊,想起来了。那个邮箱,是我家那小不点的。” “你儿子的啊。” 越前龙雅:“……” “……我家蠢弟弟的。” “把弟弟当挡箭牌的哥哥啊。”我说,“真是个糟糕的哥哥。” 越前龙雅把手臂支在桌子上,琥珀色的眼眸盯着我,目光灼灼:“我对主动送上门的女人的名字没兴趣。不过我对你的名字挺感兴趣的,告诉我吧,你的日本名字。” 我微微一笑:“你要是把我的画给买了,我就告诉你。” “我没有钱。” 他从衣兜里掏出个橘子,我眼角抽了抽,对于他那宛如多啦A梦的口袋感到好奇,随时随地能从口袋里掏出橘子的人,奇怪的人。橘子稳稳地落在我的桌子上,他眉目含笑:“喂,我把橘子给你,跟你换样东西。” “换什么?” “你。” “……” “……滚。” 我越来越暴躁了,以前什么都不缺的我如今却要为生活而奔波。与我合租的那姑娘几乎每天和男朋友吵架,吵完就哭,我晚上压根就没办法专心画画。我萌生过搬出去的想法,但捏着干瘪的钱包,我又歇了这门心思。 白天出去摆摊卖画时我不得已要面对各色的人,其间不乏有对我动手动脚的人,我仿佛在这样的环境下,像极了刺猬,学会了竖起尖锐的刺。 从我选择离开秋元家族的那天起,我便没了回头的路。 越前龙雅没滚。 他似乎将脸皮厚的法则贯彻到底,甚至大有变本加厉的趋势:“跟我打个赌吧。” 他说。 看来今天是卖不成画了,越前龙雅挡了我的生意。我把画卷收起来,抬起头看他:“什么赌?” 我想看看他嘴里能吐出什么花来,而事实上确实没什么好话。 而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的越前龙雅说:“我迟早会把你骗回家。” 我被逗笑了。 …… 虽然我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但我也不是让人随随便便用一个橘子就能骗走的姑娘,即使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 于是我认真地点点头: “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见钟情与见色起意√ 龙雅是一见钟情 凉兮是见色起意 没想到叭.jpg 事实证明凉兮还是被龙雅一个橘子给骗走了,美国时期的凉兮彻底放飞自我,卸下面具,毒舌又骄傲,这是真正的凉兮. emmmmm我发现很多同人文把龙雅设定为会乱搞发展一夜情的人(虽然动漫里他确实像)但我这篇文尽量在不崩人设的前提下把龙雅设为逢场作戏但片叶不沾身,就和女孩调调情但不搞一夜情. 龙雅与凉兮双初恋. 第55章 [Vol.005]青 * 越前龙雅彻底缠上了我。 我为了躲他换了好几处摆摊的地方,然而越前龙雅总能准确无误地找到我,背着网球拍,逆光伫立在我的摊位前,嘴角扬着欠扁如痞子般的笑,懒洋洋地蹲在我旁边,一蹲就是一天,跟个门神似的。 我索性没了摆摊的兴致,背着画板到湖边画画。绯月找到了我。 小姑娘裹着条火红色的围巾,俏生生站在我眼前,我目光下移瞥见她光/裸着的两条白且细的小腿,心底都替她冷。她眨眨眼,问:“今天没去摆摊?” 我与绯月相识于洛杉矶的街头,她买下了我的第一幅画。 是株孤芳自赏的水仙。 据说绯月是专门给她那个自恋又臭美的哥哥挑的,我心里想着长得像水仙的男人该是有多好笑。她是第一个青睐我的画的人,我没收钱,把画送给她。她明面上是收下了,暗地里却偷偷塞给了一张黑卡。 我认得那张黑卡,全球仅有五张,而这张无声无息地刻着迹部的姓氏。在日本“迹部”这个姓氏意味着什么,曾经在秋元家族被作为继承人培养的我更清楚。 我查过这张黑卡的信息留的是“迹部景吾”的名字,想来便是绯月老挂在嘴边的水仙花哥哥了,迹部财阀的那位唯一继承人。我要还给绯月,她死活不收,嘴里说着“小凉你要是不要就扔了吧反正又不是我的”。 迹部绯月是个喜欢出来玩票的纨绔大小姐,圈子里出了名的。 我只好收着,但没动过。 后来的相熟却是我被一群地/痞/流/氓给缠住了,恰巧绯月来找我,便领着一帮保镖把人给揍了一顿。 那一刻我觉得她帅毙了。 帅毙了的迹部小姐鼻尖冻得通红,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我,俨然是青涩的小姑娘模样。她问:“你今天怎么没去摆摊?” “被人缠上了。” “啊。” 绯月小小地惊讶一下:“要不要我让人把他解决掉?” 我想到她那帮保镖粗暴的手段,脑海里鬼使神差地晃过少年弯起的嘴角,与我往常见到的油腻的、不怀好意的人都不一样,顿了顿,摇头:“算了。” “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放弃,晾着他就好了。” “行吧。” 绯月显然没放在心上,倒是让我莫名松了口气。 我没过多的精力去应付越前龙雅,前几天房东又来催房租了,急得与我同租的小姐姐又和男朋友打电话,出来时眼眶红红地小声问我还有没有积蓄。我数了下钱包里的钱,心里盘算着我还可以撑多久。 绯月伸出五指在我眼前晃了晃:“小凉,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我跑神了。 画笔杵在下巴上,我侧过头笑吟吟地问:“怎么了?” 绯月低头把脚边的小石子踢到湖里,语气失落:“我要回英国了。”她嘟囔了句,“我哥非要我回去,我还没玩够呢。” 湖水泛起涟漪。 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打算说点什么来安慰她,毕竟迹部家的小公主看起来委屈又可怜。而下一秒嘤嘤了半天整个人扑到我怀里,头埋在胸上使劲地蹭:“哇呜小凉我好舍不得你哦——” “……” ……哦。 绯月的手机便是在这时候响起来的,她闭着眼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到我身上,抽身得倒是比谁都快。她瞥了眼来电,做贼心虚地接起:“喂,哥。” 手机那头是个少年的声音,我看着绯月沉浸在这通电话里,暗笑了她这个口嫌体正直的“兄控”,摇了摇头,又低着脑袋继续画画了。不知道是不是绯月的手机出了问题,少年的声音总会泻进耳朵里,不是那么的清朗,只是纯粹的磁性,带着点沙哑,说话时掺着上扬的尾音。 轻轻地挠过我心脏,雁过无痕。 我停下笔,问:“绯月,你这个手机什么牌子的?” 绯月握着手机,看起来被我问懵了。她张着嘴巴:“这私人订制的啊。你要是喜欢,我送你啊。” “不用了。” 我想了想,补充:“质量不太行。” 我摸了摸耳朵,有点痒。 * 绯月坐私人飞机飞回英国那天我没去送成,我被老师扣在了办公室。 她恨铁不成钢:“Artemis,我知道你平时忙顾不上学业。你是我最看好的学生,论天赋,班上没人比得过你。但你这次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我几乎所有科目都亮了红灯。 以前秋元家主还把我当秋元家继承人的时候待我极严格,门门科目都要考第一。有次我考了个第二名,他就把我关在前厅里饿了一整天,后来我再也没考过第二。而今我望着通红的分数,臊红了脸。 我深深鞠了个躬:“十分抱歉。” 倒是让老师把所有指责的话给咽下去了。她无奈叹气:“你自己明白就好。下次注意,别犯了。” 我道了声谢捏着我那一沓的试卷就要离开办公室,她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喊住我:“Artemis,下周有个比赛。班里有个名额,我把你推上去了。有奖金,不多。” 我倏尔觉得眼睛酸涩。 背着手小声说了句谢,却听见她又道:“是你的老师伊集院小姐联系我的,我也同意了。你好好准备一下。” 她们不声不响,就解了我的难堪。 活在黑暗里的人,于深渊处碰见一束光该有多幸运。 · 放学时我没急着去摆摊,在教室里温习了一下功课,把这段时间落下来的补上去。结束时已是逢魔时刻,我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把课本放包里背着包离开。 我没想到会撞见越前龙雅。 他像是刻意在等我。 他背着网球袋于校门口处朝我走过来,逆着光,在我面前站定:“哟。”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 “这几天你没去摆摊,佩斯说你还没走,我就想着来你们学校堵你,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让我碰着了。” “……她叫佩妮。” 我第二次纠正。 “无所谓了。”他望着我,“你要去摆摊吗?” “不了。” 听说这几天城管抓得紧,正巧今天我也没什么心情。我绕开他:“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别这么冷淡嘛,Artemis。”他抓住我的手腕,我没挣脱开。他朝我露出狡黠的笑:“呐,既然这样,要不要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末了他好似怕我不同意,云淡风轻补充:“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要是过了今晚你还嫌我烦,我保证离你远远的,不缠着你。” 他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我蹙眉,半晌。 爽快地点头:“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卡拿走我不介意,反正不是我的,一家人嘛. 今天是活在对话和台词里的男主√ 第56章 [Vol.006]青 * 我跟着越前龙雅走到一家地下酒吧,下台阶时我迟疑了一下。越前龙雅停下来,侧着身子望向我,伸出手。 灯红酒绿映得他的眸光尤其的亮。 他勾唇笑,挑衅:“不敢?” 他的手指纤长而白皙,我被他眼睛里滚烫的光芒刺得挪开了眼,若无其事地推开他伸过来的手,下意识抓紧了背包带,没再犹豫:“走吧。” 我没去过这种地方。 酒吧里的音乐吵得我耳朵疼,我盯着舞池里贴身热舞的几对男女,有一对甚至抱着啃在了一起。旁边大多是举着酒杯言笑晏晏的人,情侣居多。快歌与劲舞融合起来,格外的热闹。 越前龙雅放缓了脚步,倏地牵起我的手,却没有回头:“小心点,别走丢了。” 我觉得脸颊有点热。 吧台的酒保似乎认得他,目光虚虚落在我身上,又轻巧挪开,恍若错觉。他打招呼:“Girlfriend?” 我想否认,越前龙雅先我一步答了:“还不是。” “现在是我的阿尔忒弥斯。” 酒保笑了:“那祝你好运。” 我甩开他的手,直勾勾瞪着他。 他斜斜靠在吧台上,像只慵懒的猫,说出英文时勾勒出完美的唇形:“两杯果汁,谢谢。” 酒保夸张地张大嘴巴:“你可一点儿也不像是喝果汁的人。” 远处有两个姑娘扬起手热情地同他打招呼,他懒散地回应后才看向忍不住调侃他的酒保,声调暧/昧:“没办法,我旁边的这位,她管得严。” ……不要脸。 气得我拧了他胳膊好几下。 最后一下他避开了,问我:“你想不想看网球赛?” “……嗯?” · 我才知道这地下酒吧里藏着个地下网球场。 越前龙雅抛着橘子,刚从球场上下来的两人跟他打招呼,问他要不要来一场。围观的人在起哄,他咬了口橘子,挑眉:“老规矩。” 他脱下外套,转身就给我穿上。 少年弯腰替我拉好拉链,我望着他在霓虹下耀眼的侧脸,霎时忘了反应。他从网球袋里拿出个球拍,顺手把网球袋塞我怀里,走进球场。 他跟对面的男人说:“平时就不用说了,今天你是不可能赢过被缪斯女神眷顾的我的。” 我沉默了:“……” 身上穿着越前龙雅的外套,怀里抱着他的网球袋,旁边有人揶揄着问我:“嘿,姑娘,你是Wind的女朋友吗?” 我干巴巴地笑了声,矢口否认:“不是。” 那人没再追问,但显然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信”。身上穿着的越前龙雅的外套让我的否认一点说服力也没有,我大概是脑袋发热才会乖乖穿上。指腹摩挲着网球袋的轮廓,越前龙雅的运动服外套仿佛烫得我指尖蓦地一缩。 越前龙雅抛起球,挥拍,扬起一阵尘嚣。风鼓起他的衣角,簌簌声掩盖住我的耳膜,我看得目不转睛。 我第一次看网球比赛,我甚至连规则都不懂。 周围是起哄的观众,比赛场地是在潮湿的地下网球场。酒保挤过汹涌人海把刚才掉的两杯果汁递给我,我神色怔忪地接过,忽然觉得,那个我一直觉得像痞子一般吊儿郎当的少年,此时此刻让人移不开眼。 他天生就会发光。 可他发光的舞台,不该是狭窄的地下网球场。 · 他下了场。 对手在他身后抱怨:“该死,又输了。下次我绝对会赢你。” 越前龙雅:“记得把钱转我卡里,账户你知道的。” 他走向我,我清晰地望见他额角淌落的细小汗珠。我偏移开眼,疑惑:“……钱?” “我经常来这里赌球。”越前龙雅从我手中接过网球袋,向我解释:“在这里能看到外面看不到的广阔世界。” ——你眼里的广阔世界,就是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网球场里面对着一群利己主义者打网球吗。 “我现在有钱了。” “所以?” “你的画我全部买走。可以告诉我你的日本名字了。” 我怔住了。 …… “不过我对你的名字挺感兴趣的,告诉我吧,你的日本名字。” “你要是把我的画给买了,我就告诉你。” “我没有钱。”他说,“喂,我把橘子给你,跟你换样东西。” “换什么?” “你。” “……” “……滚。” …… 但那不过是我随口一说用来搪塞他说的话,没想到他却当了真。 少年目光灼灼,鬼使神差的。 “凉兮。” 我说:“我叫凉兮。” * 回到出租屋时我才意识到外套忘了还,同住的女生暧/昧的视线落在我身上,问:“交男朋友了?” 深夜穿着男生的外套回家确实容易让人多想,我在她意味深长的目光下跑回房间,没有回头:“才不是。” 女生在后面喊道:“听我男朋友说最近城管查得严,你摆摊的时候小心点啊。” “嗯,知道了。” 我摸了摸脸颊,烫得嚇人。 · 后来我一直没机会把外套还给越前龙雅,他好像忙了起来,连着好几天没看见他。我把洗干净的外套叠好收起来,再见到越前龙雅已经是十几天过后了。 起初我没认出来,他没背网球袋,戴着个白色棒球帽。 站到我面前时遮住了灼目的光,我抬起头盯着他好一会儿才认出来,侧着头问:“你的球拍呢?” “我来兑现了。要抱着一堆画回去,背网球拍不方便。” “行吧。”我松口,“你要哪幅,随便挑。” “都可以?” 少年撑着手臂,近得能让我闻见他衣领上橘子汽水的香味。他弯起唇,眉眼款款氤氲出暖色来: “我要你。” “……” 我举起手气得要打他,他没躲。手掌落在他胸膛,硬邦邦的,我有点疼。顿时扭过脸,鼓起腮帮子没去看他。 他旋即改口:“欸我还没说完呢,我想要你的画像。” “……” 我张了张嘴想轰他走,让他别挡着我做生意。先前他蹲在我的摊位旁就赶走了不少意图买画但问我要手机号的男生,大多是附近学校的男生。却见我周围的摊主都纷纷收拾东西溜走,这段时间我得了不少经验,包括被突袭的城管撵走的经验。 我手忙脚乱地收拾我的画,上次被城管收了好几幅画,那都是我不眠不休画出来的心血,害得我心疼了很久。 越前龙雅帮我把画一股脑儿地扫进我的包里,我抬眼看着他。 棒球帽戴在了我头上,遮住我大半张脸。他背过我的包,抓住我的手腕,在乱哄哄的街上跑起来。 成群的海鸥扑腾着翅膀飞过,天空蓝得发亮。 夕阳把蜿蜒的洛杉矶街头晕染成橘红色,我望着牵着我奔跑的少年干净桀骜的侧脸,分明晴空万里、暮霭千里,我却仿佛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那是他落在我心里的声音。 我终于明白,我拒绝越前龙雅是怕我爱上他。 可我依然—— 不可救药地爱上他。 风声骤然停住,他也停了下来。我仰着头,仍然怔怔地望着他。 他摘掉我的帽子,俯身。 吻住了我。 潮湿的吻映在我嘴唇,少年被晨昏洗过的眼睛宛如浩瀚。心怦怦地跳个不停,迷途的小鹿终于找到归路。 夕阳余温滚烫。 一如我的心脏。 …… 我在泥沼里挣扎。 他是我唯一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大爷:请叫我绿部景吾。 第57章 [Vol.007]青 * 我和越前龙雅在一起了。 合租的小姐姐拉着我的手神秘兮兮地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她有个谈了三年的稳定的男朋友,打算一毕业就结婚。我见过她的男朋友,高大英俊的阳光男孩,比她小三岁。她的男朋友来接她,而她挽着他的手臂,笑得一脸甜蜜。 我想到谈恋爱后粘人得紧的越前龙雅,既头疼又羞涩地点点头。 “果然。” 她说:“我看你这几天看条短信都能笑出声来,一下就猜出来了。” “很明显吗?” 她夸张地笑了:“超级明显。我猜,你一定特别喜欢他。” 她说我眼睛里有光。可我分明被现实消磨了锐气,生命里好像没了光亮。 我摸了摸发热的脸蛋,神色怔忪。 我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恋爱中的人还是什么样的,但我从不是情绪外露的人。秋元家主从小拿我当秋元家族的继承人来培养,他总是跟我说门当户对,我得和同样阶层的人恋爱、结婚、共度余生。这样,才是对秋元家族最有利的。 脱离家族是我十几年来最离经叛道的一件事。 ……还有越前龙雅。 我知道越前龙雅没在读书了,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家。他也没有正经的工作,只有一副网球拍,隔三差五地就背着网球袋跑地下网球场赌球,每次都能赚一大笔。 他一无所有。 但我一想到他,心底就开出灿烂的花。 我想我是栽了。 * 我接了一个大单子,是以这段时间我没再跑路边摊。 越前龙雅找到我时我正坐在湖边画画,他从背后环住我的腰抢走画笔,低头飞快地在我脸颊啄了一下。 我羞赧地想要从他手中夺回画笔,却被他搂住了,低哑的声音氤氲着暧昧的暖色: “亲我一下,我就还给你。” “……” ……臭不要脸。 小声地在心底啐了句,我不好意思地偏过头,推搡了他一下:“快还给我。不然我的工作完不成了。” 这次的买家似乎对我的画很感兴趣,他手笔很大,我不能丢了这一单。 越前龙雅盯着我,目光浓郁得宛如逢魔时刻的绯红夕阳,烫得我心头一热。他把下巴抵在我肩上,望清楚了我画板上的那幅画,半晌,酸溜溜地嘁了声:“你都没有画过我,居然背着我躲在这里画别的男人。” 买主给了我一张照片,要我照着画一幅肖像。 我哭笑不得:“你要是给我钱,我也画你。天天画。” “那怎么办,我没有钱。” 越前龙雅贴在我的耳朵边,翕动着的嘴唇一张一合引得我浑身止不住的颤栗,我怀疑他以前得是个很会撩女孩子的情场高手:“以身相许要不要。” 我沉默了,大概是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男人。 “……我还是丑拒吧。” 越前龙雅撬开我的舌关时我始料不及,直到口腔与周身都萦绕着橘子清甜的气味,才松开我,但双臂还是紧紧箍住我的腰。单纯而不含情/欲的吻却让我喘不过气来,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我的倒影。他坏笑着点了点我的嘴唇: “这是惩罚。” ……行叭行叭你说了算。 “陪我打网球?” “我还要画画。” 我一时无言。 素描不难画只是要稍加润色一下,越前龙雅没完没了粘着我到底还是让我不满了,我挣扎着要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的一个字给引/诱住了:“乖。” “又是赌球?” “不是。” 这次,他摇了摇头。 · 越前龙雅带我去的是空旷的街头网球场,他侧过头问我,眉眼神采飞扬:“会打网球吗?” 我觑了他一眼,实在没好意思告诉他我从小就是个体育废。 所幸他也没指望我回答,从网球袋里掏一支网球拍递给我:“那我教你打网球好不好?” 我只当他是心血来潮。 掂了掂网球拍的重量,还在我能承受的范围内。我疑惑地瞥他一眼,觉得今天的越前龙雅有点奇怪:“今天怎么不去地下网球场赌球了。” 先前越前龙雅会带我去地下网球场看他打球,赌球的人来来去去没有重复的。他站在球场上,我就乖乖坐在阶梯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球场上的他。如果过来搭讪、找我要联系方式的人少一点我会更舒服。 “不喜欢。” 越前龙雅皱了下眉:“嘁,都是些色/眯/眯的不良,就知道盯着你看。我的女人,凭什么给他们看。” 我仔细想了想,最近他确实没带我去过那鱼龙混杂的地下网球场了。他有时候占有欲强到令人发指,我莫名喜欢。我挽住他的手臂,笑靥如花:“不是说要教我打球吗,越前教练?” 越前教练心情愉悦地捏了捏我的脸,摆正我的姿势:“首先,姿势是这样的……” 他摆弄我的姿势时难免会有肢体接触,按理说男女朋友间也实属正常。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我怕弄脏了衣袖,微微卷起来露出手臂。他的指尖握住我裸/露在在手腕,纠正我的姿势时弯腰扶住我的腿,隔着衣服的布料但还是引得我条件反射地一缩。 偏生他神色一切正常,精致的侧脸刻着虔诚的认真。 让人想不起任何情/色的东西。 可是他这人素来蔫儿坏,如果不是故意的我保准把他头拧下来当球踢。 我动了动。 “乖。” 他开口了:“别动。” ……行叭行叭。 “这样把球轻轻一拋,再挥拍……你试一下。” 他的手终于挪开,手腕上仍有余温。我收回怔忡的视线,照着他说的做了,球轻轻地往上一拋,挥拍。 ……没过网。 我无辜地望向他。 越前龙雅大概这辈子都没教过女人打网球,旋即无奈地牵起嘴角,揉了把我的长发,嘴里说着:“笨死了。” 却又从背后环住我,牵起我的手调整姿势。我僵直着身子不敢动,侧过头便能对上他放大的脸,数清他纤长的睫毛。他离我极近,像是整个身子都贴在我后背上,温热的气息喷涌在我脸上。 我突然想起,他网球该是极好的。他赌球从未输过。 我不懂网球,可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打网球时的模样,熠熠生辉,像是发着光。我想看到他站在阳光下的球场上,而不是躲在黑暗里。于是我眨眨眼,问: “龙雅,你为什么不去参加正规的网球比赛?” 他看着我,说出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在黑暗里看世界,比光亮里要精彩得多。” …… 我长于阳光下,曾经又坠入泥沼里。他把我从深渊中拉出来,却告诉我。 他愿意扎进黑暗,不见光亮。 作者有话要说: 龙雅:脸真特么的疼。 第58章 [Vol.008]青 * 和我合租的女孩搬了出去。 她打算搬去跟男朋友住。 老鼠爬上她的床的时候她吓哭了,没过几天就决定搬出去。她一边指挥着家政公司来的人,一边哭着给她男朋友打电话抱怨这个出租屋潮湿漏水蟑螂老鼠还多,她那天忍着恶心打死了两只蟑螂。 事实上那两只蟑螂是我用拖鞋拍死的。 女孩的声音甜腻腻的,与男朋友打电话时带着恋爱中少女的娇俏。我想了下我用这种语气同越前龙雅说话,他一定会觉得是我疯了。 她男朋友没来。 我看着她一个人坐上了家政公司的车。和数不尽的行李箱子。 临走前她问我:“Artemis,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出这鬼地方?” 我说不了。 “你要不也跟我一样搬去跟男朋友住,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忍不住骂道:“去他的鬼地方。” 我摇摇头,笑着挥手跟她告别。 我看着货车载着她,慢慢远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 晚间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发现房间的墙壁长了青苔,被褥里躺了一只死老鼠。屋顶漏的水又满了一盆,这么烂的房子房东收的钱可不少,都是黑心钱。 我骂了声:“去他的鬼地方。” 然后我笑了。 或许我赚了钱,就能离开这鬼地方了。 · 上次邀我画画的人很满意我的作品,他断断续续给我送来了钱,似乎想要这一系列的画。我乐疯了,打电话给龙雅说这个好消息时手舞足蹈的。 他那边有点吵。 我问他怎么了。 他云淡风轻地回复我说:“没什么,打比赛而已。一群输不起的家伙。” “哦。” 我没觉得不对劲,就没多想。我的事还都理不清,我不大好意思地跟他说:“我可能要闭关一段时间了。” 那笔钱比以往我卖一百幅画都要多,我不可能不要。 “好。” 他应了。 于是我开始了没日没夜画画的日子。终于,我病倒了。 再次醒来时我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我床边睡着了的龙雅,他柔软的头发扫过我的皮肤。不知道他守了我多长时间,我的心涩涩的。 他突然醒了,抬起头用那明亮的琥珀色/眼眸盯着我。 “醒了。” “嗯。” “……”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拿细细的胡茬蹭我的掌心:“凉兮,搬来跟我住吧。我照顾你。” 时间静止了。 半晌。 我点头: “好。” * 我搬到了龙雅的公寓里,他经常扛着个网球拍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我睡得都半熟了,他会摸进我的房间钻到被窝里抱着我亲,我总嫌他烦,老是吵醒我。但架不住他一次又一次的攻势,又让他啃起来,好几次差点擦枪走火,临门一脚又收回去了。 和他同居已经是我做过的最大胆的事。 后来我睡觉前就把门锁上了。龙雅撒娇般的跟我抱怨,我没理他。 他似乎很失望。 所以这几天赌球时把人虐得分外的狠。 他赚了钱回来会很开心地抱起我转圈圈,用那种痞里痞气的语气跟我说过不久我们就能换幢大房子了,他以后养我绰绰有余。 他抱起我的时候正在试衣服,猝不及防的一下让我惊得用拳头直锤他的背。 他没皮没脸地凑过来问我:“打扮得这么好看去见谁?” “之前的那个客户,这次突然说要当面交易。”我拿着裙子在他面前转了几圈,问:“好看吗?” “不好看。” 他有些吃味。 我咯咯笑了。 但我还是穿了那条裙子去了。龙雅赌着气又跑去打球了。 我疑心他这样下去会出事。 · 客户在高档的餐厅里订了个包厢,我顺着他给的地址赶到的时候只有他和他的一个保镖在。 “前辈。” 我喊道。 他回过头,那张脸清朗隽永。他温和地扯开个笑容:“坐。” 客户是白井给我介绍的同校的前辈,她提起他时眼睛都是亮晶晶的,说前辈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校草。 我拉开椅子坐下。 他菜都点好了。 我看了眼,这些菜我都喜欢。但这不是我来这的主要目的,今天我带了画。 起初的确是相谈甚欢。 直到保镖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包厢。 他的手放到了我的腿上。 我惊疑地望向他,却见他贴近我,用极其暧/昧的姿势在我耳边说:“做我女朋友。” 我僵直着身子往后微仰,脸上的笑挂不住了。 我听见自己机械的声音响起。 “我有男朋友了。” “……前辈。” “无所谓。” 他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跟了我,你想要的都有。” 寒意钻进我脚尖。 直往上窜。 我推开他,疯狂地往外跑。他的保镖没拦我,我跑掉了鞋子,心被扎得鲜血淋漓。在异国他乡,头一次觉得孤立无援。 我跑回了家。 家里没开灯,朦胧的月光映在狭小的客厅里,我看到龙雅坐在沙发上。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涂药,看见他挽起的衣袖,和胳膊上青青紫紫的伤。 我看到了他的脸。 他也看到了我。 凌乱的心忽地就沉寂下来了。 右手还抓着棉签,看见我的那一刻脸上晃过一分错愕,他下意识地把手臂往后藏,露出轻松的笑:“你回来了。” “嗯。” “你受伤了。” 我走近他。 “今天比赛太简单了,走了会儿神。不小心被球打到了。” “哦。” 但他比赛从不会走神。 他从不受伤。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不是和客户谈事情去了吗……” …… 我做了这辈子最勇敢的事。 后来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我的心脏疯狂地,只为他跳动。 …… 我吻住了他。 止住了他未完的话。 我蹲下身,双臂撑在沙发上,像失了智似的吻他嘴角的淤青,将温热的气息一点一点踱给他。 这次我们没有擦枪走火。 我彻底放逐。 我闻见了他身上的气息,橘子味的。我很喜欢他身上干净的、凛冽的味道,他的身体热得像烙铁,拖着我,一步一步沉沦。我知道我彻底完了。 最后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抓住我的手,一遍一遍吻着我。我睫毛上的水珠扫过他的眼睛,那里映着我的倒影。我抱着他,歪过头笑了。 我从来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 …… 我以为我孤立无援。 可原来我不是。 第59章 [Vol.009]青 * 我问龙雅那天他的伤是怎么来的,他跟我讲赢了比赛后在回来的路上被对方下了黑手,只不过他们也没讨着多大的便宜,直接躺医院里了。 他用云淡风轻的口气一笔带过那个差点让他送了命的夜晚,我却不能云淡风轻地听过。 我知道他有时赌起球来命都不要,碰到点难缠还输不起的还会吃不少苦头。但我还是头一次亲眼所见,那晚他的腰上都是伤。 我颤抖地抬起手抚平他的额角,有点心疼:“龙雅。” “嗯。” “去打正规比赛吧。” “……” 我抱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我踮起脚才勉强够得着他的肩膀。我红了眼眶,固执地又重复了遍:“我们去打正规比赛,好不好?” 房间里静得只听见如鼓的心跳声。 半晌。 我听见龙雅应声:“……好。” …… 那时的我尚不知道那对于越前龙雅而言失去了什么,他是风一样的少年,却甘愿为我俯首屈膝,舍弃自由。 他背着一支网球拍,走遍了世界。 …… 后来我才知道龙雅不知道从哪儿知晓了我那天晚上的事,将那人套着麻袋暴揍了一遍,还把他赌球赢得的钱一股脑儿扔他羞辱人。我不免心疼他辛辛苦苦鼻青脸肿才赚得的钱,他却灵巧地躲过我迎面的拳头,一把扣住我手腕,笑容狡黠: “那是我之前用来坑人的假/钞。” 他说:“我怎么舍得用真钱。我赌球那点钱,养你一个还不够呢。” 我拧了把他手臂,怒目而视:“你之前居然用假/钞骗人。” “我还是挺有原则的。只坑不义之人。”他环住我的腰耍赖,一如初见那般的厚脸皮。我架不住他的攻势,节节败退。 自那以后那人见我都绕着走。 他虽是个富二代,家里头有几分钱。但越前龙雅毕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惯了的,警告过一番又明枪暗箭地耍过几次心机、让他狠狠栽了跟头后,便本分了。 白井知道后私底下啐骂了那人一顿,然后面红耳赤地向我道了歉。 我知道与她无关,便没再计较。 学校里却悄无声息地流言四起,在旁人眼中我确实与那所谓校草纠缠在了一起,那些嫉妒心泛滥的女孩子口口相传中我倒成了蓄意勾/引的那人。 白井说那是佩妮散布的谣言,她想让我身败名裂。 佩妮喜欢越前龙雅。 她在龙雅那里吃了好多次的闭门羹,气不过才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我想了一会儿说:“原来是佩斯啊。” “……是佩妮。” 白井说我和龙雅越来越像了。 她问我要不要告诉龙雅。 我想到忙得焦头烂额地跑各区比赛赚积分的龙雅,那些流言再怎样也没办法中伤到我,无非是让别人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便不打算理了。 恰巧我也彻底忙了起来,无暇顾及。 事实证明有真本事的人无论去哪儿都能吃得开,譬如龙雅。没过多久便有经纪人主动找上门来。 我说过,他是天生为网球而生的。 她叫伊芙。 看起来是个一板一眼的女人,长着一张御姐的脸,却平白有着一颗萝莉控的心。 后来她成了越前龙马的经纪人。 她说摊上越前兄弟是她经纪生涯里最惨痛的经历。 诚然这时候的伊芙也还只遇见了一个越前,他放荡不羁的性格足以将她逼疯。她还不知道两年后他会再遇见一个越前,再次将她逼疯。 据伊芙小姐口述,龙雅时常翘掉训练陪我约会,她拿他一点辙都没有。 龙雅惯常如此。 他老诓骗我说没有训练,总喜欢拉着我到处跑。 …… 我初见伊芙小姐,是在龙雅的赛场上。 …… 那是地区赛的决赛,他如果胜了将赢得不少的积分,这场比赛会是成就他步入职网的敲门砖。不过对龙雅而言是再小不过的事了,地下球场刀尖舔血那么多年,他没见有多在乎。 甚至清晨临出门前慢条斯理陪我吃了顿早餐,还恬不知耻地把半边脸伸过来向我索取所谓的“胜利之吻”。 被我踹了一脚后就扛着球拍心情愉悦地出门了。 那时龙雅已声名大噪,不少人提起他时总绕不过很多年以前横空出世的武士南次郎,而今的少年越前龙雅戴着衣帽遮住大半张脸,吊儿郎当地扛着球拍出现在球场上便足以掀起惊涛骇浪,与当年的越前南次郎有过之无不及。 我正好收摊得早,就心血来潮去看他一场正规比赛。 每次龙雅都会给我留最好的位置,虽然大多数时候我忙得晕头转向的常常忘记时间,他也没心没肺,锲而不舍地一次次空出那个座位。 到了那里我才发现座位旁边是位看起来优雅知性的年轻女性,她留意到我的动静,侧过头颔首打招呼: “你好。” 她莞尔:“你是Artemis吧。Wind经常跟我提起你。” 我嘀咕着是越前龙雅以前的什么风流债,可惜她没给我机会胡思乱想,直言:“我是伊芙。” 他的经纪人。 龙雅老是跟我抱怨他的经纪人像是随时一点就着的火山,凶巴巴的。我望着眼前温婉矜贵的女人,觉得他大抵是又诓骗我了。他的话素来不可信。 只是我不知道伊芙小姐是怎么认出我的。 伊芙说:“Wind的手机锁屏是你们的合照。我见过。” 我恍然。 之后我们便没有交流了。 因为伊芙小姐整场的目光都集中在越前龙雅身上,就像我一样。我看得眼睛闪闪发亮,她却是满场叉腰,骂骂咧咧地嚷了一路。——虽然只是在中场休息那会儿指着龙雅鼻子骂了好久。 ……我大概头一次信了龙雅的话。 我跟着龙雅学网球学得点三脚猫的功夫,可我仍是不太懂网球。 但我懂越前龙雅。 兴许是他又一次在正规比赛的球场上,玩/弄了对手。 …… 我瞧着瞧着,“噗嗤”地笑出声来。 * 龙雅毫无意外地赢了。 他从伊芙小姐那里光明正大地讨价还价回了三天的假期,他决定用这宝贵的三天来跟我厮/混。 我冷酷地拒绝了他约会的邀请,并且决定那三天闭关画画。 只是我被闹钟吵醒的时候发现我再一次莫名其妙从他的卧室里醒来。头疼地揉了揉仿佛断片似的脑袋,我把伸着手臂缠上来的人踹下了床。 我口干舌燥,穿着睡衣就跑到客厅里倒水喝。 “咕噜咕噜”吞咽了几口,我托着水杯,与坐在沙发上的人四目相对。 少年停住仰起头喝汽水的动作,眨着琥珀色/猫眼,双眸里沁满了迷茫与不解。他十三四岁的样子,戴着个棒球帽,身形还未抽条,很是瘦小。 我因为清晨的水雾而迟钝的脑子开始飞速地运转: …… ——是个少年。 ——是个美少年。 ——是个卡哇伊的未成年美少年。 ——是个跟越前龙雅长得七八分像却卡哇伊、突然出现在公寓客厅的未成年美少年。 …… 我的心态,彻底崩了。 第60章 [Vol.010]青 * 我初见越前龙马时,确实不是在什么好的光景下。 …… 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低头望了望身上毛绒绒的睡衣,这还是当初越前龙雅送来给我的。还以为是符合他恶趣味的性/感睡衣,谁知道我拿到手时看见只想啐骂平日里放/荡不羁的那人:幼稚。 而今我揪着衣帽后的兔耳朵,捧着盛半抔水的水杯,与沙发上的少年面面相觑。 半晌。 我面红耳赤地跑回房间反锁住门。 顺便还把一脸懵睡眼朦胧的越前龙雅赶了出去。 龙雅反应过来后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我隔着门听见他放肆的笑声,恼羞成怒,拔高了声音喊他的名字: “……越前龙雅!” 他这才不闹了,轻声温言地哄了我老半天。等到我穿戴整齐、梳好头发地出来,他嘴角上扬得怎么压都压不住。我忍不住瞪他一眼,他忙收敛住,揽着我的脖子咧嘴笑得开花,给少年介绍: “哟,小不点。这你嫂子,Artemis。她脸皮薄,头一次见家属,害羞着呢。” 我拧了下他手臂:“别瞎说。” 他笑着躲开,薅了把我刚梳好的头发,又跟我说:“小凉,这是我家蠢弟弟。龙马,越前龙马。” 我努力地使自己的面容看起来不太狰狞,笑容和蔼可亲得像个长辈,即便初见时的模样已经让我在他眼前的影响一落千丈了。我伸出手:“你好,龙马君。我是Artemis。” “你好。” 他如是说,语气冷静。 “喊嫂子。”龙雅逗他。 “……” 越前龙马看起来比越前龙雅正经多了,言语在舌尖上转了一圈,到底没能说出那两个字来,只是中规中矩地叫了声: “前辈。” · 越前龙马是来美国参加比赛的,那个臭老头子用一个电话,就把小屁孩扔给他。——据越前龙雅口述道。 他说那话时龙马正在客厅看电视,而我挽起衣袖在厨房里洗菜。 我很擅长做饭,这亦是秋元家族淑女课程的一环。龙雅侧着脸目光炯炯地望着我,——自从那次他给我打下手搞砸后我就再也不准他糟蹋厨房了。他倒是听话,就是喜欢在旁边看着我做。 现下他抱怨:“随便弄点得了,这么大张旗鼓的,我都没有这待遇。” 我横他一眼:“你连你弟弟的醋都吃。” “我老婆辛苦了。” 他从背后环住我的腰,蜻蜓点水地亲了下我的嘴角。 我羞赧得红了脸。 “那个……” 清冷的男声打断了在厨房腻腻歪歪的我们,我推开龙雅,对上龙马面无表情的脸。他指了指他脚下的垃圾桶,陈述道:“我只是来扔下垃圾的,你们继续。” 他转身就走。 恰到好处得像是个无辜闯进的人,就是嘴角微微的弧度总让我疑心他是不是故意的。显然龙雅也是这样想的。 他握着拳头嘀咕:“这个几千瓦的电灯泡,什么时候才能走啊。”说完又想要继续亲近我,却被我一脸嫌弃地推开了。如果不是他,我还能维持个温婉端庄的形象。 我冷哼声,并不想理会他。 * 显然电灯泡本人不打算那么快走,他的势头正盛。 越前龙雅也是,他忙于奔波四处的比赛。反倒是我,在这个节骨眼上闲了下来。我莫名被恶霸缠上了,于是为了让龙雅无后顾之忧,我索性待在家里专心画画。 我试着找名家投资办个画展,但没人愿意给一个街头画家去赌。 我的老师伊集院美惠是日本颇负盛名的印象派画家。如果我说出她的名字,兴许还有一线可能。而每当这个念头在我脑海悬崖摇摇欲坠时,就又被赶跑了。 她是个伟大的画家。 她的学生却只是个街头卖画的落魄人。我没能让她骄傲。 我没脸面拿着她的名号招摇撞骗。 伊集院美惠的学生,即便落魄,也要骄傲地挺起脊梁。 我打算歇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龙雅早出晚归,他每一场比赛都赢得轻松。没有比赛的时候,他就陪我待在画室里学画画,笨拙地拿起画笔,一待就是一整天。 他赚了很多钱回来。 那都是正规比赛赢得的钱。 他数存款数到兴头上时会把我整个人抱起来转圈圈,将我搁在桌子上亲我。突然的动作吓得悬空的我魂飞魄散,他倒乐得开怀,问我:“媳妇,这些钱,够不够养你了。” 我使劲锤他的背,故意说:“才不够。我可能吃了。” 他轻触我的脸颊: “那我就再赚多一点。” 这个人,总能让我感动得稀里哗啦。明明深情不是他的人设。 他却把所有的深情,尽数予了我。 …… 哦,对了。越前龙马回去了。 …… 洛杉矶的又一年初雪,悄无声息地来了。 我以为日子会就这样平淡地过去,我与龙雅过着细水长流的生活。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相守到白头。 那日龙雅被伊芙小姐勒令待着训练,他在收手机前打电话给我,用夸张的语气同我控诉她如同恶霸般的地主行为,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末了问他:“那你今天晚上回不回来?” “当然回来。” 他油嘴滑舌:“我老婆每天给我做好吃的,就是爬也要爬回来。” 我撇嘴啐道:“嘴贫。” 但我还是想给他做顿丰盛的晚餐,正巧我接了一笔不小的单子。我捏着鼓囊囊的钱包哼着歌出了门,突然想起白井说的:我和龙雅越来越像了。 回来时我看见门口站了一群人。 被簇拥在中央的人缓缓转过身,我看清了他的模样。他杵着拐杖,白发须眉,有种让人不怒自威的气势。 我手里的菜掉到了地上。 他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魑魅魍魉那般可怖,在后来的很多个夜晚里我都忘不了: “这就是你所说的向往的生活。” 我讷讷的,声音晦涩:“……祖父。” · · “啪。” 他说:“风餐露宿、街头卖画,再加上一个跟不明来路的野男人未婚同居。秋元凉兮,你还要不要廉耻了?你不要脸,秋元家还要脸!” 我跪在地上,别过脸。左脸火辣辣地疼,我却抬起眼直勾勾盯着眼前的老人,一字一顿地回答: “他不是野男人。” 我艰难地开口,仿佛声音已经不是自己似的:“我跟秋元家,早就没关系了。” 拐杖敲得震耳欲聋,我挺直了腰杆,觉得如今的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我听见他的冷笑声:“你以为,秋元家是你想走就走的?你担了‘秋元’的姓,你就生是秋元家的人,死也是秋元家的人。” 秋元家主说:“他叫越前龙雅,对吧。” …… 我知道,我的世界,是从那一刻开始,轰然坍塌的。 作者有话要说: 龙马:让你们撒狗粮让你们撒狗粮,我就来当电灯泡。 * 凉兮还要再挣扎一段时间,我真的爱惨了她跟龙雅的绝美爱情呜呜呜。 · 又见到了熟悉的艾迪,我爱你们。 元宵快乐,笔芯。 第61章 [Vol.011]青 * 我睡醒一轮越前龙雅才回来。 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将我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惊醒,睁开眼时才发现我只披一条毛毯就睡着了。 掏出手机点亮屏幕:十点了。 我从沙发底下找出棉拖鞋,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抱了个满怀。满身汗味的龙雅用脸蹭着我脖子,一如既往地跟我耍赖:“好累啊,小凉。” 明明那些训练对他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我推开他,语气平静得让人看不出端倪:“抱歉,龙雅。我今晚忘记做饭了。” 他的手又不安分地攀上我的肩膀,整个人靠在我身上。低哑的声线贴在我耳畔,酥酥麻麻的宛如触电般。他熟练地撩拨着我:“我不饿。吃你就够了。” 我按住他跳动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我想我彼时的脸色一定苍白得吓人,疲倦地轻阖上眼,喉咙干涩: “……我累了。” 那晚与我一墙之隔的龙雅睡得安稳,我却抱着枕头睁眼到天明。 · 清晨我拉开窗帘,雾蒙蒙的雪仿佛淹没了整座城市,六角星的花瓣覆盖在冰凉的窗户上,顷刻便消散。 我看见窗外雪地里的少年,他戴着手套将雪球滚大,鼻尖冻得通红。桀骜飞扬的眉眼难得露出了如孩童般的快乐。他偏过头与我遥遥相对,忽而兴奋地朝我挥了挥手。 有点幼稚。 我倏地,笑了。 于是从来都嫌弃他幼稚的我穿着件羽绒服、裹得跟个熊似的与他在雪地里打起雪仗来,被他砸了个正着。 冬天来了。 …… 而这个冬天,龙雅拿到了职网的外卡。他告诉我,等到明年初秋,他就可以作为职业网球选手,参加四大网球赛事了。可是他没能等到来年初秋。 那年我十七岁。是我来到洛杉矶的第三年。 越前龙雅十八岁。 伊芙小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湖边写生,她告诉我说龙雅不见了。我搁下画板马不停蹄地赶去见她,却看见训练场里一片狼藉,网球扔了一地。 伊芙小姐颤抖着声音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告诉我: ——龙雅先前在地下网球场赌球的黑历史,被曝光了。 那对于一个刚想要走正规比赛的网球手,无异于灭顶之灾。 伊芙小姐说龙雅当时整个人情绪都不对了。 可龙雅分明,不是这么在意那段历史的人。他活得肆意又潇洒,对他来说不过是换种方式过活。 她问我:“Artemis,你知不知道Wind会去哪里?” 说实话我不知道。 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去找那个任性出走的人。 龙雅被爆出不正当赌球后网上的舆论几乎是一片倒,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卯足了劲地去攻击他,锲而不舍地致电组委会让他禁赛。伊芙小姐说,组委会那边似乎已经在考虑取消龙雅四大赛事参赛资格了。 我是在地下网球场找到的他。 平时热闹的地下网球场空无一人。 昏暗的灯光使得他的身影完完全全陷进阴翳里,只窥见露在光亮的半张侧脸。他站在球场一侧,单手插兜,拿网球拍掂着球。他还穿着运动服,垂着眼眸,像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那颗球,又不像。 我走近他:“……龙雅。” 他回头,朝我慵懒地一笑:“要陪我打一场吗?” 恍如阴霾散去,拨云见雾。 我想起我第一次在网球场上看见的越前龙雅,他也是在这个球场。意气风发的少年,轻飘飘地应付过对手的挑衅。薄唇勾着痞/子般的笑,球拍在他手上自如,将对手玩/弄于股掌中。衣袂翻飞,眉眼桀骜。 站在球场上的越前龙雅,自信、骄傲。 清风徐来,万丈光芒。 我便是在那时,清晰地听见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 从回忆中剥离出来,我弯唇笑了:“那你可要记得放水。” · “我其实挺怀念赌球那段日子的。” 从球场上下来后龙雅一滴汗没出,反倒更加神清气爽了。难以置信网球界的新武士越前龙雅刻意放水让我打到了“6-0”,他用毛巾给大汗淋漓的我擦汗,这样跟我说:“暗无天日、不见光的比赛,更适合我。它能让我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我木讷地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龙雅。” “嘘。” 他突然抱紧我,笑意在我耳边蔓延开:“先听我说完。” 我任由他抱着。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小凉。”他说:“我不能让你陪着我,沉入黑暗里。” …… 我头一次觉得,我好像无声无息时,成了他的绊脚石。是我让那个自由得像风一样的少年越前龙雅,有了牵绊。 我抓着他的运动服,眼泪沾湿了衣襟。 * 组委会那边还没有盖棺定论,伊芙小姐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她彻底忙了起来,开始为龙雅四处奔波打点关系。不得不说伊芙的确是个合格的经纪人。 可是没用。 一次又一次的挫败后伊芙忍不住问我:“Artemis,你知不知道Wind得罪了什么人。他就这么一个黑料,对方完全把它给挖出来了,是要有预谋的想要置他于死地啊。” 我想到秋元家主,我的祖父。 秋元家族那么多年素来在黑白两道混得开,龙雅赌球的黑料经不住深挖。而那天也是秋元家主杵着拐杖用阴鸷的语气威胁我: “凉兮,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说。 我冷得直发抖。 但对上伊芙疲惫的眼睛,我说不出口。露出比笑还难看的表情,机械地说:“我不知道。” 或许是我害了他。 可龙雅似乎没有介意,至少在我面前他一切如常。他向我承诺:“我会让你在职业网球比赛的球场上看到我的。” 他自信过了头。 · · 不知不觉就到了龙雅的生日。 绝望却笼罩在我和伊芙头上。 但是我必须打起精神来,我不能在龙雅面前表现出难过的姿态。于是我去菜市场买了好多菜回来,顺道路过蛋糕店时买了个双层蛋糕回来。 我的少年,十八岁了。 他回来时没有说“我回来了”,我特意关了灯。我听见门口处的声音后便兴致盎然地捧着点满十八支蜡烛走到他面前,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我还没来得及唱生日歌,就听见“啪”的一声。 灯开了。 刺得我下意识眯起眼。 他的目光从我脸上掠过,又轻描淡写落在我手中的蛋糕上。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这算是给我的生日惊喜吗大小姐。” “平民游戏该结束了。” 他说:“无所不能、只手遮天的秋元凉兮大小姐。” 我的蛋糕掉到了地上。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姓“秋元”,日本三大家族之一的那个“秋元”。我之前告诉龙雅,我叫凉兮。 我讨厌他喊我大小姐的模样。 …… 那一定是他过得最糟糕的一个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 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就想到失去的人。 失眠中就把这章给更完了。 第62章 [Vol.012]青 * 我生来就是秋元家族本家正儿八经的二小姐。 那个秋元。 日本上流社会不会对“秋元”这个姓氏感到陌生,即便越前龙雅常年居于国外但顺手一查也能查到。 迹部、渡边与朝日奈是日本商界的三大财阀,他们就像铁三角一样,互相牵制。而真田、高桥和秋元这三个百年家族一直屹立在日本政界的顶峰,不同于后起之秀的迹部,秋元家族复杂、盘根错节,像是一脚踏进去便不能望到尽头的深渊。 我的父亲秋元英树是秋元家主的独子,秋元家主性情强硬、说一不二,却生了一个懦弱无能、毫无担当的儿子。 秋元家主从来对他不满。 唯恐失势的秋元英树将我的姐姐秋元琉衣和年仅六岁的我送到秋元家主膝下抚养。那时的我望着秋元家主不怒自威的脸,第一次哭了出来。 我被菲佣按着打了一顿手心。 秋元家主板着脸告诉我:“秋元家族的继承人,不能哭。” 后来我就再也没在他面前掉过眼泪。 九岁时我瞒着秋元家主去学了画画,遇见了我的老师伊集院美惠。 那时我被监视得还不算太严。 毕竟秋元家族明面上的继承人其实是年长我三岁的姐姐秋元琉衣。但在我十二岁那年,秋元琉衣与秋元家主眼里最上不得台面的平民相爱,秋元家主大发雷霆,逼他们分手,却适得其反激起了她一身反骨。 我十三岁时,姐姐与恋人私奔。 秋元家主动用了□□的势力将她寻回,蛮横地把她关在了地下室。 那个男人死了。 秋元琉衣在地下室里奄奄一息,被放出来后一声不吭,没过多久就跑到娱乐圈当上了经纪人。 再后来便搬出秋元宅邸。 秋元家主说:“秋元家族没有她这样的继承人。” 他说秋元琉衣丢尽了秋元家族的脸。我却平白有些艳羡,自由、无拘,是被困在秋元家族里的我最想要的生活。 从那以后我便名正言顺地成了秋元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直到我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试着挣脱那个戴着枷锁和镣铐的牢笼,我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和我想象般的精彩绚烂。先前夜以继日地学习外文、插花、茶道的日子,实在是太枯燥无味了。 遇见越前龙雅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亮色。 我不想做秋元家族循规蹈矩的继承人秋元凉兮,只想做越前龙雅一人的阿尔忒弥斯。 …… …… 但我和龙雅还是大吵了一架。 那是这么久以来我们第一次吵架。 说实话恼羞成怒、歇斯底里的人只有我,他好像还是那个抛着橘子漫不经心的桀骜少年,他甚至能做到心平气和地拉开椅子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吃我做的满满一桌子的菜。 我讨厌他用尖锐的声音冷冰冰地喊我大小姐,我从骨子里厌恶着这个身份,憎恨着“秋元”的姓氏。 我气得指尖都打了颤。 却听见物体不轻不重扔到桌子上的声音,他捏着筷子轻轻地笑了,目光突兀地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不看看我带回来的东西吗,大小姐。” 于是我转身就走。 他没有追出来。 跑出去后我才发现我根本无家可归,先前的出租屋早就退了。我一个人在街角漫无边际地晃荡着,突然尤其地想念那间长满青苔、偶尔会爬出几只小老鼠的出租屋。 想起那个跟我合租的女孩子捧着碗冷掉的泡面坐在并不稳固的床上,握着拳头许诺:“总有一天我要过上不吃泡面、躺在一张两米长的大床,住着不漏水、没有蟑螂老鼠的房子,能有好多好多钱花的生活。” 又想起她搬去跟男朋友住时期待而兴奋的脸,骂骂咧咧地说:“去他的鬼地方。”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走进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买了桶泡面和瓶矿泉水,收银员坐在柜台前打瞌睡。我付了钱,在外面的椅子上坐着发了很久的呆,冲的泡面慢慢冷掉了。 这才发现我忘带手机出来了。 我搁下没动过一口的泡面和喝剩下半瓶的矿泉水,走过去敲了敲柜台。收银员被我惊醒,一下子磕到桌角。 我耐着性子问:“你好,打扰了。请问一下现在几点了?” “五点过十分。” “谢谢。” 我冲她温和地笑,好像在陌生的便利店里兀自待了一夜却一口没动的人不是自己:“结账。” 我打算回公寓拿手机。 · · 算不上空旷的公寓里静悄悄的,灯没关。客厅的光暗得几乎只瞧得见阴影,我估摸着又该交电费了,不由得心疼起那笔钱来,在门口换了拖鞋后便径直走向了画室,那里灯还亮着。 公寓不算大,平时两人挤着勉强能度日。本来只有两间卧室,后来我特意腾出一间拿来当画室。越前龙雅却借机赖上了我,把我的整个衣柜都搬到了他的房间,我也就由着他。 偶尔画画画得忘记时间了,我就会宿在画室里。 画板还未收起来,但我记得每次画完我都会把画室理得整整齐齐的。 我凑近看,却发现画板上的那幅画压根就不是我的。 因为实在是太丑了。 我拧眉看了半晌,着实没看出来这画的是个什么玩意。只在纸张右下角瞥见个龙飞凤舞的签名,我侧着头仔细想了想,脸色“刷”的一下就黑了。 这大概、也许、可能,是我。 我觉得越前龙雅这人挺讨厌的,指着这样的画非说里面的人是我,反正换我我说不出口。 我被气笑了。 揉着跳动的眉心,我关了画室的灯,然后在饭桌上找到我的手机。 ……没电了。 旁边还有一本像是没被翻阅过的杂志,借着昏暗的灯光,我望见了封面的照片,倏尔一凝。 照片里与人相谈甚欢、言笑晏晏的人分明是我,十五岁的秋元家族二小姐。我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照片旁边的字清晰而醒目。——秋元家族二小姐秋元凉兮幽会山本家电继承人山本耀太,两家疑似强强联合,结百世之好。 那是我十五岁秋元家族逼我同山本家电的独子见面时被偷拍的。 只记得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对面听他侃侃而谈,一场刻意约会进行得漫不经心、味如嚼蜡。 陈年往事不知道怎么又被爆了出来,在遥远的洛杉矶。又不知怎么恰好被越前龙雅看到了,带回家。 我的心一寸一寸地凉下来。 宛如掉进了冰窖里。 “啪嗒。” 门开了。 又阖上。 我拿着杂志,攥得指尖泛白。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撞进那双疲倦的琥珀色/猫眼里,眼神错愕,还未来得及收回。 我们彼此沉默着。 或许我欠他一个解释。 他没动。 直到我汲着拖鞋慢吞吞地走近他,捏着他的衣角踮起脚轻轻吻了下他苍白的唇。一触即分后才握着他扣住我手腕的指头,目光灼灼,却一片坦荡磊落:“对不起,龙雅。” “我叫凉兮。” 我补充:“……秋元凉兮。” 第63章 [Vol.013]青 *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龙雅压在了墙上。 墙壁冰冷,凉意仿佛能透过我的羽绒服浸入肌肤。我打了个哆嗦,继而被他严严实实地揽进怀里。 “啪”的一声。 灯关了。 我压到了开关。 我踮脚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像是都蜷在他的怀里,兀地对上夜色里那双灼灼发亮的眼睛。 龙雅单手抱起我放在鞋柜上坐着,撑着手臂俯身亲吻我。 我伸出手轻轻描摹着他眉眼的轮廓,听见自己被淹没在铺天盖地的亲吻中含糊的、颤抖的声音,舌尖泛着苦涩:“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龙雅。” 既期待又害怕。 我阖上了眼。 ——我期待这样的改变以强势的姿态闯进我的生活,却害怕慢慢丢失了自我。 肩膀的刺痛让我痛呼一声,骤然清醒过来。越前龙雅在我鬓间蹭来蹭去,我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后他才抬头,露出白净的牙齿,眸中带着点得逞的笑。 “你赶不走我的。” 他一字一顿地说,目光笃定:“我是不会走的,秋元凉兮。” 双眸燃起两簇火光,不知道是怒火,还是执念。 我有些愣神,恍惚间又被他掰过下巴毫无章法地啃咬起来。 我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四肢瘫软得几乎要从鞋柜上滑落。他甚至还能分出精力扶住我的腰肢,炙烫的温度把我烧得脸红心跳。我只能攀着他的肩膀,死死抓着他的衣襟任他施为。 我们又从客厅,滚到了床上。 …… 指尖倏尔在赤/裸的胸膛处停住,他倒吸了一口气。 我喉咙干涩:“……这是什么。” “纹身。” 越前龙雅卷着被褥,漫不经心地笑了:“Artemis。是你的名字啊。” 两人的心跳在冷寂的空气中相撞,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放大。我耳朵嗡嗡地响,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秋元凉兮。” 他念着我的名字:“——这个名字太长了,我还挺怕疼的。” 我抱着他,吻住他滚动的喉结,又吞噬掉他未尽的话。眼角的泪,缓慢地、缓慢地滑进床褥里。 天亮了。 · 我醒来后龙雅不在身边了。 我支着手臂艰难地往床头柜拿手机,半眯起眼看清了屏幕上的时间:原来已经中午日上三竿了。 饭桌上摆着他留下的早餐和一张纸条,字迹飘逸得她辨别了好久才认出来: [我走了。记得吃早餐。] 我捏着纸条笑了:“哪有人都到中午了才吃早餐的。” 但我还是拉开椅子坐下,洛杉矶温和的阳光透过米色窗帘摇摇晃晃地落在并不算大的桌子上,暖融融的仿佛能从冬季走到春天,从初雪走到盛夏。 那是初冬的第一缕朝阳,她以为她的出现,能够照亮阴霾。 压着字条的牛奶还冒着热气,只是不知道从微波炉到餐桌加热了多少次。 我撕着面包片小口小口地吃着。 然后悄悄做了个决定。 …… …… 拿着机器的女人望见我被咬出血的嘴唇,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温软又心存善意地开口提醒道:“疼的话可以喊出声来的,秋元小姐。这里没人会嘲笑你。” 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渗出的汗水顺着我脸颊滴到我锁骨,我勉强地挤出抹苍白的笑:“没事。” “你要纹之前我就跟你说了,锁骨那里太疼,你吃不消的。” “没关系。” 我攥紧垫在身/下被我汗水浸湿的床单,抓得变了形。却还是费劲地勾了勾嘴角,想必我的脸色一定苍白地嚇人: “继续。” 她拗不过我,便叹气:“那秋元小姐,你忍着点。” 我笑了笑:“没关系。” ……后来我疼得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幸亏没想着纹“越前龙雅”的名字,——Echizen Ryoga,太长了。不然我得把命丢在这里,成为第一个因为纹身疼得死去的人。 * 等着锁骨那处消炎我缓了好几天,没敢让龙雅碰我。至于越前龙雅那人怎么会在纹完身后还能身强力壮地把我折腾得死去活来的,仍是个未解之谜。 于是当龙雅可怜巴巴地抱着我撒娇时我冷漠地推开了他,这个隐秘而伟大的秘密使我无端觉得紧张、害怕,又兴奋。 但他还是发现了。 清晨又一次被啃醒时,我一睁开眼就看见埋在自己锁骨处一颗黑乎乎的脑袋。 我心下一惊,略微烦躁地推开他。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琥珀色/的眼睛宛如漩涡般把我吸了进去:“什么时候纹的。” 我不自然地扭开脸:“发现你纹身那天。” 他撑着手臂起来笑着亲了亲我的侧脸,语气像是诱哄般: “乖女孩。” “……滚蛋。” 越前龙雅如我所愿地滚了。 他痞/笑着翻了个身起来去拿外套,回头朝我眨眨眼:“我待会儿还有事,先去了。等我回来。” 我知道他这段时间很忙。 据伊芙小姐说组委会那边还在考虑对龙雅的仲裁,各地正规网球比赛不敢收留一个劣迹斑斑的曾打假球的地下网球手,一切看似到了穷途末路之时。 但龙雅很努力。 至少我以为是这样的。 直到我又一次看见和地下网球场那群以前的对手说话的越前龙雅,虽然那时的他只是碰巧撞上了多说几句话而已,但我还是忍不住和他吵起来。 不如说是单方面的发脾气。 我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这一切的一切犹如定/时/炸/弹般,摧毁了我好不容易争取过来的平静生活。 只是他抱着手臂轻描淡写的一声“大小姐”足以把我击溃。 吵架后最先低头的老是他。 他的一个吻、一声撒娇,总能轻而易举地让我心软。 然而“秋元凉兮”这个名字就像横亘在我们两个中间的一道天堑,如利刃般悬在心上,还是扎得彼此鲜血淋漓。 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在意。 可秋元家族的往事让我难以启齿。 周而复始。 …… …… 没过几天我就接到了伊芙小姐的电话,她在那头用很疲惫的语气告知我:“抱歉,Artemis。我尽力了。” “组委会那边决定。” 她说:“……取消他的参赛资格。” …… 像是焦急等待最后宣判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 第64章 [Vol.014]青 * 我的摊位被人给砸了,就在我重新摆摊的第二天。 我没有告诉龙雅,一个人弯腰慢吞吞地捡起那些散落的画卷。砸摊子的人听说是街头的恶霸,有人想要走上前帮忙,却被凶神恶煞的眼神给逼退了。 一月洛杉矶的街头,比哪儿都要萧索凄凉。 我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还蠢到砸伤了脚。 但我只是直勾勾盯着被踩了好几脚的画卷,孤立无援地蹲在洛杉矶的街角,哭得像个小花猫。可是再也不会有个少年,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家了。 纹身最疼的时候,我都没有哭。 我想起了我昨天晚上在地下网球场找到的越前龙雅,他被一群豪赌者簇拥在中央,面无表情地掂着球,赢得了一场漂亮的球赛。脸上唯独在拿到那笔钱时,才会展露一丝看似与往常无异的桀骜的笑。 那个少年说:“我不能让你陪着我,沉入黑暗里。” 那个少年说:“赌球能让我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那个少年说:“你赶不走我的,秋元凉兮。” 可是如今我把他逼成了什么模样啊。 我红了眼眶,没出息地跑了。 … 抱着画卷回去的路上我碰见了先前跟我一起合租的姑娘,她看起来比之前与我住在出租屋里消瘦了许多,眼眶印上了浓重的黑眼圈,面容毫无血色,苍白得嚇人,写满了倦怠。 她看见我一怔:“Artemis?” 她原本双手是拎着两小袋菜的,瞧见我脸皮微僵,下意识地把脏兮兮地手往背后藏,难堪地跟我打招呼:“好久不见。” “你一个人?”我问。 她苦笑:“不是一个人还能怎么样。……我是说,分手了。”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想要从她身上看出曾经那个就算窝在狭小的出租屋里眼睛里也会散发出熠熠生辉的光的女孩子的痕迹,但遗憾的是我失败了。 我不知所措地张了张嘴:“抱歉。” 她摇摇头跟我说没关系,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起她挽着比他小三岁的男朋友笑靥如花的模样。却听见她说:“不要陪一个男生长大,凉兮。” 我看见她转身进了身后那幢楼。 她还是回到了出租屋里。 那是她第一次喊我的日本名。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她叫索菲娅。 * 我回到公寓时龙雅已经在了,屋子里的白炽灯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龙雅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脸颊上踱了一层透明的白。他穿着围裙,露出与往常无异的肆意的笑:“欢迎回家。” 我跑过去抱住他。 暂时忘了膝盖的疼痛。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沾着温热覆上我箍得死死的手背,他调侃:“今天这么热情啊。” 他的视线顺着我的手臂往下挪,双眸倏地微凝。我大概猜测出他看出了我脚上的伤,尽管我已经竭力让自己像是正常走路。我的脚往后缩了缩,低垂着眉眼,神色带着被人戳穿的不自然。 他公主抱起我回到卧室。 我坐在床上直愣愣地看着他,少年蹲下来脱掉我的鞋子,用那惯常握拍的手指温柔地给我揉脚,柔软缓解了我的疼痛。他撩起我的裤脚,我的膝盖一片红肿。他吹了吹,找出棉签给我涂药。 我突然环住他的脖子,撞进他怀里,低声轻喃:“别这样。” “别这样,龙雅。”我哽咽着说。 别对我这样好。 我哭了。 龙雅吻住了我眼角的泪。 他离我很近,近得那双睁着的琥珀色/眼睛里的灼热能将我烫伤,近得我能触到他的呼吸,和我被攥走的呼吸。 我哭得更凶了。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了我与越前龙雅肩并肩坐在饭桌上吃他第一次做的饭的时候,我捏着筷子边吃边吸通红的鼻子。 龙雅懒洋洋地倚在倚背上,眼皮一掀:“就算是我做的饭菜太好吃了你也不用哭成这个样子。” 我哽住了。 所有的感动一哄而散。 我听见自己僵着脸的冷漠的声音:“是因为太难吃了。” 确实挺难吃的。 但我还是一口一口地、一点不剩地吃完了。 兴许真的是太难吃了,那晚我抱着被子睁着眼睛看了一整夜漆黑的天花板。而龙雅自始至终地抓着我的手心,捂得我沁出汗来。 好像这样,就能留住我。 …… 我终究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 我挣脱他的手,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没敢惊醒他。我清晰地听见自己冷静而克制的声音,在黑暗里放大:“我跟你们回去。” 挂掉电话。 我才发现我惊起一片冷汗。 指尖泛着白,微微颤抖。 我拖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走出公寓。我搬进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行李箱,其他东西都是后来置办的。如今我要走了,亦是只带走那个行李箱。 孑然一身。 精心准备的早餐在饭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牛奶下面压着张字条,冷漠又绝情—— [我走了。别来找我。对不起。我想看你站在正式球场上。因为,那样才是我认识的越前龙雅啊。] 我忽地想起面容苍白的索菲娅说的话,慢慢地、慢慢地捂住了脸,不让滚烫的眼泪从指缝泄出。 越前龙雅不比我小,可我们还是没有一个好结局。 我们彼此还是走丢了。 败给了现实。 … 你说你的不会走的。 可是我撑不过去了,龙雅。 所以这次,是我走了。 * 秋元家主答应我洗白越前龙雅的黑历史,条件是我必须回日本。我被迫拉黑了越前龙雅的号码,他们收缴了我的画板和画笔,当着我的面撕毁了我的画卷。 他说: “纵容你在外面玩了那多年,你该知足了。无关紧要的东西,还是断掉为好,对你,对他都好。否则,我不知道我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扔给我一沓照片,紫灰色短发少年两臂间夹着球拍,银白相间的运动服,眉眼桀骜嚣张。 他的笑容,像太阳。 我却觉得格外的刺眼。 秋元家主不耐烦地敲了敲拐杖:“这人知道吧?迹部景吾,迹部财阀的独子。拿下他,这是现在的你唯一的价值。” ——日本商界三大财阀之首的迹部财阀的继承人,迹部绯月的哥哥。 说起来我还有他的一张黑卡。 我嘲讽地勾唇一笑。 又是网球。 我跪坐在榻榻米上,款款地弯下了自己曾经骄傲的脊骨: “是,祖父。” … 从此我再也不是洛杉矶街头落魄卖画的Artemis。 我是日本政界三大家族之一的秋元家族的二小姐秋元凉兮。 ——一个联姻工具。 我的自由、我的爱情,从那一刻开始,灰飞烟灭。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初恋这个番外完全就是让我冷静腹黑的大小姐人设崩塌的时候啊。 本来设定是大小姐在无数次争吵中心灰意冷地离开的,想了想还是让我的初恋cp温情点告别吧。 毕竟每一个我生命中重要的人离开的时候,都跟我没有一个正式的告别。 我好想她。 不知道另一个世界,有没有她最喜欢的动漫和绘画,不过有京阿尼呢。不知道在那个世界,会不会有个彩色的太阳。希望她再也不会画出一个黑色的太阳。 我都还没有告诉过她,我其实,很喜欢她。从小就是。 还有一章初恋番外完。 久等了。 第65章 [Vol.015]青 * 我二十三岁那年,越前龙雅拿下了他人生当中的第一个大满贯。 那时网球月刊上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报道,他们夸张地称他是网坛百年难得一遇的网球天才。那群记者说话素来如此夸张,听闻迹部景吾那一届的网球天才出奇的多,那年可以说是百花齐放。但真正走上职业的人,不过寥寥。 他从来都不凡。 那年我方毕业一年。 身边的同学找工作忙到焦头烂额,而我与幸村精市合伙开起了工作室,我们的第一个画展圆满落幕。 幸村精市与越前初奈分手后放弃了学习四年的法律,转而决定对艺术奉献一生。那人温柔又固执,他告诉我说:那么多年了他发现他爱的还是网球和,绘画。 二十三岁那年。 我穿着一身白无垢,手捧鲜花走过漫长的礼堂,嫁给了我决定与之携手一生的迹部景吾。从此,名正言顺地成为了迹部绯月的嫂子。 可是那个喊我嫂子的人,却永远埋葬在了十八岁。 我们拥抱、亲吻,交换戒指。 我只有越前初奈一个伴娘,她跟在我身后掉眼泪,哭得比谁都凶。 她的右手边始终空着个位置,我们心照不宣,一同走过那条路,那么多年不知不觉就这样过去了。 婚礼前一日我收到从澳大利亚寄过来的新婚贺礼,除却那个在澳网参加单打比赛的人,我别无他想。 他寄过来的是一个保存完好的橘子,和一对普通的钻戒。 他告诉我是在洛杉矶时他被勒令禁赛后,重新返回地下网球场赌球赢得的钱买的。之前赚外卡时参加区域正式比赛的奖金并不够,他就答应了以前的人打那一场比赛,偷偷买回了这对钻戒。 至于橘子。 [十六岁的我用一个橘子把你骗回家。抱歉,凉兮。二十四岁的我好像办不到了。] 他说。 我哭了。 明天本应该是我花好月圆的日子,我却捏着那张字条哭得一塌糊涂。 … 那时他说。 “喂,我把橘子给你,跟你换样东西。” “换什么?” “你。” 我以为那是一生。 原来那只是开始。 … 我初初回到日本那段时间他从没放弃过联系我,他的画画了一幅幅,每一幅画的故事都是我和他,更多的是他在洛杉矶的日常。我拉黑了他,他便写信,甚至贿赂迹部绯月给我带信。 直到秋元家主瞒着我给他寄去了我和迹部景吾的订婚请柬。 …… 越前龙雅说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从那个夏日祭始,他就知道,我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偏向了另一个人。 他说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我的眼神,藏着满满得要溢出来的欢喜,就好像在如深渊的黑暗中,看见了我的光。 他问我如果我联姻的对象不是迹部景吾,我还会不会爱上我的未婚夫。 我毫不犹豫地说:“不会。” 只是因为我爱上的迹部景吾,恰好是秋元家族硬塞给我的未婚夫。我仿佛如飞蛾扑火,做一场豪赌。我喜欢的,是那个于万千人中光芒万丈的桀骜又温柔的少年。 “是我输了。” 他仰起头望着倾斜的狡黠月光,捂着眼睛微微弯了弯唇。 那笑容大概率比哭还难看。 那天是他去温布尔登比赛的头一天晚上,我与他在街头网球场碰面。 我低头望着脚上踢的小石子,他懒洋洋地倚在墙上看着空荡荡的球场发呆。我们沉默了好久,他终于打破了沉寂,眼睛不偏不倚地落在我身上: “我昨天跟迹部景吾打了场比赛。” “我赢了。” “他输得很惨。” “哦。”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盯着眼前平直的一点发愣。 越前龙雅下意识顿了一下:“但是他说,是我输了。” “龙雅。” 我打断他。 我其实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喊过他的名字了,时至今日我锁骨那处纹身依然疼得厉害,是我一想起他,就会牵动全身的疼。 而那么多年,我与他,早就两不相欠了。 于是我打断他,直白地告诉他:“假面舞会的那天晚上,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是你。” “……就跟夏日祭那天晚上,哪怕我没看见他的名字,闭上眼睛,我都知道是他。” 我们之间无须说太多。 他果真,懂了。 假面舞会以前我心里还念着他,可我不能逾距,不能再让他陷入两难。所以我即便知道那是他,却只能抱着他念着别人的名字。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有片刻的放肆,才能抱着他失声痛哭。 夏日祭以前我已然决定放下过去,所以即便那日他挽留我,我也依然会不顾一切地跑回白金汉宫,跑向迹部景吾。 他沉默了一会儿。 “所以我才说我真的不想这么了解你。”自嘲地笑了笑:“很讨厌。” “最讨厌的是。” 他望着我:“后来有人给我寄来你和迹部景吾的订婚请柬。我可耻地觉得,你和那人,挺般配。” ——好像你秋元凉兮,就合该跟这样的人共度一生。 他说。 那晚的月光要比任何时候都冷,它凉得刺伤了我的五脏六腑。 “对不起。十五岁的秋元凉兮,我护不住她。” 我听见他说:“我更留不住她。” … 是我们弄丢了彼此。 … * 再次知道越前龙雅的消息是在美网公开赛的全球直播上。 那时我正窝在沙发上按着遥控器毫无头绪地调台,难得的休息日迹部景吾抱着我和我一起挤在沙发上。当然迹部家的沙发不能用“挤”来形容,它实在足够宽敞。 不知道怎么的又调到了网球赛直播的台。 摄影机投到球场上那个穿着红色运动服的少年的特写,他扛着网球拍,面容桀骜,自信嚣张。 迹部景吾吃味地想要抢过我手中的遥控器调换频道,被我灵活地躲过了。 我诧异地挑眉看他:“你居然有不想看网球比赛的时候。” 迹部少爷双手环胸哼笑一声,我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得了的阴阳怪气:“本大爷是怕你看着这场比赛比我还认真,忘了旁边还坐着个人了。” 于是我就真的认认真真地看完了这场比赛。 他以压倒性的胜利赢得了比赛,几乎是毫无悬念。全场都在为他尖叫、欢呼,和疯狂。 然后他就在这场比赛的尾声宣布了退役。 记者问他为什么,明明他正值壮年,是可以继越前南次郎后创造历史的第二人。 “没意思。”他说。 他们还问他为什么要把职业生涯的落幕赛选在美网。 这次他没有回答。 背着网球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所有人的视线。 我却知道答案。 我们都将远去,与过去挥手告别。 十五岁到十七岁的灰色时光,我幸而遇见那个叫越前龙雅的不羁少年。 他曾经用一个橘子把我骗回家,牵着我的手在蜿蜒的洛杉矶街头,弯腰亲吻我。他曾经握着我的手教我打网球,又任由我抓着他的手执起画笔。 他曾经,承载了我的一整个青春。 但此后漫长的一生,是另一人陪我渡过。 他叫迹部景吾。 我突然揪着迹部景吾的衣领啄了一下他的唇,大少爷猝不及防,呆愣地抚了抚唇角,倏尔又荡起张扬的笑,恢复如初。 “小景。” “啊嗯。” “我怀孕了。” 迹部景吾:! 我笑了。 “小景。” “……啊。” “我爱你。” “嗯。” 他低头亲了亲我,别扭地回应我:“我也是。” 后来迹部景吾问我,如果当初越前龙雅说要带我走,我会不会跟他走。 我想了想,说:“不会。” …… …… ——他的血液里住着风。 我留不住他。 他也是。 · · —青橘子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大爷的糖 龙雅的刀 我永远爱初恋cp 下章更小公主 迹部绯月篇·小公主:迹部绯月×迹部景吾 您的刀片即将抵达 请注意查收 第66章 [Vol.016]小 迹部景吾第一次见到迹部绯月是在七岁那年。 那年迹部绯月还不姓迹部。 还不是他迹部景吾的妹妹。 那年迹部绯月五岁。 后来迹部夫人喝着下午茶对迹部景吾说,绯月啊,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注定是我们迹部家的人。 * 从小我就知道迹部家很有钱,钱可以当花瓣撒的那种有钱。父母从我有记忆起就忙得脚不沾地,满世界地飞去谈生意。我一个人住在英国华丽的城堡里,面对每天行色匆匆的佣人,长长的餐桌,味如嚼蜡的食物,还有望不见尽头的走廊。 稍微有点寂寞。 但那时的我已经在修帝王学,骨子里流淌着迹部家的血液的人是不被容许有这样软弱的情绪的,所以我藏得小心翼翼。 许是察觉到了我这点别扭的小心思,母亲在难得的周末时从法国飞回来陪我用餐,笑眯眯地开口提议道:“我们给小景找个伴怎么样?” “……不需要。” “难道小景不想要一个软绵绵地喊着‘哥哥’的妹妹?” 好像。 有点想。 我的脑海中晃过一个穿着粉红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张开双臂娇娇软软地说了句:“哥哥,抱。” “要妹妹,不要弟弟。” 我想了半晌,认真地说。 是软绵绵的妹妹,而不是脏兮兮的弟弟。我偏过头,勉为其难地做出了最后一步妥协。我实在是善解人意。 母亲笑了。 “如果是小景的话,那个孩子,会被宠成公主的吧。” 那是当然。 我骄傲地抬起下巴:我的妹妹,一定是最华丽的。 … 母亲带我去了孤儿院。 她生我时伤了身子,没办法给我再添一个妹妹。孤儿院是最好的选择。 孤儿院的院长提前跟那些孩子打过招呼,我跑去上洗手间时听到那个一板一眼长得跟修女似的院长对排成一排的孩子说:“这次来的人家是迹部家,被选中的孩子一辈子锦衣玉食、高枕无忧,你们可要给我好好表现。” 又是这样。 于是我冷眼旁观看着那群不足十岁的孩子故作乖巧,像是戴着个虚伪的面具。而那些孩子的表情,我曾经在迹部家的宴会上看到过无数次,刻意讨好的表情。 无聊。 无聊透顶。 我看着他们像个滑稽的小丑,费尽心思地展现自己给我看。当母亲弯下腰问我时,我甚至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小景,有没有喜欢的?”母亲问。 这些人的表现让我觉得他们是个明码标价的货品。 我抬头望着母亲:“没有。” 她很惊讶,我看得出来有几个姑娘她挺喜欢的。只是大概没想到我眼高于顶愣是一个都没看上。 “她们都太丑了,看起来不太像迹部家的孩子。” 我这样说。 母亲兴许是想到了迹部家的基因,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队伍里有几个脸皮薄的女孩白了脸。 有时候我觉得迹部这个姓不是很好,即便这个名字在日本上流社会是如雷贯耳,但同时这也意味着我们也要舍弃很多平凡人唾手可得的东西。 比如真心。 母亲对于我的任性无可奈何,她在屋子里跟孤儿院的院长交涉,虽然在我看来那完全是多此一举。 我懒得再看这些被世俗的浑浊浸染了的孩子,百无聊赖之时决定四处逛逛,尽管这个地方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不华丽,沾染着成人的混沌气息。 然后我就遇到了绯月。 我把随身带着的网球掏出来玩,想到在许久没在网球场上挥洒热情了不由得心痒痒,不留神间网球掉到地上滚了几圈,滚到一双帆布鞋下。 后来的很多年我都会想。 或许那是宿命的相遇。 我说:“喂,小不点,帮我捡一下球。” 小姑娘抱着脏兮兮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捡回来的玩具熊,坐在孤儿院的秋千上,歪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第一次见到和我一样紫灰色的头发,那双眼睛像玛瑙似的,是海的颜色。 干净而纯粹的模样。 她问我:“你是谁?” “景吾。”我说:“我是迹部景吾。” 她眨眨眼:“哦。” 母亲赶过来责怪我到处乱跑,她看到绯月的时候明显一愣,旋即绽开笑容:“原来这里还有个迷路的小姑娘,刚刚没有见过你啊,长得跟我们家小景可真像。” 小姑娘认真地说:“我没有迷路。” 我突然指着她说:“就是她了。” 她年纪尚小,显然还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孤儿院的大多数孩子却都是知道的。 无父无母又无名无姓的女孩成了迹部家的养女,灰姑娘一跃成了迹部财阀的小公主,我迹部景吾捧在手心的妹妹。 ——从此她的人生,彻底改变。 母亲问我为什么在一群人中选定了绯月,明明有比她更优秀的孩子。 我想了想,给出了确切的答案: “她跟我长得像。” 我第一眼见到绯月就觉得,她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 七岁那年,我多了个妹妹。 她叫绯月。 迹部绯月。 * 我与绯月在英国相伴着长大。 父亲母亲很忙,他们时常各国奔波。遇见绯月以前,陪我聊天的只有从小跟在我身边的老管家。 后来冷冰冰的城堡慢慢有了温度,绯月性情动若脱兔,总能跟家里的菲佣打成一片,虽然我经常耳提面命告诉她主仆应当保持距离,但是她老是我行我素。她似乎不拘小节,来到迹部家的第一周就拖着凳子跨越了长长的饭桌坐到我身边用餐。 父亲他们偶尔回来,也能轻而易举地被她逗笑,即便是不苟言笑的父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绯月跟我打起了网球。她拎着球拍跟着我满地跑,每一次对打都会被我血虐,不过她的天赋勉强及格。即便输得惨烈也依然笑得没心没肺。 那个笨蛋。 十岁那年,绯月在城堡背后栽下一大片玫瑰花。 她的眼光偶尔也会变得华丽。 十二岁时我决定回日本念书,还在英国念国小的绯月抱着我的大腿说要跳级跟我回日本念国中,被我狠狠训斥了一顿。她躲在房间里哭了一宿,然后发誓再也不理我了,决定开始讨厌我。 不过据管家说翌日她醒来看见床头摆着的牛奶味棒棒糖,心情转晴,异常的明媚。 本大爷的妹妹用一根棒棒糖就能哄好这么丢脸的事,我实在是不想承认。 …… 十四岁那年,绯月十二岁。 她恋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小公主那篇不打算写番外,所以就以哥哥的视角写了这篇番外 兄嫁赛高 其实我最初的设定是小景一开始喜欢初奈,被推翻,因为没舍得虐少爷,而且月见那篇用过了× 后来想设定伪骨科,小景喜欢绯月,继续推翻,纯纯的兄妹情多有爱× 于是大少爷跟大小姐的爱情才会是那么甜甜的,也不枉你们都跟我说最喜欢凉兮 小景和绯月那么多年的感情,就跟真正的兄妹一样,他们都是无可替代的 如果你们问我,凉兮、初奈和绯月,我最喜欢谁,毫无疑问,绯月,我最喜欢肆意张扬像火一样的小太阳,最喜欢我们迹部家的小公主 ——分割线·新坑求预收/更完《溯光》和《飞鸟与鱼》就开—— *[综漫]非典型渣女* 一句话简介:女主今天翻船了吗. “我不相信爱情,我只相信你。” 后来他们才知道,初鹿野七海她不相信任何人。 · · ※嫖·文/走肾不走心/女主渣浪贱/全员修罗场. ※1Ⅴ1,有男主,欢迎买股. ※综杀人网球×超能力篮球. 第67章 [Vol.017]小 * “给你一千万,离开她。” 我像影视剧里的霸道总裁般甩下那张全球只有五张的黑卡,重复了无数次的动作比以往都要娴熟。眼前可能是她的现任男友,也可能是某个不自量力地觊觎她的男生。不过我不在意。 我冷笑:“现在、立刻、马上,给本大爷从绯月身边消失。” 那一定酷毙了。 就跟我国一那年在入学发言时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冰帝的King了”似的大杀四方。 然而。 “——哥哥你对着镜子邪魅一笑干嘛呢好恶心。” 迹部绯月扒着淋浴室的墙问我,我从反光的镜子里看到了她那嫌弃的眼神:“你该不会每天照着镜子觉得自己好帅,然后发现爱上了自己吧。” 有被迹部绯月嫌弃的那么一天大概是我这辈子最耻辱的事了。 我想我是错了。 我不该在和迹部绯月的历任男友友好地战略□□流过程中满脸写着“原来就是你这只猪拱了我家白菜”,对他们进行惨无人道的人身攻击甚至拼命灌输“是你配不上我家白菜”的错误思想。而是应该隐晦地告诉他们在还没被迹部绯月摧残致死时趁机逃离苦海。 就算是行善积德了。 “笨蛋。” 我扶额:“本大爷是在练习。” 兴许迹部绯月是在想对着镜子练习是什么崭新的训练方法,所以没察觉到我暗自松了口气。 她喃喃:“那下次我也试试。” 我扯了下嘴角。 果然是个笨蛋。 今天是笨蛋绯月的十三岁生辰。 十五岁以前父亲没打算将她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下,因此将她的消息瞒得密不透风。所以即便媒体知晓今日是迹部家那位神秘尊贵的二小姐的生辰,削尖了脑袋想要混进迹部家的生日宴会里,也无从下手。 但笨蛋最大的优点便是上一秒的事情转瞬成过往云烟,她揪着裙摆在我眼前转了个圈,用满含期待的眼神望着我:“怎么样怎么样?” 我把滑到嘴边的刻薄的嘲讽咽了下去,委婉客观地扔下一个“勉勉强强”。她显然对于这个答案不大满意,嘟囔了句敷衍。 我张开右手,微微弯腰绅士而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吧,小公主。” 她提起裙边回了个礼,手顺势搭在我掌心,挺起纤长的颈脖宛如骄傲的白天鹅: “起驾。” 恍若真正的公主。 我嗤笑声。 ——她本就是。 ——这是我们迹部家的小公主,绯月。 Atobe.Hizuki。 父亲如是介绍。 宴会掌声如雷,他们大多是迹部家生意上的朋友,放眼望去除却绯月幼时的狐朋狗友,没有一个是她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而就算是她那几个幼驯染,也是出自商政两界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他们注视着从长梯上缓缓走下来的人,注视着裹着令人艳羡的家世背景、天之骄子般的女孩。 那个女孩。 她扶着栏杆,穿着水晶鞋。面容是难得的平静沉稳,踩着水晶吊灯的眩晕,一步一步地走到父亲的身边。 而就在这时我才恍然意识到,那个自小像条尾巴似的跟在我身后跑的小女孩,不知不觉已长成窈窕少女模样。这些年她如一束光,照亮了迹部家平平无奇的生活,也使得平静无波的世界掀起阵阵涟漪。 母亲说: “绯月啊,让像一滩死水的迹部家都鲜活起来了。” * 绯月继续留在英国进修。据父亲说,他并不想让绯月过多地与那些纨绔子厮混在一处,所以她在英国的学业持续至高中。 直至十六岁升高一那年,她才从英国回来入学冰帝念书。 临近开学前父亲把我叫到办公室里对我耳提面命:“绯月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容易闯祸,冰帝又是个实力至上的地方,难免会被人针对。她毕竟是你妹妹,照看着她点。” 我叹了口气,但为以后不必给那惯常爱招惹是非的小混蛋收拾烂摊子,我沉重地应下了这门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点头应和: “是,父亲。” 但显然我们操的这份心是多余了,小混蛋在冰帝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混得风生水起,她很快便与网球部的那群人打成一片,尤其与忍足走得最近。 对此我不禁忧心忡忡,明里暗里提醒了好几次忍足侑士那个少女杀/手不要把魔爪伸向她,毕竟我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兔子被大尾巴狼给拆吃入腹。忍足那家伙直喊委屈,再三声明他与绯月只是纯粹的的革命兄妹情。 “革命友谊。” 我义正辞严地纠正他。 可没想到千防万防,我却还是棋差一步。 绯月便是在这一年,遇见的越前。 对于绯月恋爱这件事,以我的洞察力并非察觉不到,只是那段时间我奔忙于最后一年的网球部与生徒会之间。 暂且不提网球部那边,常年霸占冠军的立海大,有越前龙马作为主力军的青学也不容小觑,就连近日生徒会的交接也是不小的工作量。自然没空盯着绯月有没有四处闯祸,只是叮嘱忍足那家伙帮我照看着她点。 只是我没想到,一个不安好心、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尾巴狼,一个没心没肺、我专职收拾烂摊子的小霸王,联手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 “迹、迹部君。” ……又来了。 我被迫停住脚步,细数着一点点流逝为数不多的时间,略微不耐烦地瞅着眼前举着网球拍不自量力、恬不知耻站在我面前的男人。 那是个极其普通的男人。 丢在人群里几乎不起眼。 可是他胆敢在冰帝拦下我,只是为了—— “迹部君,我要向你挑战!” 我冷嗤声: “不自量力。” 绯月自入学冰帝以来就声名大噪,比头顶着“迹部景吾妹妹”光环更招人稀罕的是她也足够优秀,是以她的追求者多如过江之卿。 与我相比当然是不值一提。 但也足够令我们家的小公主烦恼了。毕竟他是个十足的颜控,那些人自然不配,连他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于是我放话说:“如果要追求迹部绯月就必须打败本大爷。” 结果前仆后继的人反而更多了。 忍足那家伙说风凉话嘲讽道:“毕竟想把King拉下马的人不在少数。” 我身体力行地让他住了嘴。 绯月那些烂桃花我自然是云淡风轻地挡了回去,这次也不例外。 末了我斜睨了眼趴在地上躺尸的人,把网球拍递给桦地: “你浪费了本大爷宝贵的十分钟。” 对面的人眼睛慢慢黯淡了下来。 或许。 是真心喜欢绯月的吧。 我琢磨着,哂笑。 可那又如何。 我扔下句:“不过,勇气可嘉。” 扬长而去。 … 忍足那家伙闻讯而来:“听说你又KO了小公主的一个追求者,小景?” 我顺手把毛巾扔到座椅上。 “跳梁小丑而已不值一提。” “讲真,迹部。” 不知怎么的,眼前这匹大尾巴狼一下子正经起来还真不习惯。他正色道:“小公主以后总得谈恋爱嫁人的,你真要这样看着她一辈子?” “只觉得那些人,还不配。” 我轻哼:“我迹部景吾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自然是要配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所以没有看到。 忍足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斟酌了下,补充: “本大爷养着她一辈子又何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我,迹部绯月,东京小霸王。粘人小作精,从不讲道理。迹部夫妇(迹部景吾和秋元凉兮)都怕我,越前兄妹也怕我。是一个能逼得迹部总裁和他夫人连夜跑去法国避难,逼得迹部少爷丢下网球拍开始筹谋成功躲开我的可能性;害得优雅知性的秋元二小姐差点落荒而逃,逼得脸盲症识别困难症的越前妹妹一星期之内第二眼就记住,让青学网球部小支柱咬牙切齿又爱又恨的女人。 我,迹部绯月,上天入地小霸王是也。 第68章 [Vol.018]小 * 但显而易见的,迹部绯月没打算让我养她一辈子。 最直接的表现是。 ——她又谈恋爱了。 我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来没想过最不可能的一种。 她谈恋爱了。 和越前。 忍足那心虚的表情告诉我:他明显是知情的。 于是我当天晚上好心地把他拉到网球场上操练,直到他累得瘫软着地上爬不起来才放过他。 尽管听起来我像个占有欲强烈的变/态,还是对自己妹妹犯病,但事实上,输了比赛还丢了妹妹这么丢脸的事,本大爷才不会承认。 忍足告诉我:“小公主那性子你还不知道啊,指不定哪天就厌烦了腻了,自然而然跟越前就分了。况且,伯父眼高于顶,越前能不能过得了迹部伯父那关还另说。” 我想也是。 于是放任之。 这一放任,便纵容着绯月与越前谈了近两年。 纵然我不想承认,可细数着绯月先前的男朋友,越前龙马的的确确是她恋爱时长最久,也是最认真的男朋友。 但父亲似乎对他诸多不满。 “不过是一个打网球的。”父亲如是说。 可绯月不偏不倚,宛如认定了他似的,摆出一副“非他不嫁”的架势,父亲无可奈何。 在这样两厢僵持不下的局势下,我私下找了趟越前。 他背着网球包立在路边。 我摇下车窗,双手交叠摇摇望着他,宛如谈判。这也难怪后来的忍足评价我越来越像个十足的商人。 越前盯着我半晌,倏尔: “来一局?” * 没有什么是一局网球赛解决不了的。 握着球拍重新站在暌违许久的网球场上,我神色仍有些恍惚。 自将网球部交予后辈,我鲜少来网球场。而这样光拿起球拍就感觉热血沸腾的日子,似乎离我已经很遥远了。 “which?” 越前转了下网球拍,抬眼望我。 我嗤笑声,转身回到底线,头也不回:“你先。” 真男人从不回头。 “还是像以前一样装腔作势。” 他掂了下球拍,到底没拒绝。 “喂。” 比赛开始前,我喊住了他:“下个注如何?这场比赛如果我赢了,少染指我妹妹。给本大爷离开绯月。” 越前诡异地瞅了我一眼,似乎很难以理解。半晌,才不紧不慢开口:“绯月不属于任何人,她是自由的。她不是我们可以用来打赌的筹码。” 虽然不想承认,我就是在那一刻,认可越前龙马的。 难以置信。 骄傲矜贵如我,当初越前那家伙在全国大赛上险胜我,我也只是勉强认可他的网球。而今我却能因他像是随口一说的话而正眼瞧他,甚至冒出“如果绯月托付终身的人是他还不错”这样的念头。 不过我自然不能让那小子瞧出端倪来。 因而我只是冷哼声:“你倒是挺有觉悟。看来,绯月瞎得还不算彻底。” “喂。” “猴子山大王。” 然而他只是轻勾了勾唇角,我却轻而易举明了他的意思,或许是常年与网球为伴的人特有的默契。 顷刻。 “赢的人会是我。” “胜者是本大爷。” 我与他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恍惚又回到了国三那年。 ……果然。 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想想还是不爽。 … 这场比赛是我输了。 成长时期的越前我尚未能全胜,更何况如今在网坛上活跃多年,巅峰时期的越前。 越前站在我面前,轻喘气。他已经到了能与我平视的高度,眼神坚定执着: “我爱绯月。” “我要和她过一辈子。” 我沉默了。 几不可闻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 …… 我站在了父亲面前。 缓慢而虔诚地低下我骄傲的头颅。 这些年我在父亲面前谨小慎微,甚少与他提过什么要求。与绯月被惯得的娇纵不同,我扮演着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父亲待我严苛,却纵容绯月无法无天。 或许是因为,“迹部”这两个字的重担,无需压在她身上。 大概也是因为,绯月那样炽热灼烈的性子,与尔虞我诈的迹部家格格不入,却也成为了陡然照进我们阴冷的世界里的一束光。 而我想要迹部绯月一直做那炽热灼烈的小太阳。 因此我同父亲做了个交易。 自我说出那状似忤逆他的话始,他神色便一直不虞。 半晌。 一沓照片被扔在我面前。 我像是提前预知了结局。 只轻轻瞥了一眼照片上各色的人,我便挪开了眼,听父亲道:“你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我与你母亲商议着,迹部家未来的当家主母,怎么说也得是出身世家的名门贵女。你母亲替你物色了几个,你仔细瞧瞧。” 我神色稍有些恍惚,听着他念着那一个个陌生的名字: “朝日奈集团的独女朝日奈有栖。” “绪方家族的千金绪方有枝。” 我想,大概迹部家的人,从来都是由不得自己。 “这些都是与你年岁相仿的高门千金,还有一个。” “……秋元家族的二小姐,秋元凉兮。” 他顿了下:“只不过,秋元家族盘根错节,有些复杂。怕是不大适合你。” 我揉着眉心,不愿听下去: “就她了。” … 从父亲房里出来后在玫瑰园里撞见了绯月,她似乎遇着了好事,哼着小曲儿给满园的玫瑰浇水,侧脸几近要没入灿阳里,竟是难得的温和。转头望见我,霎时喜上眉梢,朝我飞奔而来,嘴唇翕动,一张一合地同我叙说着什么,仿佛方才一刹那的温柔仅是错觉。 她依然是迹部家植在温室里灿烂的小玫瑰。 她合该长于阳光下。 ——明媚而生动。 ……直到。 * “等我们处理好事务便去看绯月,我已经联系好山下叔叔了……”眼前的女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没等来任何的回应,便诧异地抬眼望着我: “……景吾?” 我从回忆中抽出身来,大概也没想到关于绯月的记忆会定格在那天,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顿了下,在凉兮平静的注视下低声应道: “好。” 挺遗憾的。 迹部家最灿烂的小玫瑰终究永远活在了阳光下。 关于迹部绯月止步于十八岁这件事。 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想明白。 正如母亲像是自我安慰又是宽慰我时所说的话: “景吾,我知道你不想承认。可有一件事你得明白……” 她分明是难过极了,可还是扮演着一个合格而强大的母亲:“人与人的缘分就是这样,我们与绯月的缘分。” “……到此为止了。” … 这是我第一次踏进绯月的墓园。 难以置信,我抗拒着这个事实,甚至这么多年从不肯踏进她的长眠之地。 望着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墓地,我与凉兮罕见地都陷入了沉默。 “许是龙马来过了。”凉兮解释道。 眼前如血般绽放的玫瑰摇曳生姿。 墓碑上的女孩笑容灿若夏花。 一如当年。 …… 母亲或许是说错了。 绯月一直在。 她就像庭院里鲜红欲滴的玫瑰,深深地扎根在我们的世界里。 ——活在我们心中。 · · —小公主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 想她了。 她一直活在我心里。 第69章 [Vol.019]小 * 我喜欢迹部景吾。 ——大概。 至于为什么用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我在迹部景吾未婚妻用平平无奇的语气认真询问我时,脑袋空白了半分钟,才模糊地回她: “也许吧。” 我要喜欢迹部景吾这件事,是从小就必须烙在脑海里的话。 他们说: “朝日奈家的人,是要一辈子同迹部家的人拴在一起的。” 一遍又一遍地告知我。 骄傲如我,本该不屑一顾。 直到我十二岁那年参加迹部景吾的生日宴,第一次见到归国的少年。 少年在万众瞩目下,熠熠生辉。我望着他骄傲且完美的下颌线,觉着他本该如此,纵然是站在汹涌人群中,也在发着光。 而我朝日奈有栖,也唯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 于是自十二岁的惊鸿一瞥起,我便习惯于追逐在迹部景吾身后。我也因此有幸见到了那个骄傲矜贵的大少爷从彬彬有礼到被我气得跳脚,形象荡然无存。 我乐此不疲。 且自信又坚定地认为,这块硬骨头,终有一日会被我收入囊中。 我像是蓄势待发的猎人,期待着我的猎物向我俯首称臣。 直到,秋元凉兮的出现。 …… 我父亲不止一次地同迹部伯父隐晦地提过迹部与朝日奈两家的婚事,但都被对方轻描淡写地一笔揭过。 我的父亲,那个与迹部伯父斗智斗勇了一辈子的男人,在又一次败北地离开迹部家后中终于卸下了他笑面虎的面具,气急败坏地啐道: “老狐狸。” 外界没等到朝日奈集团与迹部财阀联姻、强强联合的喜讯,却等来了迹部景吾横空出世的未婚妻: 秋元凉兮。 ——秋元家族的二小姐。 我与父亲最终都没想到,那个在商界叱咤风云、被称作“老狐狸”的迹部家主,会选择与秋元家族结秦晋之好,政界盘根错节、黑白两道通吃的复杂的秋元家族。 更是有传言,那位秋元小姐将转来冰帝,与迹部景吾一同完成学业。 早些年我追迹部景吾,追到人尽皆知。如今这消息一出,大抵有不少人等着看我笑话。可我不在乎。 迹部景吾只是我桀骜不驯的一生里,那微不足道的点缀。 我从不沾染有主的男人。 自此我便对已有了未婚妻的迹部景吾歇了那心思。 只是对那位传言中的秋元凉兮兴味盎然。 兴许我与她有着不可言说的缘分,我望着她递交过来的广播社社团申请,讶异她居然没有为身为迹部景吾未婚妻宣誓主权而加入男网当经理,对她的兴趣越发浓烈。 我们的见面,来得那样快又恰如其分。 * 那日我正要如往常一样赶往广播社,却在路过男子网球部时听见疑似后援会的几个女生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她们口中的名字我再熟悉不过了: “听说朝日奈有栖这次可丢脸丢大发了。” “还校花呢,这次成笑话了。” “厚颜无耻地倒追了迹部君这么多年,结果还不是被来历不明的人给捷足先登了。” “……” 不经意间听到别人在背后嚼你舌根应该怎么办。 我行事素来张扬,这些年来得罪了不少人,看我不顺眼的大有人在,只是从未有人敢搬上明面上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他们背后的言论。 很快与秋元凉兮的见面便被我抛诸脑后了,我跃跃欲试想要教训她们一番。 后来秋元凉兮说,我这人的性子便是唯恐天下不乱。 “朝日奈前辈不是那样的人,请前辈们适可而止!” 突兀的声音让我刚抬起来的脚又收了回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我顿住了。 循声望去,只见身形高挑的银发少年逆光站在那群女生面前,拳头捏紧,难掩愤怒。他手里握着颜色与他发色无异的网球拍,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一只黄色的网球,许是从网球部跑出来捡球的部员。 那几个女生似乎是被这样的少年给吓住了,支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少年逼近,脸上的恼怒不减半分,他又重复了遍:“请前辈们不要再背后胡乱败坏朝日奈前辈的名声。” 我歪着头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这位热心肠的学弟是谁。 啊。 网球部的正选。 凤长太郎。 我与这位后辈并无多大交集,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还是我追迹部景吾那会贿赂与被贿赂的关系。我原以为,在迹部景吾那群网球部的正选们眼里看来,我也只是个和万千花痴少女那般对他们华丽的部长死缠烂打的女生,他们对我从来没有什么好印象。 ——身为朝日奈集团的独女,所谓的名门贵女,却为了一个男人,抛下自己的矜持和尊严。 冰帝的人,都是这样说的。 可我不在乎。 但好像,还有人会在乎。 背后嚼舌根的女生们涨红了脸,四下作鸟兽散。 “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凤君生起气来这么恐怖。” “嘘,别说了。” … 我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缓缓走近少年。 少年欲转身回去继续训练,我却叫住了他:“凤君。” 我清晰地望见了他慢慢变得僵硬的身躯,晓得他听出了我的声音。 我在他面前站定,莞尔:“凤君。” “朝、朝日奈前辈!” 面对其他女生还分明镇定自若的人在我眼前突然就涨红了脸,像站军姿似的笔直地站着,身体僵硬得好似不会动了。 “我还从没见过凤君故作凶神恶煞的样子呢,看样子还得谢谢那几个人,让我见到了……”我漫不经心地凑近他,在他越来越红的脸色下调侃道:“……这么可爱的长太郎呢。” “……前、前辈。” “——别再开我玩笑了!” 他落荒而逃。 我望着他仓皇失措的背影,款款地笑出声来。 像是重新认识了这么一个人似的。 稍微有点,可爱。 她的后辈。 樱庭未来说,朝日奈有栖最擅长的便是坑害每一个纯情少男心,偏生还就喜欢撩完了拍拍衣袖走人。也就是迹部景吾不识好歹眼瞎,对这么一个死心塌地喜欢他的美人视若无睹。 我抬头望着将要沉沉落下的夕阳,部活要迟到了。虽然我是社长。 我哼着小曲悠闲地走在去广播社的路上,期待着与传闻中的秋元凉兮的初见。 却不知道最值得铭记的相见已经悄无声息地与我擦肩而过。 我突然想起来。 其实我没那么喜欢迹部景吾。 远方暮霭沉沉。 曾经我眼中发光的少年,自那时起,陡然黯淡无光。 作者有话要说: 美艳御姐*纯情奶狗 第70章 [Vol.020]小 * 我过去十余年的人生,看似循规蹈矩、中规中矩,实则离经叛道。只不过是因为,我的轨迹一眼就能够望到头。 比如大学必须报修金融,毕业后顺理成章地继承朝日奈集团。 比如和迹部景吾联姻。 那条路笔直地挺立在我面前,我无法拐弯,不能绕路。明知道终点就如我所想象的那般。 没劲透了。 意外二字,已经被我的生活抹掉了。 直到我十八岁那年,我遇见了我的两个意外。 秋元凉兮和。 ——凤长太郎。 * 自那日起,我与凤的交集愈深。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能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撞见他。 明明自迹部确定有主了以后,我便再也没有往网球部跑过了。可也恰是从那以后,我遇到凤的频率日渐增多。 有时是不得不去学生会像迹部景吾汇报工作的路上,有时是在我当值的广播社里,有时甚至是在杂物室里。 他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温和地唤我一声:“前辈。” 我对他的印象也从点头之交,转变为值得信赖的温柔后辈。 有时候在路上碰见,会恶作剧地唤上一句: “长太郎。” 望着他温和得没脾气的脸慢慢变得通红,跟煮熟了的小龙虾似的,我的心里好像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毕竟我从一开始便知道。 ——他喜欢我。 少年的心思一览无遗。 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殊不知他所有的心思都曝光在了阳光之下。 是以我时不时地逗上他一回,总是让他惊慌失措,仓皇而逃。 眼见我歇了对迹部的心思,学校里那群男生又蠢蠢欲动了,每日将我拦在路上表白的男生越来越多,这让我很是困扰。食堂也是去不了了,每日正午便跑到天台用餐。大概凉兮也是深受“迹部景吾未婚妻”身份的纠缠,和我成了固定的“饭友”。 直到她因参加的绘画比赛而逐渐忙碌起来,冷冷清清的天台便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然后某日我在天台遇到了凤。 他转头望我,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好巧啊,前辈。” 如果所有的巧遇,都是蓄谋已久,那便是不巧了。 但我没有戳穿他。 而是笑着回应: “好巧啊,长太郎。” 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他:“要一起用餐吗?”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我的“天台饭友”由凉兮变为了凤。 而秋元凉兮从那以后,再也没和我一起在天台用过午餐。我想,大概是迹部家的伙食太好了吧。 后来向我告白的男生见我油盐不进,便不约而同默契地换了路线。不再在我的必经之路上堵住我,而是决定走迂回道路,往我的柜子里塞情书。 有日我打开柜子,竟然被满满当当的粉红色情书淹没。天知道我最讨厌粉红色,被眼前的壮观景象气得个半死。 后来我柜子里的情书不见了。 再后来。 有次我来学校来得早,竟看见那个温和乖巧的学弟锲而不舍地把柜子里一摞接一摞的情书给清理走。 哦。 原来是我的田螺少年做的好事。 对于此事,我装作不知道。 直到缘由后的秋元凉兮对我表示了深深的谴责,她说我这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渣女行为。 我总是嗤之以鼻。 渣不渣女什么的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喜欢一个人,满心满眼都是我的感觉。 * 漫长的冬天迎来的,又是新的一年。 我听班里的同学说,平安夜前神奈川的立海大将要举办一场盛大的烟花展,网球部的人都受邀去了立海大。 他们抱怨:“好想去啊。” “听说立海大网球部部长美得不像话,比迹部君还好看呢。” “怎么可能?” “……这个世界上还能有比迹部君还好看的人。” 啧。 肤浅。 … 嗯。 我是肤浅。 当我恍若漫不经心地询问凉兮关于这事时,心里头默念着这句话,却听到对方稍不好意思地说: “抱歉,有栖。方才迹部君刚让我陪同他一起去。” ……小丑竟是我自己。 我木着脸:“你就当我没来过。” 那日非休息日,我没有正当理由压根出不去。于是我决定另辟蹊径。 当我逃课翻上墙时,与墙外路过的凤视线撞了个正着。 “……” “……” “好巧啊。”我尴尬地打了声招呼:“……长太郎。” “前、前辈。” 我想,大概在他心里,女神的形象崩了。 半晌。 他同我解释道:“我回学校拿东西。” 我半蹲着低头往他,也不管自己的形象是不是毁于一旦,小声地说:“长太郎,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 他一时无言。 “喂,那边的同学,在干什么!快点下来!” 糟糕。 被发现了。 我没管他答没答应,拢着裙摆朝他眨眨眼:“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咯。长太郎,接住我——” “啪。” 我把他压倒在地。 头埋在他的胸口,发丝与少年的肌肤互相摩擦,他艰难地撑起手臂,皮肤烫得嚇人,支支吾吾:“前辈,你的裙子……” 脚步声愈近。 我却来不及说多余的客套话了,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抓起他的手腕撒腿就跑。 * 那日的事大都记不清了。 只记得我们赶到神奈川后没找到网球部的那群骚/包男人,索性放弃。 天空慢慢暗了下来,立海大的烟花盛宴拉开了序幕。 烟花在上空绽放,我似乎已然忘记了我千里迢迢跑来立海大不只是为了看那所谓的烟花展,还是为了一睹立海大传说中的美人部长的芳容。 我完完全全被眼前盛大的烟花吸引了去,尽管过去十几年,身为朝日奈集团的千金,我见过比这好上千倍百倍的烟花,却不及此刻的欢愉。 “快许新年愿望啊!” 我抓着凤的手臂,摇晃道。 “去他的朝日奈!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喜欢金融。” 我说道:“新的一年,我要做回自己!” 身畔的凤偏过头望我,眼眸滚烫如火,璀璨如星:“我希望朝日奈有栖能够得偿所愿。” “这算什么愿望。”我取笑他。 “真的。” 他红着脸,神色却难得的认真:“有栖,新年快乐。” 他磕磕绊绊。 “有栖。” “我喜欢你。” “……我可以追你吗?” 他的话被巨浪的声音吞没。 我捂着耳朵,拔高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他的笑凝固在了脸上。 第71章 [Vol.021]小 * 少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四下烟花散去,抬眼暗沉沉的天空扑面袭来。 我在少年凝滞的目光下狡黠地笑了,拽过他的衣领,一米九的大高个被我这么一拎,猝不及防地往前踉跄了几步。 我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骗你的。” 其实我什么都听到了。 只是望着眼前纯情得不得了的呆滞少年,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旁人告白问的都是:“你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哪有像他这样的,绞尽脑汁只为了求一个追求者的位置。 简直是。 ……傻得可爱呢。 少年直愣愣地望着我,没反应过来:“朝日奈前辈。” 我“噗嗤”笑出声: “呆子。” 我突然更想逗他了。 “可以。” 我点头:“我允许你追我。” 糟糕。 我好像爱上了这种滋味。这种,被人真诚而炽烈地喜欢着的滋味。我想久一点,再久一点。 于是我同我那可爱的小学弟,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且乐在其中。 * 自平安夜后,我正大光明地牵起了自以为没名没分的小学弟的手,嚣张地在学校里横行,惊掉了学校里那些看我不顺眼、爱嚼舌根,到处宣扬我被抛弃的长舌妇的下巴。 凉兮说:我还真是将这嚣张跋扈的作风贯彻到底。 毕竟身为冰帝牛郎团、网球部正选一员的凤,是出了名的温和好脾气,冰帝趋之若鹜的女生只多不少。 我宣示主权得太明显,我身边的朋友都瞧出了端倪。就连一向看我不大顺眼的迹部,有次在学生会碰到时也是嗤之以鼻地轻哼声: “真是不华丽。” 我反唇相讥,不甘示弱地踩上了他一脚:“哪有您迹部少爷华丽啊,追个人,人家压根不当回事。” 气得他的脸都扭曲了。 偏生凤那呆子看得不太明白,反而一本正经地拒绝了我的主动。他红着耳根道:“现在我没名没分的,我们还是不要……” 他声音低了下来:“这么、亲密了。” 如果早知道他这么一板一眼的认真,我就不这么玩火了,如今看得着吃不着,实在让我有点抓心挠肺。 糟糕。 有点后悔了。 … 但我很快便忙碌了起来,漫长的冬天过后,我即将面临的是升学考。索性对我而言问题不大,我、迹部景吾和秋元凉兮,是繁忙的高三学子中难得的可以闲下来的人。 已然学废了的樱庭未来趴在桌子上哀嚎:“万恶的资本主义家。” 凉兮端着咖啡,义正辞严地纠正她:“要学不完咯,未来。” 于是她又义愤填膺地埋头苦学。 凤下补活后气喘吁吁地跑来找我,我望着他淋漓大汗的模样,想要从兜里掏出纸来给他擦拭,却被他倏忽抓住了手腕。 我有些愣怔。 大概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待我一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甚少有这样更进一步的时候。算上来,这还是第一次。 他平复了下呼吸:“前辈,我听他们说,你高中毕业以后要去京都念大学。” 少年似乎失落不止: “这是真的吗?” 我默了一下。 才开口:“原本是这样计划的。” 父亲要将朝日奈家的商业版图扩充到京都,他想让我提前到分公司那边熟悉一下业务,毕业以后继承家业。 “……是这样啊。” “但是。” 我凑过来把玩着他的头发:“我拒绝了。” “我决定留在东京。” 少年的眼眸又亮了起来。 我像是承诺:“长太郎,我在东大等你。” 身后晚霞旖旎。 我与他并肩而立,霞光将我们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长到好像可以走完一生。 …… 终于。 我毕业了。 毕业前夕那些贼心不死的男生女生们蠢蠢欲动,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里蹲点,妄图摘下男神女神们校服的第二颗纽扣。 只可惜他们要失望了。 ——我第二颗纽扣的位置,空荡荡的。 冰帝的男生们面面相觑,没有人知道,那颗纽扣究竟去了哪里。 于是他们把魔爪伸向了看似没有名花有主的秋元凉兮身上。我终究还是顶着凉兮夹杂着愤恨、羡慕又狼狈的目光,全身而退。 毕业那日我作为优秀毕业生站在台上演讲,这是我从迹部手上抢过来的机会。瞥见观众席上恨得咬牙切齿的迹部少爷,我骄傲地挺起身子,一步一步走上台。 我没有准备任何的发言稿。 “各位领导、老师,各位同学、学弟学妹们,你们好。我是今天的毕业生代表,朝日奈有栖。这个学校应该没有人认识我吧。如果有,请你该反思一下了。” “你可以不认识迹部景吾,但你一定不能不认识我,朝日奈有栖。” “……” 我与台下的凤的视线撞上。 我朝日奈有栖过去须臾十几年,嚣张跋扈,不知收敛为何物。一直到今日,旁人想到肆意张扬,只会想到我。 我把学校塞的长篇大论的发言稿搁在桌子上,清了清嗓子: “从今天开始,朝日奈有栖的时代正式结束。” “——接下来,是你们的时代。” * 而我在东大,开启了我的下一个时代。 升上高三的长太郎学业繁忙了起来,我又忙于经营我全新的关系。算起来,我们已经有将近一个星期没联系了。 我再次见到长太郎,是在联谊晚会的翌日。 银灰色头发的少年站在学校门口,穿着冰帝的校服,提着书包。面对鼓起勇气上前搭讪的羞涩少女,礼貌而又不知所措地拒绝。 细碎的朝阳洒到他身上,我竟从他的身影中看到了格格不入的落寞。 我略微诧异地望向他:“长太郎?” 哪知他这次不再给我巧言令色的机会,拽起我的手径直地往里走。清晨校园里的学生并不多,但大都认识我,他们频频回头,甚至还有人拿出手机来拍照。 我已经能想象到明天论坛的头条标题是什么了。 … “震惊!大名鼎鼎的朝日奈有栖竟在大庭广众做出这种事!” … “忍足前辈说。” 我面前的这个少年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她告诉我:“他说你只是想跟我玩玩。” “……所以才会去参加联谊。” 他的声音低了下来。 有点严重。 我正了正色:“他这样说,你信吗?” “我不知道。”凤踌躇了下,摇头:“前辈不是这样的人。……可是这样的前辈,让我很不安。” 猫捉老鼠的游戏,几乎要把我的耐心给消耗掉了。 我发现,我好像越来越不满足于此了。 “长太郎。” “嗯?” 我扯过他的衣襟,嘴唇贴了上去。那是我第一次主动吻他,他半弯着腰,瞳孔中倒映出我的影子。 “……前辈。” 他愣愣地望着我。 我本来想反问他“那这样呢”,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叫我名字。” “长太郎。” “……有栖。” 他尝试着叫了声。 我眉间笑意更甚,又听到他问了一句:“我可以再亲你吗?” “……” 席卷而来的是少年青涩的脸庞,和我慢慢结出果子的青涩的欢喜。 * 我以为我与长太郎故事的开始始于网球场外的那个黄昏。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偶然翻到他偷藏的一簿相册。 他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地写上: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她是前辈。是这个世界上等同于迹部部长般耀眼的存在。] [她夸我温柔。我高兴坏了。] [她和部长可真般配。] … [我终于,可以靠近她了。] … [她亲了我。] [我终于伸手抓住了她。] … [她叫做朝日奈有栖。] …… 原来他对我的喜欢,比我以为的要早上很多。 所谓的阴差阳错,其实不过是蓄谋已久。 目光落到最后落款的名字上,我的心霎时软得一塌糊涂。 我这一生活得肆意张扬,轰轰烈烈。 最终却归于细水长流的平淡。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 · —小男友篇·完— 第72章 [Vol.022]竹 * 迹部睦月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像幸村树希那样讨厌的家伙。 “我哥啊,真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女生喜欢,明明是性格那样恶劣的人。” 与她交好的闺蜜,和幸村树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幸村咲希同样也想不通。在他看来,他不过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切开却是个黑。 想不通。 明明幸村家的叔叔阿姨这么温柔,咲希也乖巧可爱,却出了幸村树希这么个异类。 明明那家伙比她小四岁。 ……她却没出息地被他撩得脸红心跳。 幸村咲希偏过头,疑惑地眨眨眼:“睦月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迹部睦月怏怏地应道: “没什么。” 被一个小四岁的高中生撩拨得心跳如雷这种事,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太丢脸了。 … 而把青梅的姐姐搅得一池春水的罪魁祸首却泰然自若地坐在餐桌前吃着父亲做的烤鱼。幸村初奈难得提前结束工作飞回霓虹,罕见地关心起了那个与他父亲如出一辙一肚子坏水的儿子: “树希,你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喜怒不形于色的十七岁高中生幸村树希露出幸村家的招牌笑容: “没什么。” “看到了一只可爱的猫。” 猫? 幸村初奈疑惑。 …… 幸村树希有个秘密。 十余年藏在他绮丽的梦里。 她的名字叫做。 ——睦月。 * 但这件事很快便被迹部睦月抛诸脑后了。 东大的生活忙又充实,她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揣度那个还在念高中的小屁孩是什么心思,只是稍稍别扭了一会便投入到了忙碌的社团活动中。 在运动能力超群的父亲影响下,迹部睦月从小便有着非凡的运动神经。自幼时起,她就对…… ……剑道情有独钟。 “哈!” 自七岁在真田门下练习剑道以来,她便一直是真田弦一郎最得意的弟子。 迹部景吾对此没少抱怨,他唯一的女儿居然不是跟着他学习网球,而是三天两头地往真田道场跑学习那不华丽的剑道,磕着碰着了凉兮又该心疼了。 凉兮:不我没有别瞎说。 闲下来时已经是周末了。 回了趟家,她那位闲不住的母亲大人罕见地遣走所有仆佣,大张旗鼓地下起了厨。而忙得脚不沾地的迹部总裁也闻着味回到家,一大一小满眼期待地坐在餐桌前等待。 用餐时迹部凉兮问:“今天不用去真田道场那边?” 迹部景吾恰到好处地冷嗤一声。 迹部睦月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为了躲着幸村树希那小屁孩,已然有一个星期没有去真田道场报道了。而手机静悄悄的,师父也没有催。 她瞥了眼手机,脑筋飞快地运转,随意掰扯了个借口: “今天和师父请了假。” 旋即她拿起手机晃了晃:“今天和学长约了去看画展。” ……学长? 迹部景吾竖起了耳朵,心里琢磨着:哪家不怕死的猪想要拱我们家养了这么久的白菜? 但迹部睦月没再继续往下说了,她心满意足地品尝完母亲做的美食后,朝忧心忡忡地两位家长告知了声: “我出门咯。” 而身后的两位家长看似一声不吭,实则心怀鬼胎。 迹部景吾不甘心地问妻子:“所以到底是那个不怕死的对我们家睦月下手了?” 迹部凉兮喃喃: “我真是个失败的母亲,女儿看自己承办的画展,居然要别人邀请。” “……” * “学长。” 迹部睦月喘着气:“抱歉,我来迟了。” 加藤温柔地笑了下:“不碍事,我也才来。” 他把手中的热奶茶递到迹部睦月面前:“给,迹部。” 迹部睦月迟疑了下还是接过来了,突然有些后悔赴这场约了。眼前男人的目光灼热如火,她稍微有那么点不自在地撇过头,随意地问:“我们进去吧。” 这场赴约让迹部睦月有点心不在焉,大抵是这场画展的内容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她的母亲迹部凉兮一手承办的。又或许是身旁人的喋喋不休的解说让她稍微有那么点烦躁,即便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风。 这不是一场好的约会。 这连约会都算不上。 显而易见对这段约会蓄谋已久的加藤也意识到了。 于是从画展上走出来的时候他趁热打铁,想要一股脑儿地把满腹的草稿讲给他的心上人听。 ……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 他精心准备的表白被打断了。 ——被一个年轻的少年。 他亲昵地唤她: “睦月。” 迹部睦月承认。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就像被一只小猫,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而那个在她心底掀起阵阵涟漪的少年缓步向他走来,精致的面容上挂着笑,却又好像没在笑。 迹部睦月眯起眼想要使劲看清他,这个从幼时起便跟在她身后喊姐姐的少年。不知不觉他好像于她而言不只是个少年了,好像已经成了一个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一个能够轻而易举惊起她一片心动的男人。 幸村树希走近他们,用再自然不过的语气道: “睦月,我爸今天让我喊你回我家吃饭。” ……哦。 加藤的心突然哽住了。 于是他看着他暗恋了许久的心上人顺理成章地和他告别,挥挥手同眼前的少年并肩离去,让他那见不得光的暗恋如同晚秋的花朵般快速凋零。 更要命的是,他们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般配。 好像任何人,也无法横插进去。 那是十余年来,心照不宣的默契。 …… 回去的路上,迹部睦月忍不住问:“幸村叔叔真的喊我了?” 幸村树希自然地接嘴道:“没有啊,我爸忙着探班我母上大人,筹划着过二人世界呢。” “……” 他偏过头:“他们不在,你就不去我家了?” 迹部睦月无言以对。 “也不是。” 但到底越想越气,于是想要逗逗他:“幸村树希,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啊。” 他答得太快,竟让她忘了反应。 幸村树希用神态自若的口气认真地回她:“从我刚落地那会起,我爸就告诉我了,那是我未来媳妇。” ——所以我那么那么认真地,喜欢了你十几年。 “骗人。” “不然你以为从国中到现在,你怎么一封情书都收不到。” “……” “然后呢?” “没了。” “……就这?” “嗯,就这。” * 我只是做了一件,我想做好久的事情而已。 比如。 亲你。 再比如。 让你名正言顺地喜欢上我。 我想做这件事。 想了有十几年了。 可惜你一直不懂。 但没关系。 余生那么长,请你把接下来的时间都交给我。我将用一生,来慢慢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呀! 2022也要快乐,万事胜意! 第73章 [Vol.023]笼 作者有话要说: 心血来潮写了篇暗黑版结局.jpg 两情相悦*日久生情× 爱而不得*强取豪夺??——因为我第一眼见到凉兮啊,就觉得你会是景吾喜欢的人。 你瞧。 果然如此。 你们相爱了。 * 我一睁开眼便望见了卧室里高高悬挂着的水晶琉璃灯,浑身酸痛,使不上劲儿来。 昨晚迹部景吾要得狠了,掐着我的腰疯狂地进出,还撕破了我的睡裙。我险些做昏下去,胳膊那里青青紫紫,身上黏黏糊糊的,难受极了。但迹部景吾不许我穿衣服。 手臂横在腰前,像是喷涌着毒液的藤蔓。我神色微滞,小心地去扳开他的手指,他却箍得更紧了。 “醒了。” 低哑的声音在后头响起,天旋地转间我又成了下面的那个,紫灰色头发的男人长腿欺身而上压着我,低头衔住我的唇瓣,轻轻啃咬着。 我推了他一下。 不动声色地侧过脸,不想让他继续在身上留下暧/昧的痕迹。 叫唤了一晚上的嗓子有些沙哑,仿佛是扔到器械里磨过似的,我又推了一下男人的胸膛:“我要去洗澡。” 待会儿约了朝日奈有栖见面。现在该改叫凤有栖了。 虽然我也早已改名姓迹部。 迹部景吾松开我,终于让我有了喘息的余地。我绕过他光着脚翻身下了床,脚踝光裸而精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全是他昨晚弄出来的痕迹。他对于在我身上烙下一个又一个的印记总是乐此不疲,我习以为常。 他也下了床,抱起我。 事实上我不是很喜欢公主抱的姿势,双腿悬空总让我觉得没安全感。 我挣扎了下,皱着眉:“我等会儿要出去。” “你要去哪儿?” “和有栖约了见面。” “让井上跟着你。” 井上是迹部家派给我的保镖,迹部景吾总怕我趁他不注意逃走,所以我去哪儿井上就跟到哪儿。其实他也不想想,我还能跑到哪去,迹部家的本事那么大。 挣扎无果后我索性放弃。 僵持了半晌终是点头:“好。” 迹部景吾从来不许别人忤逆他,接手了迹部财阀后更是变本加厉。有时候我都觉得他这人霸道过了头,比如对我出门见以前的朋友这件事。 所以结婚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去见过朋友。 仔细算起来我与有栖有半年没见了,这次恰好她跟凤从法国回来。他们是在凤大学毕业那年结的婚,后来便去了法国,生了个儿子,生得精致,年前我见过他的照片。 她过得很幸福。 至少同我比起来是幸福得多。 “那家伙。” 有栖闻言诧异地觑了我一眼,她自嫁人后整个人的气质都沉静了下来,沉淀着被时光打磨过的温柔。但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兴许是到了年纪,我总会想起学生时代的朝日奈有栖,那个张扬又恣意的冰帝校花。 昔日的冰帝校花晃着面前奶茶的吸管,我们坐在冷饮店里吹着空调,难得的惬意。她斟酌了下言辞,说:“他待你不好吗?” 迹部景吾待我很好。 没有人会说他不好。 我摇头,扬了扬唇,弧度极浅:“他很好。” 但或许是我的神情实在当不了一个“好”字,于是有栖皱着眉盯着我半晌,问:“可是你看起来不快乐,凉兮。你在跟我说违心话。” 我再次否认: “他很好。” 大概是从我嘴里撬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有栖在我看似坚定却宛如游离的眼神中败下阵来,“Ok。” 有栖闭了嘴。 不知道自何时起我们开始相顾无言,大概是从我与迹部景吾结婚以后。 我还记得婚礼前有栖跑来找我难以置信地质问我:“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凉兮。明明前不久你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你会等他回来,你不想再等他了吗?” 我想笃定地说我是想的。 可是我不行。 迹部景吾大概隔着一个房间窥探着我们的对话,他那仿佛洞若观火的目光逼得我几近窒息。 于是我摇了摇头。 有栖不可置信地问我:“你爱他吗?” 他。 ——迹部景吾。 我想摇头。 可我做不到。 我沉默了会,告诉他:“景吾是最合适的人。” 但显而易见迹部景吾对我的回答不甚满意,他当晚折腾我到了凌晨才让我喘口气。 … “我又怀孕了。” 宛如平地惊雷,硬生生将我从回忆里拽出来,我惊喜万分,这大概是这段时日听到的最开心的事了: “当真?” “嗯。” 有栖低头,手轻抚住腹部,眉眼漫过盈盈笑意,身上竟是踱着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希望是个女孩,这样和也就有妹妹了。” 我那刹那有说不出来的滋味,讷讷地道:“有栖,你变了好多。” 我看着朝日奈有栖,仿佛隔着遥遥的岁月望见了十七八岁时的女孩,肆意张扬,美艳不可方物,而那样的她,却已渐渐湮没在柴米油盐里了。 可她看起来很幸福。 “凉兮。” 有栖对我说:“你也要个孩子吧,这样一个人的时候不至于无聊。” ……孩子。 我怔住了。 就连有栖也不知道,我曾经是有个孩子的。手掌下意识地放到肚子上,心里头的滋味说不上是遗憾还是怨恨,唯独没有后悔。 就像第一次察觉到自己意外怀孕,肚子里揣着和迹部景吾流着相同血液的骨肉时,脑海里疯狂叫嚣着的只有一个念头: “——打掉她。” 我永远也忘不掉我独自一人从医院里走出来时迹部景吾那猩红的眼,我想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我掐死。他一遍一遍地质问我:“为什么。” 我不能生下迹部景吾的孩子。 不只是因为这个孩子或许从出生起就注定成为夹在迹部财阀和秋元家族之间的棋子,更多的是因为。 ——我不爱他。 我不爱迹部景吾。 所以我不愿。 我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而是朝他露出了个惨白的笑:“我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景吾。” 或许是咎由自取。 可我不后悔。 后来迹部景吾告诉我,他就是从那时开始恨上我的。他满心欢喜地幻想着与我的未来,我却一点儿机会也不肯给他。 恨就恨吧。 反正。 恰巧我也是恨毒了他。 所以面对有栖的建议,我没办法给出答案,只能轻描淡写地笑了笑,敷衍:“还早。我暂时不想要孩子。” “一个人也挺好的。” 有栖便不再多问。 “接下来是来自日本的越前龙雅对战……”电视屏幕上回放着最近的一次美网决赛,咖啡馆的老板或许是其中一人的粉丝,趴在柜台前看得专注,电视里熟悉的名字吸引得有栖也看了过去。 我垂下眼眸,目不斜视。 她像是不经意提起似的:“越前君,最近好像挺亮眼的。” “是吗,没留意。”我漫不经心,恍若没放在心上。 兜里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不用看都知道是迹部景吾打电话催促我回去了。 心里止不住地涌上一阵子腻烦,但又生生被我压了下去。我朝有栖露出格式化的秋元式招牌笑容,她被我瞧得一愣:“抱歉,有栖。我该回去了。” “可是……” “下次再约。” 我的语气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 有栖愣愣地叹了口气:“读书那会也没见你这么积极回家啊。” 我与有栖告了别,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在迹部景吾眼皮子底下和友人见面有点难,哪怕是网球部昔日的那群少年。 临走前我余光瞥了眼电视屏幕。 扛着球拍的少年依旧意气风发,可是那与我无关了。 ——他只是不声不响地,路过了一下我的青春。 * 夜里我不出意外地承受着迹部景吾比昨晚更加猛烈的折腾。 我疼痛难耐得直皱眉。 半梦半醒之际。 我仿佛听到他贴在我耳边重复着: “凉兮。你是我的。” 你只能是我的。 第74章 [Vol.024]笼 * 土曜日那天是绯月的忌日。 我醒来时床边空了,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恍惚想起今天是绯月的忌日。这时候我总比迹部景吾清醒那么一点,但也只是清醒地记得,那人走了好多年。 迹部财阀的小公主,如今迹部财阀掌门人迹部景吾的妹妹,世界排名第一的职业网球选手越前龙马的女朋友,当初从我手里买走第一幅画俏生生朝我笑的小姑娘,长眠时不过十八。 而今已有十年。 我每年都会去墓地里看她,这次也不例外。 迹部景吾一次也没有去过,他始终不愿承认。我想今年他亦不会去。 这时候他应该在书房,他总是竭尽全力让今天忙起来。果然我见到了在处理文件的他,他没有抬头,语气平平地说:“起来了。” “嗯。” “饭桌上准备了早点。”他一顿,“是你最爱吃的日本料理。” “我待会儿打算要去看绯月。” 我问:“你要不要一起。” “我今天很忙。” “那好吧。” “井上会陪你去。” 果然。 我露出轻嘲的笑,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放下文件,视线在我身上滑过一圈,朝我招招手,眉梢夹着笑,语气却是毋庸置疑:“凉兮,过来。” 我犹豫了一下,听话地过去了。 他拽着我的手腕,蜻蜓点水的吻落到了唇上,身上是熟悉的玫瑰香水,萦绕着鼻尖。记忆中绯月也爱极了这味道,这两兄妹某些时候有着谜一样的默契。怔忪间觉得是以前的迹部景吾又回来了,那个霸道而温柔的迹部景吾。 “早点回来。” 他说。 我笑了笑:“好。” …… 绯月葬在普通的墓园里,难以置信按迹部家的手笔会允许迹部财阀的小公主与杂七杂八的人待在一块儿。我不敢问迹部景吾,只要是关于绯月的事他就会变得魔怔。 后来是迹部夫人告诉我的。 “是景吾提的,他说绯月啊,她最怕孤单了。要让她孤零零地待在坟墓里,又该跟他闹别扭了。” 迹部景吾比谁都在意绯月。 可他那么多年一次也没有去看过她。或是不敢。 我在墓园里碰见了越前龙马。 井上守在距离我几米的地方,我抱着花与他遥遥相望。他把玫瑰放到墓前,才打破了沉寂,平静地同我打招呼:“你好。” 方才提到了,绯月最喜欢玫瑰。 忽地空气又凝滞了起来。 “公司忙,景吾有事。等会儿就过来。”我望着那张与那人相似至极的脸,不知道怎么开口,仿佛什么解释都显得苍白。他长大后与那人更像了。 “他不会来。” 他肯定地说:“他从来没有来过。” 我忽然有点难受。 眨眨眼:“哦。” “你经常来看她吗?”我问,“我是说,绯月。” 没有人能比我更清楚永失所爱的痛,大抵望着如今的越前龙马,我才会感同身受。我是不敢去想,而他是不能,我们并无分别。 “回国的时候会。” 越前龙马弯了弯唇,眼眸里泛着细碎的光,声音慢慢低了下来:“如果我很长时间不去看她的话,她会闹腾的。难哄。” 我到如今还记得绯月的模样。 初见时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与莹白色的鼻子,裹着红色围巾的少女眉眼弯得跟月牙似的,明媚得宛如冉冉的小太阳。 兴许是太美好,才会觉得惋惜。 又是漫长的沉默。 我与越前龙马相顾无言地站在绯月的墓前,与他的兄长不同,他从来都是个寡言的人,又或许是他觉着除却绯月和龙雅,他与我没什么可说的。 少年炽热一生,尽数予了那个心尖上的人。 沉默半晌,他终于动了动,掀起眼皮子瞅我一眼,罕见地邀约道: “有安排了吗,待会。” 我嫁给迹部景吾后,与过去的朋友疏远了不少,除了有栖,这还是因为有栖有足够的资本与迹部抗衡。但显然眼前这个少年并未将迹部景吾放在心上,学生时代那会是,现在如是。 他如今的态度平平,宛如对待一个许久未叙旧的,故人。 …… 我从未想过我会再有与越前龙马面对面坐在奶茶店的一天,哪怕我知道瞒不了迹部景吾,且心里始终惴惴不安,是以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着菜单:“想喝点什么,我请你。” “柠檬水。” 他真倒一点也不客气。 我合上菜单:“两杯柠檬水,谢谢。” “他回国了。” “……我知道。” 在迹部家看到的,摊开的《网球月刊》,也不知道是试探还是故意为之,想不注意到都难。 征服整个网坛的日本天才武士荣耀回国。 他们如是说。 但那又怎么样。 与我无关了。 “如果龙雅说要带你走,你会跟他走吗?” “不会。” … “我现在,姓迹部。” * 越前龙马走后我怔然地在店里坐了许久,到底是没忍住,掩面失声痛哭。 我以前多喜欢那个人啊。 如今是不敢喜欢。 自从发现迹部景吾在我手机里安了监听器后,我恶心得睡不着觉,跑厕所里头吐,一边吐一边把监听器给抠下来。 而这一切的源头只不过是我看了一场直播的比赛。 那人的比赛。 迹部景吾是个疯子。 我记起我与他联姻定终身那晚,他同我表白,神色近乎痴迷: “我喜欢你。” “凉兮。”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告诉他:“从今往后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请多指教了,景吾君。” 那时我已心有所属,满心满眼都只龙雅一人。 迫于秋元家的施压,我不得不接受和迹部家的联姻。平心而论,迹部景吾知进退、明事理,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那也是我噩梦的开端。 他发现我锁骨的纹身,那刻着我所爱之人的名字。 他逼我把纹身洗掉。 我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比纹身的时候还疼。 后来。 他逼着我说喜欢。 “……我喜欢你。” 他定定地望着我:“你骗我。” 我骗着骗着,竟也骗了这么多年。 … 有人递给我包纸巾。 我拒绝了,小声道了句谢。 站起来时我又恢复了来时的模样,那个端庄优雅、矜持大方的秋元家族二小姐。 我朝那人笑: “……我该回去了。” 回到那个将禁锢我一生的地方。 * 时至今日我才终于明白。 原来我只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走进了另一个牢笼。 · · —笼中鸟篇·完— 第75章 [Vol.000]致 ※ 前几天和男友一起追完了新更新的立海vs冰帝的比赛,仿佛好像又回到了年少时候。我猛然间发现,无论过了多久,我还是会为他们而心动。 这两年断断续续地更新,陪着我走完这部正文的那些可爱的人已经渐渐淡出了我的评论区。 很抱歉时隔两年才把这个故事完成。 回想起我近乎消失的这两年里发生的故事,说起来也与网王有关。 简单概括下。 遇见了个人。 很巧的是。 他也喜欢网王。 和我一样。 大学时因为中二时期的喜欢而选择网球。 和我一样。 我们或许以后会一起追新网王的更新。一起在网球场上打网球。 想想就美好。 我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言归正传。 我从未想过这篇会如此潦草地完结,总觉得凉兮和大爷的故事仍未结束。 《飞鸟与鱼》的女主,温柔,理性,而强大。是我最羡慕,也最想成为的那种人。可惜很可惜,我骨子里融着孩子气的血液,注定成不了那样的人。 但幸好有小说,有文字,让我为这样的人写下精彩的篇章。 所以,下一个,又会是谁的故事呢? 新年快乐。 万事胜意。 他们的故事,仍在继续。